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老您來了？快請進——”門口的修士有些惶恐地迎接著老者，然后又有轉過身并未在年會邀請名單上的樓五塵一行，“幾位，前面是我們啟光院的年會會場，還請止步，如果是等待師長的話，還請到這邊的休息室稍坐，等年會結束再——”
“你們往哪兒走？”樓五塵剛往休息室的方向邁出步子，錢老卻忽然又擺出那副胡子眉毛瞪起的樣子，“來都來了，怎么不進去？”
迎接的修士臉色一下子就煞白起來，戰戰兢兢地問道：“錢、錢老，這幾位是……您的弟子？”
“他們？他們不是老夫的弟子。”錢老的回答讓修士臉色稍有好轉，但馬上又變得更加慘淡：“不是又怎么了？不是就不能參加年會了？!”
負責迎接的修士此刻都快哭出來了：“錢老，您別為難我，您知道的，年會只有首席研究員才能參加，這是規矩……”
“規矩？狗屁規矩！”錢老當頭就是一頓痛罵，“老夫早就說過，年會就是該讓所有人都來！光這十幾個人坐在那兒半天，能吹出朵花兒來?就該多讓年輕人參加進來，就算發表不了啥，聽聽也是好的！走走走，都進去！”
“還有你！”錢老將尷尬的樓五塵眾人往里一推之后，又轉過頭對負責迎接的修士說，“你也進去！身為啟光院的人，里面正經的研討不去聽，在這兒守個啥勁的門！老夫最煩的就是——你也別唧唧歪歪了趕緊進去，有啥問題，讓唐向歷自己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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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們思考世界壁壘的存在方式，或許并不是我們曾經認為的幻術或法陣，而是一種更為自然的……”
樓五塵幾人跟在錢老身后走進會場時，主講臺上的呈現報告也似乎正接近了高潮，于是大門猛然打開的聲音便更是顯得格外刺耳。演講的聲音戛然而止，會場一時間安靜下來，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門口。
四個孩子大約是沒有見過這種陣仗有些慌亂，所幸一同進來的還有其他十幾個同樣被錢老叫上的門外等候的門人，因此他們感受到的注視還不是那么集中。
錢老揮了揮手示意大家繼續，自己則徑直走向了最前排特意空出的位置上。不知是否是有過類似的經驗，會場里的眾人見狀便也不再關注門口，將注意轉回了臺上重新開始的演講中來。
樓五塵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給云行西曉瓊秋和四個孩子做了個手勢，帶著她們找了一排相對較空的座位，剛剛坐下，就聽得一聲忽然拔高的“——謝謝各位！”，隨即便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樓五塵隨著眾人鼓起了掌，目光向主講臺上看去，卻見到主講臺下第一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回過了頭，看著他使了個眼色，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師兄，娘叫我們？”在嘈雜的掌聲中，云行西將身子傾過去，湊在樓五塵耳邊問道。
“呃……好像是。”樓五塵有些無奈地點點頭，然后對曉瓊秋說道，“瓊秋，我先出去一下，辛苦你照看一下孩子們。”
“是，城主。”
樓五塵點了點頭，剛站起身來，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轉過頭囑咐項廣四人道：“這里和我們平時的課堂不一樣，聽不懂的先別問，也不要私自討論，先安靜聽著，有什么問題下來之后再統一問我，明白了嗎？”
“好的老師，明白了。”
樓五塵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然后對云行西說道：“走吧行西，師尊這段時間……一定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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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弟子的大意，險些讓行西身陷險境，弟子愧對師尊——”
“——你做得很好，好得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想。”云衡光帶著微笑輕輕拍著懷中女兒的背，一開口就把樓五塵沒說完的話給堵了回去，“謝謝你。有你這樣的弟子，真是為師的幸運。”
“呃……”樓五塵一時有些語塞，覺得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腦子一轉便換了個話題，“對了師尊，您閉關……成功了嗎?”
“……行西。”云衡光將懷中的女兒扶起，看著她說道，“你去一趟按察司，跟你冬姨說一聲晚上來家里——告訴她這次可以帶她那寶貝酒一起。”
“誒？！那冬姨晚上不得把家給拆……”云行西明亮的大眼睛中露出震驚的神色，不過隨即似乎從云衡光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之后說道，“哦……好的，我知道了娘。那我先去啦~”
目送著云行西離開后，云衡光才緩緩回過頭說道：“算成功……也算失敗了。”
“？”
面對樓五塵疑惑的眼神，云衡光解釋道：“說成功，是我確實在你提供的工具幫助下，破解了預想中的那部分功法障礙，將《九轉還真訣》的效率足足——”
云衡光伸出一根手指：“——翻了一番。”
樓五塵聽到這個數字，心里卻是咯噔一下：一番？難道說——
“——可是。”云衡光繼續說道，“接下來我卻發現，在剝去的這一層外殼之下，卻依然有類似的東西，甚至更加復雜更加精細，更加……難以破解。”
樓五塵默然。《仙道基礎修行》的效率是《九轉還真訣》的十倍以上，所以師尊如果破解后只是翻倍，那就說明仙門加諸這套功法上的枷鎖遠遠不止一道。
“不用這么沮喪。”云衡光似乎誤解了樓五塵的想法，笑著對自己的弟子說道，“不管怎么說，這已經是很大的提升了，而且也向其他幾脈充分證明了功法問題的存在和破解可能性，讓他們徹底看清了我們和中洲仙門間的形勢——五塵，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不。”樓五塵低著頭說道，“弟子什么都沒有做……”
——甚至明明知道真正的仙道原始功法，卻一直沒有告訴您……
云衡光皺起了眉頭。
“五塵，謙虛固然是一件好事，但過低的自我評價同樣會限制你的發展……”云衡光見樓五塵的表情似乎并沒有變化，暗暗嘆了口氣，話鋒一轉說道，“罷了，先不說這個了。你們是怎么遇上錢老的？”
樓五塵描述了一下在南天門外發生的事情，惹得云衡光一陣苦笑：“錢老還是老樣子……不過對你們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對了，那四個孩子是你的弟子？”
“師尊說笑了，弟子現在哪里有資格再收弟子……”樓五塵苦笑道，“他們只是我的學生……”
“學生？”云衡光有些疑惑地重復了一下這個單詞，“和弟子有何區別？”
“這個……”樓五塵思考了一會兒之后答道，“學生的話，也許就不像弟子那樣是終身侍奉和追隨的關系。對他們來說，我只是學習途中和人生路上的一站，他們是終有一天將超越我、從我這里畢業而走向更遠方的后來者和追趕者——大概是這樣的感覺吧。”
“——唔。”
樓五塵的話讓云衡光也深思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之后才說道：“這樣說的話，我也希望你不是我的弟子——而是我的學生呢。”
“師尊？！”云衡光的話讓樓五塵悚然一驚，“弟子——”
“我只是你學習途中和人生路上的一站，你終有一天將超越我、從我這里畢業走向更遠方——為師覺得，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云衡光說道，“能夠抱有這種感情，也許你已經是一個比為師更優秀的師尊了……”
“師尊，我——”
“好了好了，不用慌。”云衡光笑著安撫起了自己慌張的弟子，“給我講講……你在下面這半年發生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