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兒悶哼兩聲站起,口吐芬芳,狠狠把向遠儒雅隨和了一頓。
就算不近女色也該有個限度,就向遠這樣的智障,以后別想看到她一點好臉色。
因為心下不滿,再看向遠入魔后的樣子,只覺又憨又蠢,奇丑無比,并詛咒他無法變回原貌,一輩子被正道中人追殺,只能去王魔殿討飯吃。
每天都吃肉丸子!
念頭通達,她好了。
禪兒在注視向遠,向遠沒有注視禪兒,冷血不為外物所動,也不在乎得罪了禪兒,一雙眼眸死死鎖定幽山仙。
因為向遠骨子里喜歡蛇妖,且毫不遮掩,冷血的心思也偏向蛇妖,視其為修行障礙,欲殺之而后快。
幽山仙和向遠掏心掏肺,放在人族身上,哪怕是先天期,也是妥妥的重傷,放在妖族身上……
一樣,都是重傷。
蛇妖無法維持化形后的美人形態,身形急劇變化,原本婀娜多姿的身形被一條巨大的青鱗大蟒所取代。
這條大蟒長達十丈,體形之龐大,壓迫感之強烈,帶來了極強的視覺沖擊力。
青色鱗片覆蓋龐大身軀,每一片鱗片都堅硬如鐵,在昏暗月光下閃爍著冷冽光芒。游走間,鱗片摩擦青石地面,嘶啦啦的聲響令人如墜冰窟,渾身寒毛豎起。
最可怕的不是那雙腥黃的豎線蛇瞳,而是嘶嘶吐信的巨大蛇吻,血盆大口張開時,露出鋒利獠牙和深不見底的喉嚨,掀起一股濃郁血氣,仿佛要將世間一切生物吞噬殆盡。
向遠估摸了一下,一口一頭牛綽綽有余,他和禪兒加起來也不夠蛇妖一口悶的。
十丈巨蟒昂首,趙浩然手持斷劍立于上方,居高臨下俯看兩個攪局者,形容癲狂且猙獰:“本王為了這一天,謀劃數十年,不允許任何意外,你們這對狗男女,今日必亡于本王劍下!”
趙浩然生于皇室,但并非宗族,只是姓趙,類似中山靖王之后,查族譜都費勁的那種。
他少年習武,資質非凡,漸漸受到皇室器重,一步步成為皇室在江湖中的話事人。后得大夢,明悟三千世界之浩渺,偏居一隅難以成事,尋求解脫之法。
趙浩然得另一個自己指點,習得幻滅道傳承,先后培養出了‘妖后’幽山仙、‘百變書生’章心遠作為左膀右臂,壯大自己在江湖上的勢力。
因為章心遠更加契合自身,所以趙浩然常穿戴這個馬甲行走江湖,又因為見不得光,故而有了百變書生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說法,是天下五絕中最神秘的一位。
他謹慎低調到了極點,世人只知天下五絕,不知五絕有五分之二是趙浩然的馬甲,只當絕氣劍僅次五絕,是皇室第一高手。
之所以如此隱忍,和靈光國師有莫大關系,根據自己的指點,他發現靈光、康狂師皆已醒來,有這兩個絆腳石在,欲成大事,還需徐徐圖之。
尤其是靈光國師,坐鎮京師,是趙浩然最大的掣肘。
一次偶然,章心遠剿滅一處魔教,得到一枚舍利子。舍利子是魔教供奉之物,因其無法毀壞,且功效未知,被趙浩然視為珍寶。
修為到了他這個地步,無生界少有看不透摸不清的東西,再問干淵界的自己,同樣一無所知。
寶貝!
絕對的寶貝!
干淵界的自己給趙浩然出了個主意,神物自晦,得之是一種緣法,掌握是另一種緣法,自身不成,可借天地之勢,真龍氣運就是個不錯的出路。
趙浩然對這位自己頗為信任,但又心存忌憚,思索許久,沒有別的法子,咬咬牙決定干了。
當皇帝沒那么容易,好幾個問題擺在了趙浩然面前,坐鎮京師的靈光、不服管教的天下武林、皇室宗親……
不得其法,暫且忍耐,暗中積蓄勢力。
突然有一天,靈光國師坐化了!
趙浩然起初不信,好好的一個靈光,無生界最強,無端端怎么就死了,還死得如此平靜,沒有半點波瀾。
反復調查,靈光國師確實死了。
事出蹊蹺,趙浩然有所猜測,并未將此事透露給干淵界的自己,沒了靈光掣肘,開啟了雄途霸業的計劃。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西文和北妖皇城火并,武林名宿、老皇帝暴死,他以雷霆之勢席卷江湖,再以強盛之姿逼迫皇室宗族點頭,順理成章問鼎神器。
具體計劃如此,仍有細節需要填充,比如老皇帝愿不愿意兩位當世一流在皇城決斗,如何引來江湖名宿,如何讓渾水越攪越渾……
他利用皇室厭惡江湖的心理,為老皇帝出謀劃策,制定了一個全殲江湖勢力的計劃。
首先,天河上師獻上妖丹,將話題炒熱,匯聚天下武林的目光于京師,借此機會拔除一些不穩定因素。
比如獨孤后,倒霉的魔后好奇靈光國師究竟死沒死,潛入京師查探真相,即便沒有死在向遠和禪兒手中,也會被趙浩然領著倆身外身擊殺于無人問津的角落。
之后,北妖約戰西文,皇室無法抵抗兩位當世一流前來奪寶,便邀請諸多武林名宿,隱晦提醒,誰出力多,朝廷便讓誰獲利多,若有大功,大義之下,國師的位置也是可以商量的。
至于西文和北妖為何愿意演這出戲,趙浩然對老皇帝的答復也簡單,這兩位都想坐一坐國師的位置,可以利用。
待江湖中人廝殺,兩敗俱傷,再由他趙浩然領著御林軍、六扇門收尾,將所有不服皇權管教的江湖中人處決。
此消彼長,皇權穩固。
趙浩然一生忠心耿耿,老皇帝對他極為信任,同意了這一計劃,并交由他全權負責。
因為關系重大,也為了讓老皇帝打消疑慮,趙浩然引入八大神捕,讓他們貼身護駕,只待月圓之夜,做個老皇帝被刺殺的人證。
原意是北妖、西文先殺武林名宿,而后戰個兩敗俱傷,其中一位刺王殺駕。
不承想,八大神捕之一的‘神機鐵算’范和風察覺了些許端倪,再有向遠和禪兒突然出現,月下擊殺獨孤后,打了趙浩然一個措手不及。
成大事者必有Plan B,些許意外還在趙浩然掌握之中,他沒有急于出手,而是將不穩定因素聚在一起,查看二者是否存在聯系。
天下閣設宴款待向遠和禪兒,順便帶上了不受控制的范和風,一試之下,范和風果然是個刺頭,將其煉制成僵尸,順便給了勾結外賊、行刺皇帝的重任。
至于向遠和禪兒這對小夫妻,前者不足為慮,揮手可滅,后者有點手段,但肯定不是北妖、西文的對手,放進皇城,月圓之夜一并斬殺。
順便說一句,小夫妻什么的,趙浩然是不信的,掩人耳目的說辭罷了。
法靜禿驢能一眼識破蕭令月陰元未失,趙浩然自然也能看出禪兒尚為處子,分析二人由來,十有八九是靈光暗中培養的棋子。
計劃到了這里,一切計劃之中,直到掀桌子的時候,禪兒突然變得無比強大,一人對抗北妖、西文不落下風,若是單打獨斗,她可戰而勝之。
禪兒揭開面具不演了,她也夢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那晚對戰獨孤后,兩敗俱傷只是假象。
不得已,趙浩然只能親自出面,之后……
只能說人生大起大落落落,未見谷底便會一直崩,崩到讓人繃不住。
變數來得太突然,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仿佛注定他今晚敗亡的結局。
趙浩然不愿相信,事已至此,他無法回頭,皇帝都殺了,怎么回頭,總不能回去搶救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得治吧!
笑死,東一塊西一塊,神仙來了也只能坐席,東一筷西一筷。
時運不在我,這天命不信也罷!
此時的趙浩然狀若癲狂,沒有回頭路,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心頭不斷告誡自己,亡羊補牢猶未遲也,只要殺了向遠和禪兒,清理所有活口,他依舊可以君臨天下。
至于人證死得太干凈,像極了殺人滅口,會引來皇室宗族猜疑,趙浩然已經管不了這么多了。
先殺一個血流成河!
“相公,禪兒還有一戰之力,我來收拾趙浩然,你去對付那條蛇,打不過不要緊,為禪兒爭取時間。”
趙浩然傷得不輕,禪兒傷得更重,若非向遠剛剛搭救,險些一劍穿心。
她并指點在肩頭,止住血流不止,服下一枚丹藥,臉色略有蒼白,繼續傳音道:“我有一計,可讓我夫妻二人大勝而歸,你只要乖乖聽……”
“聒噪!”
向遠面無表情,插嘴打斷傳音。
美色當前,逗比有逗比的心思,沉穩有止步不前的定力,冷血可不慣著,美色對他吆五喝六,分明有取死之道。
禪兒一臉懵逼,大敵當前不宜內亂,她就不生氣了,正要好生勸說,讓相公給娘子一個面子,突然腰間一緊,被黑色長尾死死纏住。
這是干什么?
等等,我會飛,不用你幫忙!
耳邊狂風作響,禪兒無語看著越來越近的趙浩然,手中長劍緊握,此時最想砍的人不是趙浩然,而是向遠。
你的腦子都在想些什么,快打開給我看看!
禪兒憋了一肚子火,腳步輕盈踏空,如月行水面,白衣縹緲,濺開點點漣漪。
她借沖勢速度更快三分,化憤怒為力量,手中長劍蕩開層層黃泉寒氣,劍鋒所指,寒氣四溢,直刺趙浩然的眉心。
劍招詭譎,劍光重重,幻化出無數幻影,每一道劍光都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在空中舞動,交織成一張致命大網。
依舊是獨孤后的武學意境,被禪兒融入自身,劍勢凌厲的同時,兼具蠱惑人心的幻象。
趙浩然視線一片模糊,只覺妖女來勢極快,氣息難以鎖定,更有劍招包容萬千,如星河搖落,碧樹千垂,令人難窺虛實。
劍至眉心,生死攸關。
趙浩然閉上眼睛,不再理會無窮無盡的劍影,手中斷劍橫掃,以線斷面,激蕩捭闔,盡顯入世劍仙風采。
兩人身負干淵界一流傳承,放在無生界都是降維打擊般的存在,哪怕元神重創,無法借用天地之勢,你來我往,依舊招招精彩,兇險萬分。
向遠有心窺探,學得三招兩式,奈何幽山仙根本不給他機會,青鱗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攪動腥風血雨朝他撲了過去。
望著幽暗深邃的蛇吻,向遠微瞇雙目,血紅雙瞳閃過一些冷意。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么喜歡吞東西,就讓你一次吃個夠。
他收攏背后黑翼,持刀在手,孤星追月,御流星之意,身化一道黑色電芒,一頭扎進巨蟒口中。
進入蛇妖體內的成就達成,接下來就是進進出出了。
“咕嘟!”
吃了個葷的。
幽山仙一口吞下向遠,正因報了掏心掏肺的大缺大德而得意,突然感覺有哪里不對。仔細想想,是向遠主動沖進她口中,而非無處可逃才被她吞下。
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不會,往常也生吞不少活人,也沒見哪個血食能在她腹中翻江倒海。
咦,肚子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