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老七嬉笑得意的神色慢慢凝重起來,他舉目望去,不凡城的城墻已然轟塌,內城也大多數化為了廢墟,滿目瘡痍,盡是尸體,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心底慢慢滋生。
“怎么...怎么會這樣?”老七神色怔仲的自問,還記得他受命而去的時候,人族戰意高昂,強者云集,內城更是一片安寧和諧之相,甫一看去這根本不像是一處戰場,反而倒像一處名勝故地,游人眾多,氣氛寧靜安詳。這樣的境況讓的老七幾乎錯覺的認為人族已經勝利了,人族正在邁入一個盛世。可是,為何他只是離去數日,不凡城便發生了如此巨大的慘變,好似被毀滅過后的重建,連天的碎石土屑,怎一個凄涼壯烈。
身軀猛的一震,老七好似想起了什么,眼光掠過眾人,內心默默的數了一番,“八十二,只有八十二,怎么只有八十二人!其余的人呢!”老七瞪著城主大吼道。他渾身都顫栗起來,人族成千上萬的強者,一般都云集在城主身邊,為何現在只有八十二人了!內心莫名的恐懼愈發令他不安,他不敢想,不愿再想。
那是數千個強者,數千個人族,數千條人命啊!老七緊咬著牙,臉部開始充血。他雙目中帶著滔天的怒火,緊盯著城主一言不發,等待他給予自己一個結果。
城主苦笑一聲,神色悲傷不知該如何作答,全部都死了么?這樣殘忍的事實他怎么愿意說出口,深呼吸一口氣,城主默然轉身,朝著自己休息的地方行去,他略帶蒼涼的話語清晰傳來,讓老七神色大變。
“都死了,都死了...數千個強者,只剩下這么多了,人族的希望,不凡城的安危,就在他們身上了...還有,大哥也死了...也死了。”城主腳步踉蹌著,差點摔倒。
“什么...”老七仿若驚聞一個晴天霹靂,雙眼瞪的老大,他的大嘴張開,久久沒有合上,一股涼氣自他腳底升起,穿過脊梁骨直沖腦門,令他渾身一片冰涼。喉頭無意識的吞咽著,他仿佛變成了一個石雕,渾身僵硬冰冷。
“都死了?連大哥也死了?”老七不可置信的開口,雙目通紅的看著城主走遠的背影,下意識的篡緊了自己的拳頭,他突然一笑,不以為意道,“這怎么可能?你開什么玩笑!這絕不可能,絕不可能...他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老七對著周圍人族大吼,仿佛要從他們之中尋到一個答案,讓自己肯定,讓自己相信。
可是周圍人族一應沉默,低著頭沒有回答他,他們神色悲傷,鼻頭酸酸的開始轉身,朝著內城走去。
“不對呀!這不可能呀!”老七抓住身邊幾個人族,不讓他們離開,他要從他們口中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告訴自己這都是假的,假的!那么多人,短短的幾天之內怎么會全部都死去,還有,大哥作為不凡城第一強者,又怎么可能這么輕易的死去!誰能殺得了他!“別走,別走!告訴我,告訴我,這是假的,假的!”老七抿著嘴唇,開始輕微的抽泣,他帶著哭音,哀求一般看著被自己抓住的人族,可是他的神色比老七更悲傷,有一種心灰意冷的絕望。
“大哥怎么可能死!大哥怎么可能死!”老七的聲音都變調了,他使勁的推搡著被他抓住領子的人族,“你說話啊,說啊!”他祈求的開口,只希望答案不要是那么殘酷。
“死了,都死了。”那個人族掀開老七的手,語氣冰冷的說道,他淡淡一笑,“不就是死了么,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也會死啊,我也有親人啊,不就是死了么,我也會死啊!”他轉身朝著城主而去,眼神無比堅定,是的,我也會死,可我不怕!這世間這紅塵有那么多眷戀那么多不舍,我也要不甘的戰死,可是我的族人啊,誰來保護你們...
聽到了答案,老七呆立原地,周圍靜的只有他身上血液流淌下來的聲音,午后的陽光那么刺眼,那么炙熱,可是他感覺這卻是天底下最寒冷的地方。
“哈哈...哈哈...”老七有些瘋癲的笑了,笑著笑著,他眼中就流下了淚,大哥啊,你怎么就這么死了!他有些絕望的抬頭,閉眼,仿佛睜開眼就要面對這個真實的世界,面對這個世界殘酷的真相,所以他寧愿沉淪在黑暗中,不肯醒來。
大哥啊!我自小被你教導,傳我神通,讓我強大,你就是我最親的人,你看著我一天天長大,我看著你一天天衰老,你知道我內心有多痛苦多難受么?曾經那個頂天立地的身影,也抵不過歲月,終究佝僂蒼老...大哥啊!你的身姿誰可比擬,你的戰績誰能輕視,你自妖族中殺盡殺出,令妖族聞風喪膽,無不膽寒,你是人族的英雄,默默的堅定的守護著人族,在我心中你的地位無可取代...可是你怎么就這么死了啊!連我,都來不及送行...
老七緊緊的閉著眼,渾身顫抖,神色悲傷,大哥,我也是人族,你對我說,人族,每一個都是鐵血好男兒,那我又怎么能丟你的臉?為了破壞召喚陣,我差點死了,可是我一直在模仿你,我一直想學著你的風采在妖族中殺盡殺出,那我怎么能丟你的臉?我不要就這么倒下,所以我艱難的殺了出來,可是你啊,你怎么就這么倒下了...
“哈哈,哈哈!”老七癲狂的笑著,笑著,說不出的慘然悲哀,“你是個廢物,廢物!”他陡然睜開眼,盯著城主遠去的背影咆哮,目中一片赤紅,帶著驚天的怨憎和仇恨。不凡八杰,哪個不是死在了妖獸攻城之下,他眼睜睜的看著五哥死去而無能為力,看著其它的兄弟生生戰死,唯一還活著的,就只有自己和城主,“你守的什么城!你把自己的兄弟都守死完了!你連自己兄弟都保護不了,你還談什么資格守城!你是個廢物,廢物!”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城主突然栽倒在地,痛苦的捂住自己胸口咳嗽起來,震開其余人族伸來攙扶的手臂,他咳出兩口血,面無表情的顫抖著站起,艱難的向前走去。他為守城付出了一生的心血,其中承受的苦痛與折磨難以言說,看著自己兄弟身死,他又怎會不難過自責?他往往都在夜里悲哀的驚醒,夢中都是自己兄弟大笑著死去的一幕慘烈。他過的比其余人都痛苦難受,而這份痛苦,最大的來源便是老七的不理解。
他只知道自己兄弟的性命,他只看到眼前死去的人,他何曾想過內城,那數萬的人族居民!他可以不理解自己,可以謾罵辱沒自己,誰叫他是自己的七弟,可是這樣一來,他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傷害,他知道么...
苦笑著,城主一步,一步的走遠。
我也不想人族同胞受到什么傷害,我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兄弟親人死去,可是在這個萬族林立,戰火連天的世界,只有犧牲,才能換來最大的保全。
老七在原地咆哮著,豁然轉身,朝著羅森沖去,“你是個廢物,我不是!我要讓你看看,就算是死,我也要殺光所有妖族!”他一邊沖刺,一邊用嘶啞的聲音低吼。
“攔住他!”城主轉身朝著老七一指,神色終于開始悲傷,得到命令的人族強者飛撲而至,將老七撲到在地,七手八腳的按住他,不讓他動彈。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老七怒吼著掙扎,將不少人都甩了出去,卻終究敵不過人多勢眾,被眾人聯手按住,無力撲騰。他雙眼血紅的望著走進的城主,喉頭發出一聲聲竭力的嘶吼。
“七哥,你冷靜點!”
“七兄,不要這樣!”
眾人紛紛出言安慰,示意老七冷靜下來,他與城主二人之間的矛盾,他們都心知肚明,暗暗也偏向城主一方,因為城主的功績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所以每一次二人爭吵,他們都是按住老七,讓他冷靜。
冷冷的看了老七一眼,城主扶起被老七掀飛的人,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冰冷的說道,“他,殺了數百只翼鳥,救了內城數千百姓,他,一直戰斗在前線,從未后退過半步,他,被數百妖獸圍攻死戰到底。”城主指了指被老七掀翻的幾人,眼神冷漠的看向他,“你竟然好意思朝他們出手?你真當我不敢懲治你么!”
“來啊!來啊!你算什么東西!”老七怒目圓睜,毫不示弱的咆哮。“我怕你我就不是老七!”雖然城主這么一說,老七心里確實有點愧疚,可他就是看城主不爽,千方百計的想要和他抬杠,就是不愿輸了氣勢。
“不知悔改!人族的英雄豈是你可以褻瀆的!”城主厲喝一聲,咬著牙盯住老七,恨不得出手痛揍他一番。老七冷哼一聲,倒也沒有答話,他也認識到了自己先前的錯誤,不該莽撞的傷害那些人族強者。
這里的人族強者,哪一個不是歷經血戰,為人族做出累累戰功的人?戰斗到此時,他們早已疲憊,可是為何不去休息?還不是因為老七在這里生事。
“七弟,你長長腦子吧,你睜開眼看看,看看不凡城到底有多少人族!”城主痛心疾首的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