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千秋醉一夢書友鼓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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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碧空萬里如洗。
道路濕滑,坑洼泥濘難行。
“駕———嗒嗒嗒!”
“快、快、快點,再快些!”
泥洼坎坷的官道上,一個年約弱冠之齡的俊朗文士騎著一匹矮馬,一邊策馬奔行,一邊急聲招呼隨行眾人加緊趕路。
但見文士一行將近兩百余人,其中婦孺老人就有六七十人,青壯男丁一百余人。
此外,一行人之中還有三輛載貨大車和兩輛載人馬車,所有人之中只有相貌英俊高大的青年文士騎著河西矮馬,其他人皆是步行趕路。
昨晚一夜暴雨,將整個官道沖洗得坑坑洼洼,泥濘不堪,極為難行。
而青年文士一行人卻是行色匆匆著急趕路,故而兩百余人推著馬車,扶老攜幼,一步三滑地艱難前行。
看這架勢,似乎他們正被人追趕,從而迫使他們不顧道路濕滑倉惶逃命。
好在他們目前還沒有看到追趕之人的身影,以至于隊伍中很多青壯男丁并不像騎馬文士那樣焦急,既而對文士的急聲呼喊有些不以為然,仍然不急不躁地推著馬車緩緩而行。
如此情景,看得俊朗文士眉頭緊皺,臉上充滿擔憂焦急之色,深感無奈。他知道這些青壯并不是不想快點趕路,而是道路實在難走,稍有不慎就會摔倒在泥洼里,那就更加走不快了。
然而,眼下一行人確實是時間緊迫,不容耽擱,更不可能停下來歇息,等到午后道路稍稍硬化之后再走。因為他們身后隨時都有可能出現追兵,而且是奔行速度極快的輕裝騎兵。等到追兵追上來,那一切都晚了。想走也走不了,甚至一行兩百余人還會就此丟掉性命。
前路難行,后有追兵,形勢如此緊迫,俊朗文士豈能不急!
可惜不管他如何焦急,一行人就是走不快,更不可能狂奔趕路。而他又不能丟下這些人獨自先走,因為這都是他的族人和鄉親,其中兩輛馬車里就坐著他的祖母和四個妻妾,還有兩個沒有學會走路的子女。
“吁———”策馬行至前面的馬車旁邊。俊朗文士勒馬緩行。對著馬車側窗。恭聲問道:“祖母,道路坎坷,顛簸不堪,您老還好吧?”
馬車側窗布簾隨之打開。露出一張滿含微笑慈愛和善的婦人臉龐。
老人年逾六旬,兩鬢微白,除了額頭上記載歲月流逝的幾道皺紋之外,膚色白皙,臉頰紅潤,依稀可見老人年輕時的姣好容顏。
“孫兒不用替祖母擔心。”老人神色和善說道:“雨后道路濕滑,這點顛簸之苦祖母還能挺得住,倒是鄉親們受苦了,跟著我們祖孫倆一起逃亡。被我們連累了。”
俊朗文士聞聲面露愧色,恭聲道:“這都是孫兒不孝,識人不明反受其累。半年前,我不加思索之下接受了袁公路的任命,出任東城長。結果庸碌半載,一事無成。由此才讓孫兒看出袁公路雖是袁家嫡出子孫,卻倨傲自大,昏庸無能,終究不是成大事之人。
故而,孫兒十天前才決定棄官而去,舉家遷往廬江投奔公瑾,而后靜觀天下時變,待天下局勢明朗時再另擇明主輔佐,如此方為正道。怎料近日來連番下雨耽誤了行程,袁公路已經察覺孫兒辭官而去,張貼告示責令沿途各縣緝拿孫兒問罪,想必此刻追兵已經不遠了。
孫兒現在最擔心的事情就是,昨夜暴雨整整下了一夜,必然引發洪水,不知我們事先準備好的渡船有沒有被洪水沖走。若是沒有渡船,那我們祖孫一行人恐怕很難脫身,只能坐等追兵趕來擒拿,束手待戮!”
車中老人聞言后,臉上的表情頗為憂郁,稀疏的眉頭緊蹙,以至于額頭上皺紋驟然加深,一籌莫展。
片刻后,老人神情自責地說道:“孫兒誤投袁公路麾下效命之事,不是你的錯,而是祖母過于心切,想讓你早點出仕謀取功名,免得你整日陪著祖母這把老骨頭庸碌度日,耽誤了前程。正因如此,祖母才讓投到袁術帳下效力,出任東城長。不承想袁公路出身雖好,卻是徒有其名而無其實,有功不賞有過不罰,昏聵之極。如此才讓你奔波半年卻終究都是徒勞,非但沒有得到賞賜,反被郡吏排擠陷害,以致一事無成。
此番你決定離開袁術治下,蟄伏待機另擇明主輔佐,祖母完全贊成。只是時下揚州各郡混亂不堪,各郡太守擁兵自重,互相攻伐,想找到一位能夠成大事的明主談何容易啊!”
感嘆之余,老人對俊朗文士安慰道:“至于此行我們祖孫倆能否順利甩掉追兵,孫兒大可不必憂慮。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孫兒乃世間至忠至孝之人,平日里樂善好施,救濟無數流民,若是蒼天有眼,自然能保佑我們祖孫一行逢兇化吉,平安到達居巢周家。”
“借祖母吉言,但愿如此吧!”俊朗文士輕輕點頭應道。
“噠噠噠———”
恰在此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踏聲,隨之數百名輕裝騎兵的身影出現在俊朗文士視線之中,既而越來越清晰,雙方之間的距離正在迅速拉近。
“壞了,追兵果然追趕而來!”
霎時間,俊朗文士神色大變,失聲驚呼。隨之他策馬轉身,向后方奔去,臨走時喊話道:“祖母安坐,今日孫兒無論如何都要護送您老人家安全渡河!”
策馬趕回后方途中,他一邊隨手抽出佩劍,一邊大聲喊話道:“大家不要慌不要亂,婦孺老人在前,馬車在中間,青壯男丁隨我殿后,抵擋追兵!”
“嘭!”說話之際,俊朗文士已然到達最后方,追兵就在他眼前三百步開外的官道上。當即他翻身下馬,手持佩劍指揮青壯排好陣型,掩護婦孺老人和馬車前往一里外的渡口。渡口岸邊,有他三天前派去的十幾名扈從提前準備渡河船只,只等一行人趕到河邊便可立即登船。一旦他們登船過了河,那這些策馬趕來的輕裝騎兵就只能望河興嘆,再也奈何不得他們。
排好陣型后,一百三十多名強壯悉數取下背上的弓箭,隨時準備迎擊。俊朗文士則留在最后,時刻觀察追兵與自己的距離,等到雙方距離百步時,便立即止步列陣,放箭御敵。
“東城長慢走,主公命我等前來請你回去敘話!”
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追兵之中一名身著戰甲的小校揚聲喊話,話中之意似是不會為難俊朗文士,但他策馬奔行的速度卻是愈發加快了。
“跟你們回去?真是笑話,難道你們以為我魯肅是三歲孩童,不知道你們是來抓我領賞的嗎?”俊朗文士嗤之以鼻的大聲喝斥道。
不過他這番話中卻是道出了自身身份,俊朗文士就是臨淮魯肅魯子敬。
在此之前,他在袁術帳下效力,出任東城長。上任后,他勤勤懇懇治理東城,政績不錯卻沒有得到任何賞賜,揭發不法豪強士族之罪狀,卻被上級郡吏所阻,非但沒有懲處不法豪強,反倒是他自己遭到郡吏排擠陷害。
眼見于此,魯肅心灰意冷,隨即棄官而去,帶上祖母和族人以及愿意跟隨他一起離開的鄉里青壯,匆忙起行趕往廬江居巢。怎奈連日來連番下雨,致使他們一行趕路緩慢,延誤時機,既而被袁術下令緝拿,追兵尾隨其后追趕而來。
魯肅一行攏共兩百余人,其中還有老幼婦孺和幾車家當。若是早先被追兵趕上,只怕就很難逃脫,即便束手就擒沒被追兵當場殺死,隨后也必然身陷牢獄,早晚難逃一死。
然而,正如魯肅祖母方才所言,吉人自有天相。當追兵真正追上魯肅一行人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婦孺老人已然抵達河邊渡口,得天庇佑,三天前派來看護渡船的扈從不僅一個沒少,就連渡船也完好無損,沒有被昨夜的洪水沖走。
隨即老人孩子率先上船,船上扈從則加快速度將貨物裝上渡船。而魯肅則帶領一百多名青壯排成防御陣型,搭弓上弦,與三百余名輕裝騎兵正面對峙。
雙方相距不到五十步,恰好一箭之遙,正是弓箭手搭弓直射的射程之內。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雙方對峙當中都沒有立即發起攻擊,反倒是先前對魯肅喊話的小校策馬上前十余步,喊話道:“魯子敬,主公非常器重你,初次起用便任命你為東城長,治理一縣之地。而今你不思報效主公,卻攜帶家眷不辭而別,你好歹也是讀書知禮的文士,如此作為豈是為人臣下之道?”
“雷薄將軍此言差矣!”魯肅接聲說道:“我與將軍曾有數面之緣,雖算不上熟識,卻是份屬同僚半年之久,彼此都有所耳聞。盡管我人微言輕,卻也曾與將軍一起暢飲,笑談天下局勢。
此番將軍可知我魯肅為何要棄官而去?那是因為袁術昏聵無能,治下郡吏貪贓枉法,沆瀣一氣,屢次排擠于我,如今更是企圖加害于我。若是將軍遇到此等惡事,還愿意留在袁術治下繼續效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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