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在蘇晨的出租屋裡住下了,三天後,我經過慎重的考慮後做了一個決定——輟學。
在二高一年多的經歷把我擊垮了,那兒是我的傷心地,我不願揭開自己的傷疤,也不想打擾大家的平靜生活,我的離開對大家都好……
新年2010到了,在寒假期間,我沒和家人說我在學校的事,免得他們擔心,我接下來沒有任何的打算,不知道何去何從?
假期結束後,我又稀裡糊塗地回到蘇晨的出租屋,寫書、寫歌詞,過著沒有計劃、沒有未來的日子。擺在我面前的路有兩條,繼續讀書或外出打工,兩條路我一條都沒選,我選的是在一個小屋裡混日子,直到某一天離開,離開後的路有兩條,一是回家種地,二是打工謀生。
一晃半年過去了,半年來,我寫完了在二高經歷的所有故事,把大家全都一個不剩的寫了進去,我過得充實而不快樂,一個人常常在深夜爲沒有希望的未來而失眠、焦慮,我常夢到死去的耗子和阿曹,我愧對父母對我的期待……
我一次次在夢中哭醒,又一次坐等天亮,看著太陽從東方升起。
我晚上休息不好,但在白天從不睡覺,我選擇看書、寫書,我嚴於律己,我決不虛度光陰,寫作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更加依賴寫作,我知道,沒了寫作,我必將瘋掉或崩潰……
我計劃著在高二暑假向父母坦白交代在學校經歷的一切,“光明正大”地輟學,然後想方設法謀生,接受令我恐懼的生活——回家結婚生子、一年四季外出打工,背井離鄉、與家人長期分居,做著廉價的機械般的底層工作,爲了生活或茍活而活著。我別無他選,我不想逃避一輩子,更不想一直欺騙父母。
從阿曹死的那一天起,我沒再踏進過學校半步,跟二高以及那兒的師生斷絕了一切聯繫,包括肖瑩,我沒有找過她,當初阿曹的死讓我對她恨之入骨。
我換了新的手機號,跟師兄和羅八保持著偶爾的聯繫,蘇潔平均兩個禮拜找我一次。大家事先答應我不把我住的地方告訴文祥哥,我沒臉見他。我沒接到過崔大炮的電話,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是不會找他失蹤的學生的,他也找不到我,我在學校留的父母的電話是假的。
我很感謝羅八,是他給我提供作詞費我才能得以維持生計,輟學後我拒絕接受父母給的生活費,一分也不要,我騙他們說我在餐廳做了一份兼職,生活費完全不成問題,他們不知道我輟學的事,我和往常一樣,一個月回家一次。
昔日502宿舍的五兄弟如今死的死,逃的逃,耗子和阿曹死了,我茍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黑暗角落,每次想到大家,回憶起往事,我心裡總是無限悲傷,可這又能怎樣呢?
人死不能復生,大錯已經鑄成,慢慢地我接受了這一切,學會了放下,卻不敢勇敢面對,不敢面對死去的阿曹,我沒去送他最後一程,他下葬後我也沒給他送過一張紙錢,我沒勇氣面對他的父母,我是個不可被他人原諒的懦夫,在一定程度上講,我還是半個殺人兇手。
師兄告訴我說,阿曹死後的一個禮拜,警察逮捕了橄欖頭,他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在被捕後的第三天被槍斃了,他罪有應得。肖瑩繼續留在二高,我沒有等到她的道歉……
我在想,死去的人或許是幸福的,因爲活著的人要揹負著虧欠和罪惡感茍活於世……
半年過去了,又是一年畢業季,2010年6月,高三的畢業了,高二的即將升入高三,我已經離開高二大部隊半年了。
回想在二高的一年半,高一一年和高二前半年,起初,我想逃離學校,後來適應學校,最後珍惜在校的時光。當我逃離學校後又想回去,我知道,我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再回去了,這個變化的過程的讓我知道自己是個很賤的人!
蘇晨在畢業的前一段時間實習回來做畢業設計,他沒能力畢業只好花高價買了一份畢業設計(二維動畫短片),參加完畢業答辯後,他如願以償地拿到了畢業證和學位證。
蘇晨離開的前一個禮拜,我們一起帶著涼蓆去他們學校的自習室住,我們徹夜長談、把酒言歡,聊學校、聊文學夢、聊未來,我把逃離二高的事也告訴了他。
我們知道,此次相聚是最後一次,此次一別再次相見之日便是遙遙無期,世界很大,有些人一旦分別很難再相見。
我聽從蘇晨的給我的建議,他的建議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暑假回家,向父母坦白一切,勇敢地面對未來的路。我決定和他一起“畢業”,他畢業到辦公室上班,我“畢業”去工廠或工地。他告訴我,其實,上大學的人只是比不上大學的人多了一條路而已,前者可以選擇去辦公室或工地,而後者只能選擇去工地,這就是二者的區別,我覺得他這個比喻很有道理。
2010年6月6日,蘇晨走了,我送他到火車站,臨別之際,我們含淚握手告別,我們都很慶幸在最美的青春年華遇到志同道合、無話不談的知己。
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蘇晨上車前問我說,你的書裡有我的影子嗎?
我擦了擦眼淚,笑著說,我的書裡當然有大家, 沒有大家的“角色支援”我是不可能完成這部四十餘萬的“鉅著”的,此書的素材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
蘇晨說,這本書真的是根據你的經歷改編的?
我沉重地點點頭說,是的!
蘇晨笑道,那我是書中的主角嗎?
我笑著說,晨兄不虧是晨兄,和我一樣自戀。
我倆一起笑了。
蘇晨看了看手錶,說楓兄,時間差不多了,我要上車了,後會有期!
我兩隻手握住蘇晨的手,說道,珍重!
蘇晨說道,珍重!
話畢,他提著行李一步步向站裡走去。
火車鳴笛聲響起,蘇晨離開了,我望著火車遠去的背影,想著我也時候離開了,我的書完成了,算是給青春一個交代吧?我之前說過,離開了學校意味著青春的結束,我的青春早在半年前就結束了,是我逃避現實不願離開才使得我的青春又延續了半年,我該知足,想到這裡,我笑了……
我以爲我回到出租屋收拾完行李我的青春就正式結束了,我以爲我在一百多個日日夜夜不停地寫作完成了小說此書寫到高二“結束”就大結局了,其實不是……
我回到出租屋時遠遠地看到師兄站在門口,他身後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兒,我走過去一看,那不是肖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