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杏兒從京城送來的信之后, 李硯忽然覺得頭有些漲痛,他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這毛病是到了南境才添的,并且這里的好山好水一點也沒有治愈他。
“三少爺, 元公子給您找的道士說是一會兒到, ”秋言走進門來, “您又頭疼了?”
“沒什么, ”李硯皺起眼眉, “這元慎又從哪給我找的歪門邪道啊。”
“待會人家到了您可千萬不能這么不敬!”秋言不悅,他告訴過元慎李硯總是頭疼這事,元慎便放在了心里, 平時訪山拜川的時候都給李硯留意著。
“好好,”李硯敷衍了秋言幾句, 讓他去找李頌去了, 自己便歇到一邊的躺椅上, 合了眼。
“王爺?”一個模樣俊秀的小道士輕聲呼喊了下李硯。
李硯慵懶著睜眼,“你就是元慎介紹來的?”
“正是。”小道士微微一笑, 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
“我不過是有時候思慮過多,有些頭疼,沒他講的那么夸張。”
“元公子已和貧道講過了,您是心病,所以我給您帶來了心藥。”
李硯一怔, 又笑道, “不知道長說的心藥是指?”
小道士從自己的布口袋里取出一面鏡子, “這是先師傳下來的一樣法寶, 據說能看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另一個世界?”
“人生有許多岔路口, 走了其中一條的時候,難免會想如果當時選擇另一條會怎樣, ”小道士的面相年輕,但語氣卻仿佛歷經滄桑的老人,“這面鏡子便能讓您看到如果您選了另一條路會怎樣。”
李硯有些疑惑,接過道士手里的鏡子。
這鏡子分外簡樸,確實很像個古物,他看向鏡子。
鏡中出現一圈又一圈的波紋,把人吸引了進去。
這個地方李硯認得,他打進京城的時候抬眼瞧過這個高得過分的城樓。
“吾皇萬歲,萬歲!”
成千上萬的軍士和百姓跪在城樓的下面,他們高聲呼喊著。
城樓上站著位皇上,看身形,既不像李楚也不像李墨,他身著盛裝,舉著一個小鼎,里面盛滿了銅錢,他轉過身來,轉了下手腕,銅錢從鼎里落下來,引起了城樓下一陣哄搶。
“此去極北,望榮國公得勝歸來。”
李硯一驚,這是自己的聲音。
自己,在另一個世界,是皇上?
沒有錯,這位皇帝雖然蒼老了些,但依然能看出李硯的骨相。
鏡子里的景象飛快旋轉,忽然變到了朝堂之上。
楊天明蓄起了胡子,但依然瘦弱,他向前走一步,“皇上即位已滿十年,臣斗膽建議在城內設慶典,與民同樂。”
“太傅說的好。”這大概是長大了的李頌了,倒很有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
皇帝嘆了口氣,“都十年了啊。”
從他渾濁的眼中完全看不出一絲欣喜,他擺擺手,“你們去準備吧。”
楊天明似有猶豫,但什么都沒說,退了下去。
皇帝站了起身,道了句“退朝”,沒等大家行完禮,便從龍椅的位置上走了下來,他走到了御書房,順手拿起了本書,是個話本。
話本里面的畫的那位俠客栩栩如生,不管時間怎么變幻,他都不會蒼老一分。
他翻了兩頁,有些難受地揉了揉額頭。
原來當了皇帝的自己,也會得上這個頭痛癥啊。
不一會,一個宦官進了來,“皇上,墨王爺送了封信來。”
“燒了。”皇帝冷淡道。
“這,”宦官面露難色。
“燒了。”他又重復了一遍。
“是。”宦官拿著信退了出去。
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鏡子里的皇帝似乎能感受到李硯的想法似的,又離開了御書房。
他走到了一個很隱秘的房間,房間里只有一個靈牌,其余多一樣擺設都無。
他湊近靈牌,把額頭輕輕貼在上面。
好涼啊。
這種冰冷似乎把鏡子內外的二人的心緒都聯系到了一起。
等皇帝抬起頭,李硯終于看清了靈牌上的名字。
胃里翻江倒海,膽汁的酸苦上涌到了舌尖。
皇帝開始不斷干嘔,不斷流淚,丑陋得如同戲臺上的成心要逗人笑的戲子。
“皇上,元公子為您請的道長來了。”有宦官在外面喊。
“進。”皇帝忍住哽咽。
小道長從口袋里掏出一面鏡子,遞到皇帝的手上,他盯著鏡子……
李硯嚇得把鏡子摔到了地上,他震驚地看著那位道長,“你到底是什么人!?”
道長微微一笑,面容模糊得與鏡中的人一致。
……
“三少爺,醒醒,”秋言推了把李硯。
李硯渾身一抖,緊抓著秋言的袖子,“秋言!”
“怎么了,”秋言不解,“不是說讓您等著那道長嗎,您怎么就睡著了?”
“啊,”李硯一時反應不過來,“那道長剛剛不是來過了嗎?”
“什么啊,我一直守在門口都沒見著他人啊。”
李硯松了口氣,但仍然沒放下抓著秋言的手,“我一會要寄封信到京城,直接給我二哥。”
“我還想和您說說這事呢,”秋言點點頭,“二少爺前些日子剛剛登基,我也覺得您都不表明下態度,恐怕會引得別人懷疑啊。”
“表明態度,”李硯冷笑了一下,“我不但要表明我的態度,還要給他份大禮呢。”
“但在那之前,”李硯把秋言拽進懷里,抱得死緊。
讓我好好感受一下你在身邊的溫暖。
秋言眼睛眨了眨,不知道李硯又想到了什么,但他身上那股令人踏實的味道亦如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衣著華麗的小公子蹲在地上,解下自己的外衫,蓋在自己身上,“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