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季川脫下大衣順手放到衣架上，感覺到口袋里有個硬硬的東西，他遲疑的想了下，把那個方方正正的小金屬塊摸出來。

是靳歡的手機。

忘了還給她了。

鄧季川把手機摁亮，直到屏幕熄滅，捏在手里轉了兩圈，握進掌心，到陽臺去找狗子。狗子身上的紅點已經(jīng)開始結痂，對新環(huán)境也適應得很好，吃得好睡得香，除了每天遛彎時拽不住的往靳歡所住的地方跑，真的算是一只很聽話很省心的狗子。

熟悉的腳步透過地板傳來，狗子從榻榻米上抬起腦袋，叫了一聲，算是打招呼。

“餓不餓？”鄧季川走到狗子身邊，蹲下來看了看它身上痊愈的狀況，拍拍它的腦袋，“我去做飯，吃完了下去散步。”

“嗚……”狗子嗚咽一聲，毛絨絨的腦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乖。”被它逐漸認可的喜悅之情涌上心頭，鄧季川順手把左手捏著的手機放到地上，兩只手一齊，捧住狗子圓乎乎的小腦袋搓了兩下，“聽話……”

“嗷嗚！”不輕不重的聲音，吸引了狗子的注意，它沒精打采的眼睛落到紅色外殼的手機上，抽抽鼻子，頓了兩秒，瘋了一般的甩著腦袋將鄧季川捧著它腦袋的手甩開，湊到手機前，使勁的嗅，伸出舌頭又舔了幾下，興奮的直起身，在家里跑來跑去，咬著尾巴轉圈圈，來來回回，像是在找些什么。

“狗子！”鄧季川看了眼躺在狗子口水中的手機，不放心的跟出去。

“汪汪汪！”狗子站在客廳喘氣，哈哧哈哧的，使勁兒的搖尾巴。

“找什么？”鄧季川拍拍它，安撫道：“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出去玩。”

“汪！”狗子咧著嘴歡快的吐氣，見他問自己，又扭頭飛奔到陽臺，咬住手機叼著帶出來放到鄧季川腳邊，高興的搭了只爪子抱住他的小腿蹭了蹭，尾巴掃得像夏日里最高轉速的風扇。

鄧季川看著它豎著耳朵興致勃勃凝神聽房內動靜的模樣，舔著上嘴唇有點無力，“狗子，她不在。”

狗子把地上的手機往鄧季川面前推了推，不相信的繞著他轉了幾圈，然后伸出舌頭去舔他的手指，滿臉期待的催促他。

“她沒有來。”鄧季川蹲下來，修長的手指在它仰起的小腦袋上揉了揉，輕聲對它解釋：“她還沒做好重新和你見面的準備，再給她一點時間好不好？”

狗子還小，對他的話一知半解，但也知道，它的主人這么長時間不來，肯定不是再和它躲貓貓了。它整個身體都垮下來，貼著地板，細著聲音嗚嗚咽咽。

那聲音低低的，揪心的撞進心房，鄧季川有些不忍心，卻也沒有辦法，抓抓狗子下顎柔軟的毛，安撫的拍拍它，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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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季川端著鮮美的骨頭湯從廚房出來，放到依舊趴著不動彈的狗子面前，點點它濕潤的小鼻子，輕笑，“我們今天有好吃的。”

沒有動靜。

“吃吧，吃完了我們出去玩。”鄧季川摸著碗沿試了試溫度，往它面前推了推，“溫度剛好，快吃吧。”

狗子耷拉著腦袋，完全聽不到周圍的動靜，渙散著的目光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找不到靳歡，它拒絕進食。

鄧季川捏捏眉心，垂著手有些無奈，偏臉一看，就見到了罪魁禍首的那只手機。他探身過去想要把靳歡的手機拾起來。剛摸到手機，一只毛絨絨的爪子就“啪”一下強硬的摁在他的手背上，狗子看他一眼，喉嚨里發(fā)出很低沉的嗚咽聲，然后掃開他覆在手機上的手，迅速的叼住手機跑到陽臺，重新趴在榻榻米上看外面的天空。

快半個月的時間，鄧季川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任性的狗子，拒絕進食，發(fā)脾氣，不安，焦躁。它很想她，他知道。

鄧季川看著陽臺那尊雕像般的狗子，想了會兒，把鍋里熬好的骨頭湯倒進保溫瓶，蓋好走到玄關拿下掛在衣架上的大衣穿上后又走回陽臺，揉揉它軟軟的小肚子，“我們去找她。”

“嗷嗚！”

靳歡端著碗坐在電腦前吸面條，冷不丁聽到門響，疑惑了下，又重新回到屏幕。她在這兒無依無靠的，應該不會有人來找她的，為了自身的安全，她還是當沒聽到的好。

門外的人顯然很有耐心，敲門聲“咚咚咚”一聲接一聲，持續(xù)而均勻。

靳歡再也忽視不了，放下碗躡手躡腳順著墻沿摸到門口，屋外傳來響亮而興奮的狗叫，帶著歡快的哈氣聲，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靳歡透過門板上的貓眼向外看，一張被縮小好幾倍卻依舊好看奪目的臉。

鄧老師？

靳歡又驚又喜，心跳開始不規(guī)則，她捧著臉難以置信的咽了下口水平靜了下，又趴到門板上，透過貓眼仔仔細細的打量外面站著的人。

雋永修長，簡易，又溫涼淺淡。

啊，真的是鄧季川！

靳歡深吸一口氣，激動的摸著熱乎乎的小心臟，借著光滑的瓷磚地面喜滋滋的蹭著小腳丫，然后腳下一個沒踩穩(wěn)，重重的栽在門板上。

“嘶啊……”她疼得眼淚差點飆出來，摸摸摔得最嚴重的肘關節(jié)，皺著臉心疼自己。

里面的動靜太厲害，“咚”一下撞在門板上，弄得門板抖來抖去的輕顫，鄧季川壓了壓唇角，拎了下手里繞著的牽引繩，伴著狗子興奮的“汪汪汪”，“靳歡，開門。”

慵懶微啞低沉又潤澤的男聲環(huán)繞在周身，靳歡一個驢打滾的爬起來，胳膊上的疼也感覺不到了，轉開里面的保險鎖，握住門把往下一壓，“呼啦”一聲打開門。

“鄧老師！”她高高興興的打開門撲過去，感覺到腳踝處傳來熱乎乎的濕意，才低頭看去，“狗子……”她有些無措。

狗子歡快的抖了抖毛，后腿直起來前爪抱住她，蹭來蹭去，使勁兒的搖尾巴吸引她的注意。

鄧季川向后退了一步與她拉開距離，扶住她撲過來往自己懷里鉆的身子，拍拍興奮的有些忘乎所以的狗子，解釋道：“它很想你。”

靳歡抿了抿唇，有點不自然的膽怯，不敢直視狗子歡喜異常的小眼神，哆嗦著手出去揉狗子晃來晃去的小腦袋，“狗子……”

“嗚汪！”狗子跳起來，一下壓到她懷里，湊到她脖子那里使勁的舔，濕漉漉的觸感從脖子那里一路向上，靳歡笑起來，咯咯咯的拒絕，“別弄別弄，癢！”

“汪汪汪！”

“呵呵呵呵……”

“狗子！”就在靳歡快要被自己笑死的前一秒，鄧季川往前走了一步，扯住手里的牽引繩往上輕松的一拎，微一甩，狗子就被拉了回來。

靳歡連續(xù)不斷的喘著粗氣平復自己的呼吸，見狗子還在委屈巴巴的盯著她，笑了笑，拉開門讓他們進去，“鄧老師，進去坐吧。”

鄧季川微點下巴，拉著狗子進了公寓。

一進公寓，牽引繩套著的狗子就拖不住了，鄧季川索性松了手里的牽引繩，讓狗子自己去轉。沒了脖子上的阻力，狗子精神抖擻的甩了甩腦袋，昂首挺胸在自己的老家轉了一圈。

靳歡瞧著它東嗅嗅西嗅嗅的挺能自己找樂子，就放心的回頭看鄧季川，彎著眉眼笑瞇瞇：“鄧老師，你吃過晚飯了嗎？”

她方才急促的呼吸還沒調整過來，雙頰潮紅，水靈靈的大眼里也濕漉漉的閃著水汽。鄧季川別過臉，不去看她。“沒有。”

“……”問什么不好，非要問這個……

靳歡咬著下嘴唇犯難，她廚藝不好啊，這可咋辦……

鄧季川從口袋里摸出手機遞到她面前，示意了下手里拎著的保溫盒，“拿碗出來。”

靳歡這才注意到他手里還拎著一個東西，舔舔唇好奇道：“這是什么？”

“骨頭湯。”

“骨頭湯？”靳歡吸溜了下嘴里控制不住的口水，咂吧了下嘴，“那我……”那我可以分一點嗎？

鄧季川擰開盒蓋，在氤氳的熱氣里輕啟丹唇，“拿碗來，一起吃。”

有了靳歡的陪伴，飯盆剛放到地上，狗子就自己搖著尾巴循著香味湊了過來，濕漉漉的鼻子依賴的拱了拱靳歡干燥的手心，得到靳歡贊賞的一通蹂|躪后，就心滿意足的低頭呼嚕呼嚕的吃起晚飯來。

狼吞虎咽的，不知餓了多久，讓靳歡有些心疼。

“哎，慢點吃啊。”她端著碗蹲在狗子面前陪它一起吃，一邊吃飯一邊和它聊天，“一會兒吃完了我們再下去玩一會兒，然后你再回家。”

“你……”

“我養(yǎng)不好它的。”知道鄧季川要說什么，靳歡搶在他之前開口，“你把它養(yǎng)得很好，你是一個真正的好主人。”她鼓著嘴說完這通話，仰頭把碗里所剩無幾的湯一口氣喝完，擦擦嘴巴，豪氣沖天的拉住狗子的牽引繩，“走，我們去遛彎！”

找到熟悉的環(huán)境，狗子顛顛的在前面跑，汪汪汪的叫，找昔日的小伙伴。靳歡挨著鄧季川慢慢的在后面走，這場景所營造出來的氛圍，和她在心底描繪了無數(shù)遍的未來無限接近的重合。靳歡咧著嘴，悄悄地笑了起來，心內一片柔軟和平靜。

心情一舒暢，她就斗志昂揚賊心不死。

天色很深，路邊的小燈不甚明亮，黑暗又透著些許亮光的環(huán)境下，靳歡瞥了瞥鄧季川臉上閑適的表情，心里的小九九又撓癢般的蠢蠢欲動，她清清嗓子，試探著開口：“鄧老師，你的擇偶標準是什么？”

鄧季川愜意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冰霜，他垂眼看她，默不做聲。

這么幽深的目光冷冰冰的落在身上，靳歡硬著頭皮強撐著和他對視，不到三秒，潰不成軍，她心虛的移開眼睛，手都哆嗦著不知道往哪里放，小小聲的嘟嘟囔囔，“問問又不怎么樣，小氣鬼……”

鄧季川看著身邊還滴溜溜轉著眼睛往他身上瞟的小女孩，暗嘆一口氣，揉著太陽穴有些無力，“我記得，我拒絕過你了。”

“嗯？”靳歡抬起腦袋，擠著眼睛狡辯，“那我又沒有再告白……”

鄧季川不置可否。

“我沒有再告白，你卻拒絕了我，那你就欠我一個告白……”靳歡吧啦吧啦的，念念有詞，乍一聽還挺有道理。

才多久，沒有五分鐘吧，窮追不舍女流|氓的本性就出來了。

鄧季川揉揉眼睛，有點挫敗的舔了下后槽牙，盡量心平氣和的和她講道理，“靳歡，你沒有戀愛經(jīng)驗……”

“要戀愛經(jīng)驗？”靳歡詫異的抬眼望他，“要有戀愛經(jīng)驗才能追你？”

“……”算了，鄧季川把手放進口袋，抿唇看遠處和同伴打鬧的狗子。

靳歡思索著他話語里的真實性，絞著手指，糾結了好一會，才期期艾艾地開口，不情不愿的：“可是人家想把初戀送給你……”

Duang！

猝不及防又是一口甜絲絲的蜜糖。

鄧季川被嗆了一下，咳了聲，耳朵尖開始發(fā)漲，發(fā)熱。

靳歡盯著他冰雪破霜的臉，又瞅了瞅他一點點泛紅的耳朵尖尖，掂量了下，大著膽子繞到他面前，“鄧老師，你也喜歡我，為什么不承認呢？難道承認喜歡我，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嗎？”

鄧季川挑眉，目光惡狠狠地有些狼狽的不善，別過臉，粗聲粗氣，“你又不是我。”

“可是你耳朵都紅了好幾次了。”靳歡指指他紅得要散發(fā)出熱氣的耳尖，苦惱：“就不能誠實點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嗎？”

“我內心的聲音，就是拒絕你。”鄧季川轉身，抬步離開。

靳歡扭著小手跟在他后面，嘀嘀咕咕，哼哼唧唧：“哼哼哼，大騙子，連自己都騙，自欺欺人……”

又被拒絕了……

不過，拒絕就拒絕嘍！拒絕一次也是拒絕，拒絕一百次也是拒絕，她才不怕！她是百折不撓的小得意！

啦啦啦啦~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