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半天,關鍵時刻還得靠我!
向遠帶入逗比的心思,狠狠嘲諷了沉穩的自己,看向黑漆漆的畫紙,直言道:“人生來無知,不學不足以至千里,肯定要學。至于先天帶來的靈氣會被后天凡俗污染,人只是生來無知,不是蠢,守住本心,不為外物所動就好了。”
姓沉的,想不到吧,我是極端保守派!
“庸俗。”濟無舟搖了搖頭。
“敢問前輩,哪里庸俗了?”向遠不服道。
“猶猶豫豫,顧此失彼,注定淪為庸俗。”
“前輩此言差異,不學便不知,不知便難行,沒有知行合一才會淪為庸俗。”
向遠侃侃而談:“你將畫紙比作人,毛筆比作天意,墨水比作天地法理,越描越黑,卻忘了,毛筆在你手中,真要是有天意,此時的天意應當是你,你想將人染黑,人才會黑。”
“步入此中,沒有退路。”
濟無舟上前一步:“修為越是精深,所學便越多,對天地越發了解,便知這天是黑的,非是我描黑,而是本就如此。”
“聽前輩的意思,覺得老天爺不待見你?”
“天意難料,多為無情。”
“我勸天公重抖擻,天公說我沒逼數!”
向遠陰陽怪氣拽了一句詩,繼續道:“前輩若覺得自己被老天爺針對了,向某只能說,前輩想多了,蕓蕓眾生無數,老天爺壓根不知道你是誰。”
干淵界有多少人,沒人統計過,向遠不知,三千世界又有多少人,更加無從知曉。
宇宙浩渺無邊,你說錯的不是你,而是世界……你還怪中二呢!
“如果前輩覺得老天爺在針對你,向某大可說上一句,老天爺不只針對你,還針對我,平等針對每一個人。”
見濟無舟沉默不語,向遠繼續道:“反之亦然,機緣也好,前途也罷,老天爺給的好處也是平等的,沒有刻意照顧某個人。”
“若無后半句,我險些信了。”濟無舟拒絕了這碗雞湯。
向遠也不信雞湯,只是拿來灌人,自己從來不喝,見濟無舟不信,便要加大火候,熬制一碗更為醇厚的雞湯。
“到此為止,不用再說了,凈是些陳詞濫調,聽著可笑。”
濟無舟擺擺手:“適才一番言論,只有‘老天爺平等針對每一個人’有些可取之處,如我所想一般,這天的確是黑的。”
向遠微微聳肩,濟無舟道心堅定,認死理,不喝雞湯,今天的機緣可能求不到了。
“我濟無舟楫,其他人也一樣……”
濟無舟樂于不只自己一個人倒霉,想了想,對向遠道:“聽說你只看一眼,便學會了天刀絕學之一孤星追月?”
“心有所感,運氣好。”
“使出來看看。”
“……”
向遠不知濟無舟怎么突然變了態度,拔出腰間虎嘯刀,使出精簡版的孤星追月,心如止水,流星之意,幾乎可與正版媲美。
濟無舟嘴角勾起,意味深長道:“你這小子,既然學會了完整的天刀一式,何故裝作初學者,擔心天刀宗上門找你嗎?”
向遠愣在原地,不會吧,這都看得出來。
“不過,學是學了,但還有些地方不對……”
濟無舟并指成劍,揮手向前一點,平平無奇的指尖劃過半空:“看懂了嗎,這才是孤星追月。”
啊,什么玩意,這招是孤星追月?
是我練錯了,還是你用錯了?
向遠一臉懵逼,師伯是個少言寡語的本分人,練錯的可能微乎其微,濟無舟出身天刀宗,用錯的可能也不大。
所以……
他猛地想到一種可能,疑惑看向濟無舟,不明白對方什么意思。
“今日,濟某傳你孤星追月,日后若有天刀宗弟子發問,你報上濟某的名字便可。”
濟無舟淡淡一笑:“說得這么清楚,你應該聽明白了吧?”
“懂了,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向遠又不是傻子,哪里聽不懂,當即躬身行禮,扭頭就要去找茶水。
然而他想多了,濟無舟并無收徒的心思,掃興道:“你雖資質不俗,但濟某不能收下你,你我也無師徒之緣。”
那你還幫我隱瞞?
向遠不明所以,一臉沖動道:“師父,遠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師,是誠心拜師啊!”
“呵呵。”
濟無舟看著瘋瘋癲癲,清醒得很,壓根不吃這一套:“濟某算不出你師父是誰,要么沒有,要么手段遠比濟某厲害,我收你為徒,他豈能饒我,這般話不必再說。”
你們這些人,為什么都這么聰明呢,咱擱70的圈子混,不香嗎!
向遠滿腹牢騷,就算沒有平均智商70,唐柔那樣的也好啊,一個個鬼精鬼精的,搞得他一點智商上的優越感都沒有。
“濟師父,真就一點收徒的可能都沒有嗎?”
“有,你那句‘老天爺平等針對每一個人’,濟某非常喜歡,也算解開我一樁心結,我過得不好,他們活得也不易。”
濟無舟看了向遠一眼,連掐帶算,一會兒欣喜,一會兒皺眉:“風險很大,收獲也不小……不對,還是風險更大……”
到最后,他選了個折中的方案:“這樣吧,濟某既然傳了你天刀一式,總得給你一個師徒名義,否則傳了等于白傳,你便為我記名弟子。”
收個徒弟而已,用得著這么謹慎?
向遠滿頭問號,識趣沒有多問,直言道:“濟師父,今天還拜師嗎?”
“不了,你這碗茶不好喝,我怕走夜路被人打,記名就好。”
濟無舟連連擺手,他滿身破事,哪還敢再沾因果,對向遠道:“隨便你怎么稱呼,怎么對外人怎么說,在濟某這里你只是記名弟子,我站在前輩的角度,欣賞你這個后輩的武學天賦,僅此而已。”
這位前輩明明超強卻格外謹慎。
向遠表示無所謂,只要前輩多給點見面禮,師不師的,有沒有都一樣。
濟無舟身軀一晃,無形氣流包裹全身,似一雙大手,抹去口中墨漬,束發重整衣冠:“既然他們也不好過,我便不是混得最慘的,老天爺黑得好,我又有了幾分斗志。”
他精氣神大變,再無之前的喪氣。
“既然要爭一爭,手段不能落下,必須借天地之勢一用……”
濟無舟看向天刀宗所在的方向,閉關多年,是時候回去興風作浪,整合自己的勢力了。
他抬手掐算一番,不得其法,但心境有變,縱然不得其法,卜算出來的局面也比原先好上許多。
九死一生,能搏!
再看向遠,濟無舟稍加沉吟:“濟某沒有徒弟,只有你這么一個記名弟子,若不傳你一些手段,你師父找上門,我八成不好交代……豈有此理,你師父什么東西,為什么一提他,我就渾身難受?”
這才哪到哪,你只是難受,師伯都難受死了。
“罷了罷了,算濟某倒霉,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濟無舟沒有強求向遠的師父究竟是誰,轉身在畫桌上挑挑揀揀,取了三幅抽象畫遞給向遠:“這是前輩送你的禮物,單純欣賞你的天賦,你拿著多學多看,能悟出什么,就看你個人機緣了。”
話音落下,畫桌上剩余的畫紙全部無火自焚,灰燼隨風而去。
一同離開的還有濟無舟,因為向遠的那句‘大家都倒霉,都被老天爺針對’,沉淪多年的他方才敢去爭一爭,眼下時間不多,不便久留。
“這個人……”
向遠愣愣看著濟無舟離去,他大概明白對方在說什么,參考三千世界的師伯,應該是分不清誰是誰,陷入了對自我的懷疑。
再往深了想,向遠境界不夠,猜不出濟無舟在擔心或者畏懼什么。
就像蕭令月說的,有本事的時候,自然會知道,沒本事別瞎操心,杞人憂天要不得。
向遠不再多想,定睛看向手中三幅抽象畫。
第一幅,大半為白紙,些許筆墨渲染,用筆并不工整,主打一個寫意。
畫中,下為水波線條,風過水面,漣漪不靜。
左側朦朧人影立于水面,姿態輕盈,飄飄欲仙,再一看,似如履薄冰,拜向蒼天。
右側上方,這人拜來一條真龍從天而降,氣勢磅礴,攜帶天地之威。龍于半空化作陰陽二魚,這一轉變,龍威散去,陰陽相生,頓顯變化平衡之妙。
上下左右相合,人觀天,龍成魚,為一‘道’字。
向遠看懂了,但又沒看懂,不明覺厲,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他將這幅畫收起,看向第二幅抽象畫,銀鉤鐵畫,走筆鋒芒畢露。一條條彎鉤直線遍布整張畫紙,不成字,更不成畫,一筆一畫雜亂無序,不知哪是左右,哪是上下。
向遠翻來覆去,從筆畫走勢之中窺得一門刀法,再一想,似乎是兩門,三門、五門都有可能。
定睛細看,想要將這些刀法逐個拆開,發現互為一個整體,又生出了一門功法運氣路線。
眼前一晃,一分二,二分三,竟有十多門功法。
向遠心下大喜,暗道機緣來了,這幅畫是無價之寶,藏有天刀宗無上絕學,好生領悟,可得其他天刀一式。
看到第三幅畫,向遠緊皺眉頭。
如果說,前兩幅畫還能讓他產生聯想,這一幅就是徹頭徹尾的涂鴉之作。
有粗墨,有細墨,大大小小的筆鋒線條穿插,另有小蝌蚪一般的墨點充斥其中,連不成字,形不成畫,似是醉酒之后所畫。
給人一種,就這,我喝多了肯定比他畫得更好的感覺。
向遠一時摸不到頭腦,太寫意了,一幅比一幅潦草,第一幅起碼還是畫,第三幅整個看不懂。
“或許是天地法理,我境界不夠,故而看不出來……”
向遠這般安慰自己,將第一幅和第三幅畫收好,看向自己唯一能看懂的第二幅畫。
“好刀法,就該如此……”
向遠雙目放光,并指成劍,隨銀鉤鐵畫走動起來。
他全身心投入,沉迷悟道不可自拔,不知劍指揮舞間,看似無序斷裂,卻有某種難以言表的韻味牽連其中。
氣流呼嘯而來,攪動院中樹木沙沙作響。
更不知內五行大放神光,相生圓滿,循環不息。
周身氣穴微微顫動,出現了筑基期才有的征兆,從未打通的督脈,此刻二十八個穴位伴隨呼吸律動。真氣自下丹田起,入脊柱骨末端,至督陽初始之處,也就是長強穴,一路緩緩向上。
機緣已至,水到渠成,氣走督脈,功行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