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癡狂(下)
等到駱一麟呼吸平穩下來,白既明開口:“就這麼活下去麼?”
“哈,還能怎麼樣?我他媽原來就一怪物。UC 小說 網:”駱一麟誇張地冷笑。
白既明無奈地閉上眼,在心裡嘆口氣。成年人說話有時不經大腦,卻不知已對孩子造成極大的傷害。“不要去理會別人,”他儘量平靜地說,“關鍵是你怎麼看待自己。沒有人能替你活在這個世界上,短短幾十年,何必去在意別人的眼光……”
駱一麟扯扯嘴角,打斷白既明的話:“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大道理,你能不在乎?你敢跑出去大聲說句我是同性戀?你他媽的遮遮掩掩的敢告訴誰?”
“現在整個世界都在慢慢嘗試接受……”
“接受?怎麼接受?像剛纔那些白癡女人一樣?”駱一麟一指門口,“說什麼同情,支持。我用你們同情?用你們支持?你們是什麼東西?除了問問我那些無聊的問題還能幹什麼?除了好奇還能有什麼?這就叫接受?她們會去問一個正常人怎麼□嗎?會去隨意打聽他們的戀愛過程嗎?她們懂得什麼叫同性之間的感情?在她們眼裡,無非是兩個養眼的男人而已,窺探窺探隱私,滿足自己無限的意□望。去你媽的,這就叫接受?”
白既明想起程向雨,咬咬嘴脣。“你太偏激了。”他說,語氣平和,“就好比在路上遇到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誰都得多看兩眼。何必爲這個這麼敏感?到底是他們不能接受,還是你自己內心深處就不能?就算他們有錯誤,但是結果不應該由你來承擔。你放棄自己的人生,放棄自己的夢想,就爲了反抗他們對你的歧視?我知道你怨恨那個師兄,在關鍵時刻捨棄你;你怨恨父母,從一開始就捨棄你。可是現在,你也在捨棄自己。你和他們有什麼區別?都是懦夫,都沒有勇氣面對壓力,沒有勇氣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有嗎?”駱一麟問,白既明一怔,聽他重複,“你有勇氣嗎?你爭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
白既明不出聲,想到自己對廖維信的拒絕和冷淡,垂下眼睛。
駱一麟冷笑:“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們老師什麼?明明自己做不到,卻偏偏去要求別人。”
白既明跳下桌子,慢慢踱到窗前。外面看上去陽光燦爛,到了近前才發覺風很大,吹得乾枯的楊樹枝杈左右搖動。
他呼出口氣,緩緩地說:“我知道這個世界有黑暗,但只能對學生描述光明;我知道人生有無奈和悲哀,卻要給學生信心和樂觀的態度;我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公平,卻要求學生相信正義和公理。可能我沒有勇氣,但我能讓自己的學生有勇氣。也許正因爲自己做不到,就更盼望別人能做到。這樣,人生纔有希望,夢想纔有價值。”他直視駱一麟的眼睛,“命運是你自己的,無論歡笑悲哀、痛苦幸福,都是你自己去承受。任何人,無論和你多親密,都是生命的過客而已。只不過有些人會陪伴你很久,有些人一晃而過。你到底是在爲誰活著?”
駱一麟看向白既明,這個大他六七歲的男人,有一種讓人沉穩下來的氣質。直到多年以後,這個場景,模糊得像是記得太久的夢一樣,甚至這番話,也已想不起來了。腦海裡只有那個淡定從容的眼神,平靜地看著自己,安撫內心焦躁煩悶的思緒。
駱一麟走上前,頭靠在白既明的肩頭,深深吸口氣:“白既明,你是我的希望麼?”
“不是。”白既明回答得很決然。
駱一麟擡起頭,笑:“你有時可真殘忍。”
“給你無謂的希望,那才叫殘忍。”白既明不爲所動,上前拎起那個旅行包,“走吧,我送你。”
“算了,我自己來吧。”駱一麟接過它,挑起眉毛看向白既明,“也許,我還會來找你。”
“行啊。”白既明微笑,“等你有本事再說,我拭目以待。”
廖維信一回到家裡,就發覺白既明很奇怪。無論吃飯還是看電視,都有些心不在焉。肯定是發生了點什麼,但廖維信沒有去問。白既明那天晚上很纏人,窩在廖維信懷裡就不起來,扭過來扭過去,甚至主動含住廖維信的舌尖吸吮。廖維信笑著將他壓在沙發裡,做了一回。
兩個人洗完澡,躺在牀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白既明低聲問:“維信,當初是不是很辛苦?”
廖維信思考了很久,說:“反正你是最難追的,脾氣大,性子倔,偏偏嘴巴太厲害,又冷漠得嚇人。嗯,太彆扭……”他還要再說下去,看見白既明眼睛瞪得越來越大,連忙明智地補充一句,“當然啦,就是喜歡你這樣。”
白既明大度地不和他計較,拉過廖維信的手掌,和自己的對上。兩個人的手差不多大,但是廖維信手心都是繭子,要粗糙得多。
白既明裝作漫不經心地問:“維信,你說,我們會幸福嗎?”
廖維信擺弄著白既明的手指,隨口答:“我們現在不就挺幸福嗎。”
“那我們會幸福下去嗎?”
“只要你別太彆扭,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廖維信笑。
白既明不再說話,臉緊緊貼在廖維信胸前,閉著眼睛聽他平穩的心跳,兩個人就這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