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言的右肩膀流出的血已經凝結,和他的衣服黏在一起,輕輕撕開都會產生撕心裂肺的痛感。
但他咬著脣,強忍著,總算把衣服和皮膚分了開。
他連出幾口氣,穩住了呼吸,低下頭細細查看自己的傷口,還好,並沒有要潰爛的樣子。
一旁有個小兵看到秋言這樣,湊了過來,從身上扯下一段布條,“我幫你包紮吧?!?
秋言點點頭,小聲道謝。
那小兵年紀不大但手法老練,看樣子也是經過了不少傷痛洗禮。
“大哥,我們這要怎麼辦?”秋言小心翼翼地問,他很少和生人溝通,搭個話都戰戰兢兢的。
小兵一邊給他紮緊傷口,一邊向四處張望,“怎麼辦,”他嘆了口氣,“戰俘就兩個下場,要不然背叛兄弟們,要不然就把自己的命丟這?!?
秋言聽了,心裡一沉,道,“我是不會出賣宋將軍的?!?
小兵忽然笑了,他笑起來便能看到兩顆小虎牙,“你倒是想,咱們這樣的底層士兵,哪知道上面的人怎麼排兵佈陣的?!?
“那到時候胡編亂造一通,既保全自己,又不至於出賣了咱們軍情,多好?!闭]著眼休息的士兵接道。
另一邊傷勢重的一個老兵搭話,“還是老老實實的好,你亂說一通,下場可能沒準更慘?!?
“那我們就這麼坐以待斃?”秋言心有不甘,他當時拼殺得紅了眼,被人用套馬的繩索拽著脖子拖了老遠,窒息得暈了過去,等醒來就同其他的戰俘一起被關在這木籠子裡。
其他三人的情況與他差不多,都被困在這裡,成了待宰的羔羊。
“媽的,”老兵突然啐出一口濃痰,“當兵這麼多年,還沒遇過這麼窩囊的事,連死都死不到戰場上!”
他這話一出口,秋言他們幾個人都不說話了。
“你們都叫什麼啊,我叫小四?!毙”冻龌⒀?,試圖緩和下這嚴肅的氣氛。
“早忘了自己的名嘞,你叫我老鄧得了?!崩媳鹊?。
“王二?!?
“秋言。”
“你這名字可起的雅,”小四笑了一下,“你是宋將軍帶的那隊親兵裡的人吧,聽說你們都是大少爺,背景大大的?!?
秋言連忙搖搖頭,“我只是個下人,陪我家少爺一起來的。”
“哪個?”
“李硯,”秋言提到李硯的名字心裡還是會有一痛,“你們知道嗎?”
王二聽到眼都睜大了,“李硯,那個把金毛吼串起來的那個?我當時可就跟在他後面,他可夠厲害?。 蓖醵袊@了一下子,突然想到,“你是他的下人,那他會不會來救你,我們是不是就有救了!”
他還沒興奮一陣老鄧就一盆冷水潑下來,“想啥呢,大將軍會因爲咱們幾個人派個將軍來救嗎?等著罷?!?
“我看他們看守的也不是很嚴啊,你瞧我們四個待在這很久了,連個巡邏的人都沒見著?!毙∷淖笥铱纯?,他觀察這些很久了。
“我們都有傷,還有那大鎖,”王二指指木籠子上的鎖,“誰逃得出去?”
“這個,”秋言從腦後盤的髮髻上取下用來固定的竹簪,長髮頓時散落下來。
他這個動作驚得小四一陣心顫,他奇道,“你做什麼?”
秋言朝他眨了下眼,把簪子尖的那段弄到大鎖的鎖眼裡捅了幾下,大鎖忽然就開了。這是先前李硯教他的,有時他們晚上餓了,便會這樣撬開廚房的鎖,進去偷幾樣小食出來。
秋言想到這,又不禁攥緊了手裡的簪子。
“你從哪學到的?”王二又驚又喜,把籠子門嘩啦一下就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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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鄧還來不及阻止他,“你這傻瓜,被人發現了怎麼整?”
“別管這些了,咱們先逃吧,”小四受傷最輕,於是他蹲下身子,讓秋言扶著老鄧趴到自己的背上。
“我們往哪走?”秋言慌張的很,這是他頭一次做這樣冒險的事,身邊還沒有李硯。
“別急,我剛纔都看好了,”小四安慰他,“跟著我來?!?
王二也趕忙走到他倆的後面,四個人趁著夜色在兵營裡來回穿梭,叛軍裡竟然沒個人發現。
秋言學著李硯,在靴子裡也備了一把匕首,心想著如果遇上了敵人就解決一個,好歹不讓自己白白犧牲。
“有敵軍!”哨崗處忽然傳來了鼓聲,驚得軍營裡的叛軍都慌了神,急匆匆地湊齊軍備準備迎戰。
就在這時候,小四他們找準時機,衝破了叛軍的守衛。
秋言扔掉手裡的匕首,撿起剛剛被殺死的守衛手裡的長劍,跑在四人最後。
“那有火光!一定是咱們的……”王二往遠處眺,興奮得大喊,他的話還沒講完,一隻穿雲箭直插胸膛,把他的後半句永遠止在了喉嚨裡。
秋言剛要跪下去扶他,小四卻厲聲道,“別管他,我們再不走也是一個下場?!?
聽了這話秋言也不能再顧及王二的屍體,倒著身子不斷後退以躲避隨之而至的亂箭。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聽不到軍營裡的嘈雜聲音,小四和秋言都鬆了一口氣,等他們再去看老鄧,老鄧早沒了氣息。
秋言和小四互相看了一眼,都欲語卻無言。
他們倆靠著手邊的工具,好歹挖了個坑,把老鄧的屍體放了進去,秋言想給他做個碑,卻想到老鄧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也只能作罷。
“瞧,那是火光!”小四指著密林之間的火光,“剛剛不就在那嗎,怎麼咱們跑了那麼久都沒見他動過呢?”
秋言也覺得不解,但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他聽見了一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秋言!”
李硯的眼睛在黑暗中分外的明亮,因爲裡面完完全全地映著的都是秋言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