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記

《於笙篇》

我遵照迦言的命令，離開了祁國。或許迦言已不再是，愛著我的，那一位公子。如今的他，只是祁國的王。我來到了齊國，齊國是一個遙遠的國度。從前我對齊國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它是一個神奇的王國。齊人并不喜他國之人踏上他們的土地，但意外地，他們收容了我?；蛟S我臉上的苦楚，讓他們心生憐惜。

齊國的王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但他長著的，卻不是齊人的面容。他告訴我，他是中原之人，他把我安排在靈鷲山的一處宮殿里住下。靈鷲山的主峰終年被濃霧包圍，這讓我想起了，祁都的江面。齊王并不在靈鷲山上居住，但他到山上舉行祭祀的次數，很是頻繁。

齊王每次到山上來，都會探望我。他說我與他同是外來之人，互相照看，是應當之事。我并不知曉他的身世，只是知道他喜歡站在杏花之下。他愛穿著藍白相間的袍子，頭上扎著一個端正的發髻。他說，站在杏花之下，他總能想起，他從前的生活，以及他的故人。

有一日，齊王問我，他說：“於笙，你為何會到齊國？”

我說：“我并沒有心生向往的地方，我只是，在等候著一位故人?！?

殿前的樹木，開滿了紅色的小花，齊王的雙眸，看著山上的濃霧。齊王說：“於笙，這里是齊國的圣域，聽聞有一位神族，曾在這里生活。相傳他說過一句話語，他說，人類總是孤獨的，當他愛上人的那一刻，他便走上了這一條不歸路。於笙，你等待著的，可是你的愛人？”

我說：“既然沒有歸路，我又何必回頭?！?

齊王的臉上不曾出現過這樣的神色，他的身上總有一股淡然，波瀾不驚。但此時，他的面容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他說：“有的時候，所謂的沒有歸路，只是我們自身制造出來的假象，不能回頭，只是無力承受現世的真實。於笙，讓自己深陷泥沼，并不理智。”

齊王并不明白我對迦言的愛戀，我與他相戀多年，若我把他忘卻，便是要忘記，年少時光的味道。祁國的水鄉，溫文的公子，我總能想起，在迷蒙的煙霧中，迦言向我伸出手來的情景。

迦言是如此的沉穩，但他也并不是，不懂風情。我喜歡穿著淺紫色的衣衫，他也逐漸地，穿著起了淺紫色的外袍。他稚氣的舉動，讓我知道，他是愛著我的。

中原各國的風俗并不相同，我也知道，他國的年輕男女，相處的方式。迦言與我的愛戀，并不炙熱，他喜歡與我在青石板上，慢慢穿行。我喜愛煙霧，也喜歡日光，祁國的日光并不濃烈，打在煙霧上，只能讓人感到云靄深深，城垣的上方，泛著點點亮光。這像極了，我與迦言的愛戀。

我第一眼看到迦言時，我只是認為，他是一位溫文的公子，我并不知曉，他的身份。他如一名平民一般，到我的府上拜會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對他，很是喜歡。父親對迦言說，我的年齡尚小，他并不能讓我過早地，與他成婚。迦言邀請我到祁宮中小住，我到那時，才知曉他是祁國的大公子。

祁宮之中，植滿了櫻花。祁宮的王族或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美景，他們并不會在櫻花下駐足。但我卻喜歡靜靜地站在回廊之上，看著微風吹亂花瓣的情景?；ò昝髅魇悄菢拥拇嗳?，但它們并不會被風吹落。它們在枝頭上蕩漾著，與墻前的翠柳，形成一幅美麗的畫面。

有的時候，當我從回廊離開時，會看到迦言在不遠處的身影。有一次，迦言向我走來，他說：“於笙，你我一同去書房，可好？”迦言喜歡在書房里，書寫著字符，但筆上的墨汁，從不會沾染他的衣袖。

在書房里，我整理著他的宗卷。那里，是他第一次吻我的地方。他的臉慢慢地向我靠近，我能感受到，他的吐息。他說：“於笙，我們成婚?！?

但迦言要出使到楚國，我也知道，他的煩憂。祁國失去了它的財寶，早已勢衰。迦言只是一位如玉的公子，他并不適合在這濁世中求存。我知道，迦言并不喜歡穿著玄黑色的衣衫，故作深沉。我告訴他，我會在祁宮里，等待我與他成婚的那一日。

迦言歸來后，仍沒有與我成婚。祁王的身體，早已消沉，他已不能經受，過多的風霜。迦言也逐漸，管理著祁國的事務。我并不能，?？吹剿蛟S，他是有意，遠離我。那一日，我終是見到了他，他對我說，我并不應留在祁宮，我應離去返回我的府邸。

我知道，迦言并不是真的，想讓我離開，過多的變換，讓迦言變得無所適從。從前他能與我一同在長街上漫步，但此刻，他并不能。我想，既然如此，我便留在祁宮，與他一同度過這一段困苦的時光。迦言需要的，是我的安慰?；蛟S，我所能給予他的，也只有這些。

迦言成為了高貴的祁王，但他卻不得安生，宋國的大軍，已經駐扎在邊境之上。迦言決定，他要到晉國求援，但他此行，兇險萬分。我來到迦言的大殿上，我并不是要阻止迦言的決定，我只是想，與他一同到那一個兇險的地方。我的愛戀并不轟烈，我只想與他一同，面對他的困難。

或許，迦言再也不是從前的他，他把我恨恨地摔在地上，大殿上很是溫暖，但地面卻冰冷異常。我的心顫了一下，迦言的臉冷若冰霜，他說，於笙，你并不明白。他說，他再也不是那一個我一直等待著的人。迦言從我的身旁走過，我靜靜地看著他，并沒有流出淚來。

晉王愿意與宋軍周旋，但他希望，祁國的一位公主能與晉國聯姻。祁國的公主并不多，年紀稍長一些的，便是青鸞。我闖進了迦言的大殿，我對迦言說，青鸞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他并不能這樣對待她。從前的迦言曾說，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是生靈的性命。但此刻，他只是顧及，他王國的利益。

迦言命令他的影衛，將我送離祁國。他也讓我不必遵守，昔日的諾言。但我對他說，我仍會等待著他。我并不能忘卻，我與他從前的時光。我知道，迦言仍然是愛著我的，也是因為這一份愛，他讓我離開。我與他守著的，是遠在千里的愛戀。只是，這一個愛戀，不知是否能生出結果。

我雖在齊國，但我對中原的狀況，也是了解。楚國的公子伊宜，成為了楚王，再也沒有侯國，侵占祁國的土地。青鸞與公子無痕的聯姻，并沒有實行。公子伊宜是鐘情于青鸞的，而青鸞如今也在楚宮之中。靈鷲山上彌漫著霧氣，我想，不知迦言在祁都的煙霧中，做著些什么。

我的背后傳來了聲響，我看到了他，我說：“迦言，這并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迦言說：“於笙，你我的未來，只有一種可能。我們成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