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
一次又一次只會用藉口逃避
怎麼你從來沒對我徹底的死心
——陶喆《蝴蝶》
白既明一天的鬱悶加折磨,終於在下午徹底抵受不住。
那時,他正在酒店專門爲奧運團隊準備的辦公室內給參賽團隊回郵件。體育局的各層官員,不是畢業於體育學校,就是運動員出身。要論安排個比賽,分析個戰略戰況等等,肯定輕車熟路。可是一遇到系統性知識性極強的工作,便有些思維混沌。白既明的優勢一下子顯露出來。唐林極器重白既明,特別安排他負責辦公室,統籌規劃內外協調。
雖說白既明從未參與過行政工作,但畢竟有幾年班主任經驗,做事又細心有耐性,一板一眼有條不紊,倒還算是稱職。只是讓他這個英語六級都沒考過去的人,偏要接收外國郵件,還得寫回信說明情況,著實有點頭疼,心情急劇下降。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白既明出一口氣,不遷怒不抱怨是一向做人宗旨,就算是心裡煩悶到極點,提起電話時的聲音仍然斯文有禮:“你好,奧運團隊接待部。”
結果,那一聲溫柔的回答讓他差點跳起來:“既明,晚上想吃點什麼?”
廖維信!
白既明下意識地轉頭看一眼牆上的掛鐘,3點。正是那一個月中,他每天打電話給廖維信的時間。白既明幾乎是咬牙切齒:“廖維信,你倒底想怎麼樣?”
那邊是廖維信略顯詫異的聲音:“怎麼了?你……”白既明不等他說完,“啪”地掛斷電話,一天一夜的煩躁不安徹底爆發,快步衝出門去。
廖維信是酒店方面的負責人,前期工作就是和奧運團隊接洽,因此將自己的辦公地點也轉移到同一樓層。這樣,和接待部門的工作人員溝通起來很方便,當然,觀察白既明也很方便。
白既明沉著臉走到廖維信辦公室前,決定徹底、乾淨、絕對地和他說清楚,免得再來糾纏不清。沒想到一打開門,竟發現不止廖維信自己,趙鶴男、羅娜、周楊她們都在,正和廖維信相談甚歡。轉眼看白既明走進來,趙鶴男笑道:“你這人,廖哥打電話都不行,還非得自己過來一趟。就是問問你晚上想吃點什麼,廖哥請客。”
白既明衝口欲出的話全被堵回肚子裡,廖維信正在辦公桌後看著自己,笑得十分淡然。一種被耍弄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白既明周身血液立刻冷卻。他忽然明白了廖維信的用意,想眼看著自己按捺不住,出乖露醜,然後暗自得意?廖維信,你未免小瞧我!
白既明沉靜下來,慢慢走到辦公桌前,一挑眉:“廖總總是這麼破費,實在太客氣了。”
“怎麼會,就是怕幾位美女不給我這個機會。”廖維信不去看他,轉頭對那三個女人微笑。趙鶴男說:“咱們也別去大飯店,弄得怪拘束的。我看找個小店,吃點烤串什麼的就挺好。”
衆人複議,周楊一碰白既明:“你啊,不許不去。”
“我當然去,爲什麼不去?”白既明一擡頭,挑釁的目光,正對上廖維信的眼。
廖維信一笑,忽然一皺眉:“既明,你頭髮上沾了點東西。”白既明一怔,順手摸了摸腦後。廖維信站起來,身子探過辦公桌,大手已掠過白既明前額的碎髮,說了句:“別動,在這。”
白既明只感到廖維信溫軟而厚實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耳朵,在耳廓後輕輕撩撥,一顆心怦然而動,剛要閃身躲開,卻聽廖維信說:“嗯,好了,掉下去了。”
白既明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看上去極自然,說了句:“那你們好好研究研究,我那邊還有事。”儘量放慢腳步,走出門去。
兩個人自此開始膠著狀態,廖維信心懷鬼胎,藉著各種理由“以權謀私”,白既明卻不肯輕易認輸,倔勁兒一上來,偏要公事公辦,神態還得自然。上班接下班送,早飯午飯、甚至偶爾的晚飯,白既明一概來者不拒。一反第一天的緊張拘謹,和那幾個老師有說有笑,甚至還能和廖維信交談幾句,完完全全是相處融洽的同事關係,半點看不出不正常。
只有當廖維信有意無意間碰觸白既明時,他纔會不露痕跡地躲閃,然後別轉臉,等心跳慢慢平復。
白既明越是這樣,廖維信越是不能放手,甚至不滿足於一日幾次的簡短接觸,開始成天隨著酒店行政總監,參與雙方交接事宜。
酒店一方本來是企劃部總監負責此事,連副總杜子成都只是抓大放小。廖維信竟然全程跟蹤,如此鄭重其事,連唐林也大出意外,深感凱瑞酒店對此次奧運合作的誠意拳拳。更是不敢怠慢,一再叮囑白既明不可掉以輕心,工作做得要細緻再細緻。弄得白既明哭笑不得,又半點說不明白。
最先感到有問題的,還是那幾個女人。這個廖總未免對她們太好了一些,完全超出一般合作關係。難道他就是個熱心人?還是真的對這次合作重視非常?
趙鶴男和周楊,沒事就湊到一起,小聲地說悄悄話。兩個人是帶日本隊的搭檔,頭都貼著頭了,也沒人懷疑不是討論工作。
白既明捧著文件,一邊走一邊和羅娜商討。剛要進辦公室,卻被趙鶴男一把拉住,說:“我們猜出來廖哥爲什麼對我們那麼殷勤。”白既明和羅娜相對一眼,趙鶴男和周楊一臉嚴肅。
周楊點點頭,正色道:“不錯,我們認爲,廖總是在追一個人。”
白既明心裡咯噔一聲,勉強一笑:“你們就是喜歡胡思亂想。”兩個女人不高興了:“怎麼是胡思亂想?我們是有道理的推測。不過就是個合作伙伴,廖哥這麼親力親爲,不是很奇怪嗎?”
“就是,還天天車接車送,早餐晚餐的。我看有問題。”
“他還說,搬過去就爲了追個人。我看挺有戲,要不然,他搬那麼遠幹什麼?”
“還有還有,動不動就拿水果蛋糕給我們吃,說是讓我們品嚐品嚐酒店廚師的手藝。不過話說回來,那個行政總廚真有本事,蛋糕軟綿不膩,太好吃了!”
“不是,他最拿手的是雕花,聽說給厄瓜多爾隊上道菜,用蘿蔔雕朵牡丹愣是沒人敢動,都以爲是真的。”
“雕花那是雕蟲小技,廚師最重要的還是做菜。聽說他主攻西餐,不過粵菜做得也極地道。”
“我問過他們了,這個行政總廚是湖南人,還沒結婚呢。”
“啊?不能吧,歲數好像不小了。”
……
羅娜翻了個白眼,白既明握拳放在脣邊,輕咳了幾聲。
兩個女人總算反應過來,暫時停止對總廚的八卦,開始對廖總八卦:“總而言之,這個廖哥肯定是對我們之中某個人有企圖!”
“不錯。”趙鶴男嚴峻的目光在幾人身上來回掃射,“我已經結婚了,自然被排除。周楊有男朋友,這事咱們唱歌時廖哥就已知道,也被排除。所以……”
白既明冷汗都要下來了,只聽那兩個女人異口同聲說了句:“肯定是你!”兩隻手指一起指向——
羅娜。
白既明差點得內傷,看著羅娜幾乎呆滯地點了點自己:“我?”兩個女人很篤定地點頭:“肯定是。你看你,170的大個,長得又漂亮,身材又好,工作又好,很配呀。”
“對呀,現在男人就愛找當老師的,兩個大假能照顧家,而且老師社會地位畢竟還是挺高的嘛。”
“廖哥人多好啊,又體貼又細心,脾氣又好,家世樣貌身材都沒得挑。天,新新好男人啊,標準鑽石王老五。你們年齡也相當啊,太般配。”
羅娜一撇嘴,幾乎都要哭出來了:“不能吧。”
“怎麼不能?哎呀,別擔心什麼身份地位的,女孩子條件差點太正常了。再說,咱也沒差哪兒去呀。”
“就是,小娜又活潑又溫柔,一看就是賢妻良母型的,廖維信好福氣呀。”
羅娜囁嚅半天,真不想打擊這兩個熱心的大姐,可是不說又不行:“那個,可我,有男朋友啦。”
“啊?!什麼時候?”
“你怎麼不早說?”
羅娜滿臉黑線,剛要回答,唐林踱了過來:“你們在門口乾什麼呢。”
幾個女人相視一眼,吐吐舌頭立刻作鳥獸散。一邊走一邊悄聲嘀咕:“可惜,還沒追到手呢就無疾而終了。”
“就是,唉,可憐的廖哥,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白既明揉揉太陽穴,覺得自己又頭痛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安詳親的長評!!!各位去看看啊看看,寫得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