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中飯時間,向遠在膳館大快朵頤,飯量驚人,一人頂蕭何、許繼先,余下的量還夠王文敘三餐。
其間,總能察覺到一道惡狠狠的視線,偶爾抬眼望去,見司馬青煙和同學相談甚歡,是個端莊大方的好學姐。
倒霉蛋學姐被犬父所害,受制于蕭何,向遠不愿與其為難,用餐完畢,一人來到書院后方的小樹林。
不消片刻,司馬青煙追來。
向遠對其點點頭,取出當契遞上,開門見山道:“這是當契,一個月時間綽綽有余,你可自行贖回?!?
一千五百兩什么的,他沒歸還,逗比憑本事賺來的錢,他要是還了,對得起逗比忙前忙后地奔波嘛!
慷他人之慨,解旁人之囊,暖之盜,德之賊,做人不是這樣子的。
大步離去,留下在風中凌亂的優等生學姐。
司馬青煙目瞪口呆拿著當契,師門長輩為她打造的佩劍,一千五百兩銀子就賣了,這么賤,是看不起她,還是看不起她家師門。
你那晚不是挺能說嗎,牙尖嘴利的,為什么不講價?
向遠也很無奈,他當然知道這把劍絕不止一千五百兩,可他也沒辦法,典當時一問三不知,當鋪伙計以贓物的價格處理,能賣出去就不錯了。
若非兩袖清風,英雄氣短,誰會舍得變賣家傳寶劍,你說是吧青面獸?
回到課堂教室,就看到蕭許湊在一起嘀咕。
向遠探頭一聽,果然還是那個味兒。
“你猜他倆會不會打起來?”
“為什么是打起來,而不是打成一片,往林子一鉆,又沒人看見,提上褲子都是清清白白的本分人。”
“青煙我知道的,大家閨秀吃不下嫩草,小遠哥今年才十五,身無利器,便無殺心,還得再長長。”
“荒謬,為兄不這么認為……”
兩人明顯故意地,向遠見時間還早,去書房尋找王文敘,一來借書充電,彌補自身所缺,二來詢問宋家莊和黃泉道弟子的情報。
王文敘正在書房里寫字,可能是熬夜,精神氣有虧,眼圈都黑了少許。
向遠望之不忍,先生道歉的禮物他已經收到,繼續欺負君子,實乃小人行徑。
轉而一看,十余份墨寶備好,每一幅字都傾盡心力,浩然正氣撲面而來。
才十余份,少了些!
向遠心善,但不多,尤其是在有好處的情況下,敲門進屋,借喝茶詢問為由,讓王文敘先休息一下。
養好了精神再寫,可不能耽誤了墨寶的成色!
還有,怎么這么慢,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么慢!
見到向遠,王文敘又是一陣汗顏,得知向遠欲要借書,立馬來了精神,按向遠要求,推薦了幾本通俗易懂的讀物,用來開闊眼界。
問及宋家莊的情報,王文敘也早有準備,遞上一封書信,讓向遠閱后即焚。
“先生,宋家莊的情況已糜爛至此?”
“確如信中所言,你若不去,我就該安排別人了。”
“事不宜遲,我立刻動身?!?
向遠又看了一遍,將字句全部記在心中,燒了信便轉身離去。他還在‘生氣’,為了可持續性薅羊毛,不便給王文敘好臉色,也就不好久留。
“等等,你先別走。”
王文敘出聲叫住向遠,皺眉道:“情報是給你了,你知己知彼定有謀劃,可事事難有圓滿,我不敢說細節一定準確,若有偏差,你身陷險境可有應對之法?”
有一些。
比如許繼先制作的蒙漢藥,開竅武者服之也會失去知覺,連睡三天三夜,猶如死人一般,刀斧加身也毫無所覺,號稱三晚不過崗。
再比如月還江贈與的袖箭,殺傷力驚人,縱使尋常筑基期,若無罡氣護體,也會被暗箭所傷。
再加上那瓶毒藥,足以讓黃泉道弟子有來無回。
若有一把石灰,可湊成制勝三寶!
向遠想要磨刀,不會輕易使用毒箭、蒙漢藥,看向王文敘的墨寶,說道:“浩然氣克制鬼祟,先生的墨寶予我三幅,足矣。”
“此言差矣?!?
王文敘搖了搖頭,他知向遠沉穩,這般言論無非意氣之爭,勸其不要太自信,過了就是自負,以防萬一,他可藏于暗中保護。
你藏就藏,干嘛說出來?
向遠嘆了口氣,知道背后有人,揮刀時心態必有變化,不符合他磨刀的目的。
王文敘大抵明白了什么,反應過來老臉一紅,支支吾吾道:“那我不去了,你放心,說不去就不去?!?
先生,你說謊的本領比蕭許差太遠了。
向遠取了三幅墨寶走出書房,想不明白,王文敘這等君子般的人物,要怎么做才能端住皇城司的飯碗,而且還吃得風生水起。
片刻后,原路返回,又取了三幅。
就很沉穩。
————
宋家莊坐落于城南三十里之外,背倚兩座青山,環抱成一谷地。
山不高,沒有險峻,綠樹成蔭,山泉潺潺,風水極佳。
然其水勢細小,不足以灌溉農田,故本莊村民靠山為生,或采集藥材、菌子,或布置陷阱打獵,每隔半月便會組隊拖車前往奉先縣城交易,換得銀錢,購置生活必需品。
生活自給自足,受南疆九夷部落影響,擅辨毒物,愛舞刀弄棒,尤好弓箭,家家都有擅射的好獵手。
也因此,他們對朝廷設立的保義郎并無興趣,反倒和九夷部落走得很近,楚夷混居,常有通婚。
西楚和南疆接壤之地大都如此,宋家莊還算好的,越往南,那邊的楚民越南疆化,崇拜一些稀奇古怪的原始信仰。
在這些人眼中,黃泉道等妖邪并不可怕,苛稅猛如虎,朝廷才可怕。
未時三刻,一匹棗紅快馬抵達宋家莊。
向遠背負行囊,挎著黑布包裹的虎嘯刀,翻身落地,牽著馬走進村頭。
尚未進村,便看到兩個背著弓箭,村戶打扮的壯漢快步走來。
“你是何人,為何來我宋家莊?”
“向遠,宋家莊保義郎,奉命上任,這是衙門文書。”向遠從懷中取出蓋了官印的任命書,攤開在兩名大漢面前。
二人看了看文書,又對視一眼,皆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下程勇,這是我本家兄弟程和,向保義,宋家莊向來沒有保義,我們自己便可守護本莊周全,你來此地怕是無事可做?!背逃抡Z氣生硬,對頭頂多了個老爺很是不滿。
向遠微微一笑也不介意,打量兩名壯漢片刻,這才說道:“近來匪患嚴重,爾等手段對付山中猛虎尚可,對付南疆的邪魔差了幾分火候,衙門知爾等不易,不忍爾等白白送死,故差我前來?!?
程和緊皺眉頭,程勇上前一步:“我看你手持文書,不與你一般見識,沒想到你這少年好大口氣,你便說說,你有什么本事小覷我等!”
一切都在向遠意料之中,他按住腰間黑布包裹的長刀:“我年紀雖小,本事卻不差,你大可試上一試?!?
在民風彪悍的地區,拳上的道理永遠比嘴上的道理更深入人心。
兄弟二人沉默,大抵是慫了,程勇說道:“今日鄉里鄉親都進山打獵去了,我不愿與你爭執,等大家回來了再說,自有鄉老與你拿個章程。”
果然如此,和情報中說的一樣。
向遠點點頭,毫不介意沒有一戰立威,讓二人安排一個住處,他今晚便要住在宋家莊。
程勇領路,帶向遠去往義莊。
路上,向遠四處張望:“男丁打獵,怎么不見婦女孩童?”
“或采藥,或挖菜,窮鄉僻壤,不似縣衙繁華,保義老爺怕是不懂我們的辛苦。”程勇臭著臉道。
“也對?!?
向遠點點頭,奇道:“聽你們兄弟都姓程,怎么,成了宋家莊的大姓?”
“姓宋的早就遷走了,誰規定宋家莊都得姓宋……”程勇嘀嘀咕咕,把向遠扔在義莊直接離去。
向遠望其腳步匆匆,瞇了瞇眼睛,心中已有定奪。
就是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