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圃大師此刻早已經沒了三日之前的鎮定,原本按照他的想法,這圣僧寺廟自古便超脫世俗,也算得上釋教一處無人褻瀆的圣地。且不說那散發出強大的妖息的妖魔是否健在,但起碼當代園清圣僧的死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原本指望圣僧寺廟那些傳聞之中的長老會因為這等妖魔來襲的突發事件迅速選定下一任的圣僧,哪怕僅僅是露個面,也可以讓他長足面子,大大提高他的名氣,那么他也不虛此行。
別人不知道北妖這一次究竟來的是誰,但園圃和尚當然知道,因為他被毀去的半邊容顏,已經斷掉的一條胳膊,不正是拜北妖魔洲裴思熊相所賜!園圃和尚心中其實早已經肯定,這股妖息,只怕與裴思或者是它那位名叫裴倫的兄長脫不了關系。而且,以當代圣僧園清的修為,絕對不會畏懼這兩位“相”級妖獸。
雖然最后事情的發展與其心中所想有所出入,但這無疑讓園圃和尚認定,這正是佛陀對其喪失胳膊的補償,這下一代圣僧,只怕跟自己多少都會有些關系!
不能怪園圃和尚想得這么完美,因為在西度釋教的歷史上,確實有過這種先例。恰恰好,當代圣僧園清,當初接過圣僧寺廟主持禪杖的事跡,也正跟現在大同小異。當年,北妖一位大魔頭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西度佛州,喪心病狂,大殺四方,也正是上一代圣僧寺廟的方丈嵩真,拼死將其誅殺,自己在臨終之前,將圣僧禪杖交付給園清大師,親授園清圣僧之稱。
當代圣僧過世,無論如何,圣僧寺廟都會出來給予世人一個交代。
可此時已經過去三日,圣僧寺廟不但從未開過寺門,甚至從三日前,還突然出現一二百人,園圃和尚當然認識那些人,正是寶剎城東西門侍衛。這些侍衛自打三日前突然出現,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一個人清醒。這些事情,漸漸的讓園圃和尚心中也極為忐忑不安,他甚至猜想到,說不定之前圣僧與那妖魔大戰,其實是輸了,而之后的種種平靜,只是因為那妖魔也受了重傷,無法掀起什么大浪,所以潛伏在圣僧寺廟之內。否則,為什么圣僧寺廟一反常態,就連當代圣僧圓寂這么大的事情,也隱藏起來閉門不出?
其實園圃心中也沒有底,他心里清楚,這人此刻所問的話,其實也是在替其余眾人詢問自己。經過了陽山山腳小鎮的那次經歷,斷了一條胳膊的園圃已經沒有最初那般輕拂,起碼,在這里,沒任何一個人能看出園圃和尚心中的忐忑。
“不要著急,我們要做的還是等那些侍衛醒來。”園圃和尚沉思了片刻,如是說道。
可這個說法已經不足以再讓其余的人信服,三日之前園圃和尚便是這么說,那些留下來的人也是如此照做。可時間已經過了三日,圣僧寺廟一如既往的平靜,那些突兀出現的侍衛也一直沉睡不醒,大家怎么還穩得住?
“園圃大師,大伙知曉您如今已經貴為寶剎寺主持,不過您也不能讓大家一直在這里等待吧。”其中又有一人站了出來,語氣還算敬重:“大師,那妖息出現在圣僧寺廟本就是非比尋常的事情,大伙聚集至此,無非是期待是否有幸能得園清圣僧指點,或者是否有機緣見到傳聞之中的那條通天之路。但自此已經過去三日,我們竟然連圣僧寺廟百丈范圍都不曾踏進一步,大師,這是否不妥?”
園圃大師瞄了一眼說話的這人,他認得此人,此人正是寶剎城在某個村落的俗家弟子,此人話音剛落,立刻便有人呼應起來,頓時,一直安靜的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躁動,甚至還有人語氣刻薄,暗中嘲諷園圃和尚當了主持之后比從前還要膽小,是不是前些日子在那山腳小鎮中丟了胳膊,也丟了自己的大無畏佛心。
園圃大師心中怒火橫生,他當然知道這些人心中在想什么,無非也是因為自己不敢前去一探究竟,所以想讓最為德高望重的自己打頭陣。心中冷笑一聲,園圃和尚表面仍然是一副高深莫測的平靜面容,淡淡說道:“你們若是著急,或者可以離去做自己事情完成自己的修行,又或者,可以自行前去圣僧寺廟一探究竟,老衲何曾阻止過你們?”
一席話,便將眾人說的啞口無言。誰能想到,西度佛洲最大的兩座寺廟之一寶剎寺的主持竟然會說出這么一番話,要知道,自古以來,寶剎寺主持一直都是西度釋教的領袖式人物,不管何事,只要寶剎寺主持在場,都是以領頭人的方式行事做人。
氣氛一時尷尬,園圃和尚心中的冷笑已經般到了臉上,頓了一頓,擺足了架勢,環視了一圈,這才往前走了一步,正準備說話。
嘭!!!
一聲悶響,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在眼前,恰好就撞在園圃身上!
這園圃本來就少一只胳膊,這突然撞住自己的人又是個身材高大的魁梧少年,一時難以把握平衡,順勢栽倒在地上,也正好給了突然出現的那少年當了一把肉墊。
“哎呦!!”
摔一下到也無妨,可無奈壓在身上的少年塊頭太大,園圃被壓在身下也只有慘叫的份。
這時眾人才反應過來,而一直待在園圃和尚身邊那個叫悟緣的小沙彌這才趕緊動身,費力推開那個魁梧少年,將自己的師傅拉了起來。
“這是哪個混蛋,哎呦!!!”園圃大師不禁惱羞成怒,被攙扶起身后揉了揉被壓得生疼的胸口,怒叫道。
“師傅,師傅,這是在外面,不要動怒,要注意形象……”眼看自己的師傅就要破口大罵,攙扶著他的弟子悟緣立刻湊到其耳邊,小聲急促道,園圃和尚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把到嘴邊的臟話收回肚子里去。
可是,這少年是誰?眾人把這少年翻過身來,誰知這突然出現的少年居然一直緊閉雙眼,似乎昏死過去,面容陌生,一圈人,也沒人認識這少年是誰。
可是園圃大師好不容易才壓制下去自己的怒火,卻在看清這少年面容之后,再度巨變。一直以來高深莫測,看起來德高望重的園圃大師,此刻猙獰畢現,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這少年的摸樣。
這一次,任憑悟緣怎么拉拽,怎么小聲耳語勸說,都沒能阻止的住園圃和尚。
園圃和尚一個箭步,便站在那昏迷的少年面前,半蹲在地上,用唯一那只完好無缺的手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領,那一張老臉扭曲得已經不成樣子,牙齒咯吱的在打磨,一副要吃人的摸樣。嘴角不停的在抽搐,幾次虛長開嘴,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這可嚇壞了其余人,園圃大師這究竟是怎么了?
“你,你,你你你!!!!”
園圃和尚咬牙切齒,此刻哪里還有一絲的大師風范,活脫脫就是像是抓住了自己殺父奪妻之人的大俗人一個,唯一健在的那只手,也不停的在顫抖。
“就是……”話還未完,便又是一聲“嘭”!
又是一個身子,帶著一股強大慣性直接撞在園圃大師的背上,這一次,可是撞了個結結實實,就連四周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的眾人,都忍不住捏了把汗,在心中暗自慶幸。
這下,可算是把正在憤怒當中的園圃和尚直接撞暈了過去。才風光了沒多久的園圃大師好不容易擺脫了前日在山腳小鎮的陰影,來圣僧寺廟企圖渾水摸魚的他,只來得及最后喊出“李、奉、先”幾個字,就結束了他這次出行的旅程。
這一撞把一直待在園圃身邊的悟緣都看得是心有余悸,那可是個女孩啊,居然能如此蠻橫的撞在師傅的背上,這…….這得有多大的仇?
悟緣試探了下自己師傅的口鼻,松了口氣,沒什么大礙,不過看樣子沒個四五個時辰是醒不過來了。
園圃大師被直接撞昏過去,場面算是沒了主心骨,又開始紛紛吵鬧起來。說也奇怪,這群人到對那突然出現的一男一女沒一點好奇,不過只有悟緣例外,因為他師傅園圃最后喊出的那幾個字終于讓他想了起來。李奉先,不正是前些日子在陽山山腳小鎮,師傅點名說要帶回寺廟內的人嗎?
悟緣有些不確定,又朝那女孩望了一眼,這才確定,因為他認出來了,這個女孩,就是那個全名叫納蘭薔薇的姑娘。
悟緣剛想明白,這才一抬頭,又嚇了一跳。原來,其他那些人此刻目光全聚在了他的身上。
好歹悟緣也在師傅園圃身邊待了許久的人,悟緣稍一想就明白了。現在留在這里的都是以師傅園圃大師為首留下的人,師傅既然已經昏過去,那下來自然要看自己這個師傅身邊最親近的人的意思了。
又是之前最先說話的那位俗家弟子,此刻看著悟緣,率先開口問道:“這會不會就是圣僧寺廟對我等的回答?除了圣僧寺廟,誰會有這么大的神通,能讓人突兀出現在這里……”
原來,他們之前所議論的,是這個!
園圃和尚已經昏迷,悟緣沒有他師傅那么大的影響力,所以這人的態度,較之之前也強硬了幾分,微微遷移了一步,朗聲問道:“那么圣僧寺廟的意思,究竟是什么?這兩個人,又究竟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