我一邊跑一邊抹眼淚,一口氣爬上五樓,進宿舍,將門反鎖,靠在門上,心臟狂跳,傻坐在地上,腦子反反覆覆地回想著剛纔經歷的驚悚一幕,我問自己,我到底做了什麼……我是殺人兇手,阿曹死了……我到底做了什麼……我腦子裡一團糟,不知如何是好……
文祥哥在門外喊開門,我反應過來,站了起來,匆忙收拾行李,把包背在身上,我要逃跑,阿曹死了,我闖大禍了,我從哪兒出去呢?
師兄在門外大聲叫我,我猶豫了一下,開門出去?他們肯定會攔住我把我打一頓?不能開門,那我怎麼出去?對了,我有獨門絕技。
他們由敲門轉爲踹門,門很快就支撐不住了,我果斷打開窗戶,雪花飄進屋裡,灑了我一臉,我爬到牀上,從窗戶上鑽了出去,伸手夠到樹,抱著樹幹滑了下去。
下到地面,我擡頭看到大雪紛飛,然後是一陣眩暈,我抱著樹幹,拼命搖頭,從宿舍傳來一聲巨響,我想,肯定是門被踹開了,緊接著是師兄大吼一聲“楓子跳樓了!”,文祥哥殺豬般的喊了句“楓子……”
窗戶處突然冒出兩個腦袋,他們向樓下俯視著我。
我趕緊低下頭,搖了搖依然眩暈的腦袋……
文祥哥衝樓下喊道:“那不是楓子嗎!”
師兄喊道:“你要去哪兒?回來啊!”
我渾身無力,鼻子裡像有東西流了出來,我摸了一把,鼻子又流鼻血了,我掏出一團紙,堵住鼻子,我得趕緊跑,不能被他們逮住。
我奔跑在雪中,大片的雪花砸在我的臉上,我拼命跑卻不知道跑向何處?
校門緊緊關閉,保安室的燈亮著,我望了一眼校外,剛纔聚集在阿曹出事現場的一撥人散去了。
我翻過鐵柵門,向北跑去,我踩在了阿曹得血上,他的血被積雪覆蓋了。我突然看到我全身沾滿了他的鮮血,手上全是血,他的血令我毛骨悚然!我欲哭無淚,癱坐在地,嘴裡唸叨著阿曹的名字……
大錯已經鑄成,人死不能復生。
文祥哥他們追過來了,我趕緊爬起來,一路向北狂奔,他們對我緊追不捨。
師兄喊道:“楓子,你別跑,回來!”
文祥哥喊道:“是他害死了阿曹,阿曹是因爲他才死的!你給我站住……”
我跑的大氣直喘,一邊向後望,一邊說道:“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阿曹死了……啊……阿曹死了啊……都是我的錯,我該死……”
文祥哥大聲道:“站住!別跑……你給我站住……”
師兄說道:“你別刺激楓子了,他心裡也不好過!阿曹的死不能全怪楓子……”
大雪唰唰下個不停,他們在大雪中爭執不下,我一個勁兒地往前跑,跑啊跑,跑了幾百米後體力透支了,跑的越來越慢,我不能停下,我必須跑下去,雖然我的身子很弱……
文祥哥很快追上我了,他一個飛踹把我踹飛了,我一頭扎進雪窩裡吃了一嘴雪,我爬起來,他從後面抱住我把我放倒在地,我想反抗卻使不出一絲力氣,我咬著牙拼命掙扎……
文祥哥打了我一拳,怒道:“李小楓,你知道嗎,你害死了阿曹!”
我趴在地上哭著說道:“你說得對,是我害死他的,我是兇手,行了吧?你殺了我吧!”
文祥哥抓住我的頭髮,吼道:“阿曹對你怎麼樣,你說啊!”
我有氣無力地說道:“他對我很好……”
師兄跟了上來,他拉著文祥哥,說道:“文祥哥冷靜點兒,鬆開他!”
文祥哥罵道:“媽的!去死吧……”
他一腳踹下去,把我踹進一個臭水溝,我整個腦袋紮了進去,頓時感覺一陣清醒……我把頭擡起來,他揪住我的頭髮又把我按在坑裡,我在溝裡打滾,張牙舞爪,他罵我該死……
我是該死,阿曹不是因爲我是不會死的……
師兄拉住了文祥哥,大喊道:“夠了!夠了……都他媽別折騰了……楓子快走,快走……”
我心如死灰地趴在坑裡一動不動,感覺不到一絲冰冷,眼睛裡流出了有溫度的液體,我最好的兄弟與我反目成仇,我曾經是多麼珍惜這段友誼,如今阿曹也死了,這他媽一切全完了,都怪我,全是我的錯,我心已死,就讓文祥哥打死我吧!
師兄和文祥哥扭打在一起,他們滾在雪地裡,我看到大家手足相殘,心裡更是說不出的難受……
大雪下個不停,我在溝裡翻了個身,仰面朝天,大雪瞬間撒了我一臉,我放聲大笑一陣,喊道:“放開他,讓他打死我!來啊!”
他們停止搏鬥,師兄趴在地上拽住文祥哥的大腿,他扯著沙啞的嗓子吼道:“楓子快走……走啊……”
文祥哥兩腿一軟坐在地上,他怒視著我,說道:“李小楓,別讓我周文祥這輩子再見到你,滾!”
我擦乾眼淚,從溝裡爬起來,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地方,像個行走在雪中的行屍走肉……
我渾渾噩噩的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天亮,我累了,坐在路邊靠在樹上睡著了。
一位好心的撿破爛的老大爺把我叫醒了,他問我道:“小夥子你怎麼了?”
我不知從何說起,也沒多餘的力氣說話,只好搖頭不語。
老大爺坐在我身邊,用手擦了擦我的臉,然後長嘆一聲,道:“哎,你這孩子長得挺精神,遇上什麼事兒了吧?人這輩子沒有容易的,不管經歷了都要振作起來。”
我看著自己滿身的乾涸的血跡和泥巴,把頭轉向一邊,馬路上的路人紛紛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們笑得齜牙咧嘴,把我當成了乞丐或瘋子吧?
老大爺笑著摸摸我的腦袋,說道:“小夥子,振作起來,勇敢地面對人生的難,說吧去哪兒,我用三輪帶你一程。”
我看了看旁邊的裝滿飲料瓶的三輪車,想了想,我去哪兒啊?回家,學校?不……我還能去哪兒,我像個喪家之犬,我想起來了,蘇晨實習前給我留的他房門的鑰匙,我可以去他那兒暫住著,然後再做打算,我打開髒兮兮的揹包找到了那一把鑰匙。
我拍拍身上的泥巴,對老大爺說道:“我想去城建學院附近,您去哪兒嗎?”
老大爺樂了,說道:“哎呀,巧了,我真準備去哪兒呢,走吧……”
我上了老大爺的車,他緩緩騎著三輪車,一路哼著小曲,他是個樂觀的人,我想,他說的對,我該振作起來,勇敢地面對人生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