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可以答應你們處死武昭儀,但是朕也要讓你們記住,朕這個皇位是先帝爺親自傳給朕,朕打出生的那一刻時,便是太子,這纔是真正的天命所歸,王者帝相,又豈是一些蛇化爲龍所能攀比的!”
闕摯蒼說這話時,冷眸俯瞰著殿中衆人,樣子不怒而威,極具王者風範。
可是卻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正在淌血,痛得他幾乎窒息。
殿內,鴉雀無聲,百官無不被闕摯蒼的話,以及他這種凌駕於一切的氣勢給震攝到,皆不敢吭聲。
“來人,宣武昭儀進殿!”闕摯蒼咬緊後槽牙,飲淚道。
……
永昌宮內,蘇季菲今日正好進宮來看武昭儀。
“姐姐,這幾天是不是沒休息夠?寶寶鬧你了是不是?你看你,黑眼圈都跑出來了。”蘇季菲噙笑道。
武昭儀憔悴的臉上,露出慈愛的淺笑:“也還好,吐倒不是很想吐,就是每晚都睡不踏實,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頂著,這一點倒是跟我當初懷蕩兒的時候很像。……我覺得這胎可能是個男孩。”
她樣子激動,目光染上濃烈的期待。
蘇季菲知道,那是因爲她很想肚子裡的孩子是蕩兒來投胎的。
雖然這個想法很荒謬,但這便是母親!
“這樣啊,那我等他長大了,就教他功夫,不讓他被別人欺負。”蘇季菲不忍打擊她,只是順著她的話道。
武昭儀雙目微紅,艱難地“嗯”了一聲。
“姐姐,你懷孕的事,皇上已經知道了嗎?”蘇季菲驀然問道。
武昭儀搖搖頭,一臉爲難:“還沒有,最近他煩惱的事已經夠多了,我不想他再爲了我的事擔心。”
“那你準備瞞到他什麼時候,眼下正是敏感時刻,這孩子也許是你的一個護身符。”蘇季菲說得含蓄。
如今羣臣一口咬死石碑上預言的事,蘇季菲相信武昭儀的處境有多危險,她自己比任何人還清楚。
武昭儀微微嘆了口氣,似認命道:“皇上說過,他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護我周全的,這便已經夠了。如果說,到最後我仍然躲不過一死的下場,那我也無怨。”
“姐姐。”蘇季菲握住她的手,心裡有些難受。
武昭儀凝視著她,溫柔地笑道:“菲兒,謝謝你,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陪著我。你知道嗎?能認識你這個妹妹,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我真的很高興。”
蘇季菲觀她表情,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心裡甚慰。比起家裡的那幾個姐妹,武昭儀顯然靠譜得多。
這麼一想,蘇季菲愈發喜歡這個武昭儀。
“我也是!”
紫依手裡端著托盤進來,給兩人重新換上兩杯剛沏好的熱茶,以及幾碟她親手做的點心。
武昭儀誇紫依手藝不錯,不比宮裡的御廚差,蘇季菲看著點心的模樣精緻,便拿起一杯梅花香餅放進嘴裡。
如今正是梅花綻開的季節,一入口,蘇季菲只覺脣齒留香,味道清甜,帶著少許的嚼勁。
“確實不錯。”蘇季菲吃著喜歡,便多吃了一塊。
武昭儀把另一盤點心推到她的名:“這道七巧點心,也是紫依的拿手活,嘗一嘗?”
“好啊。”蘇季菲沒有拒絕。
最近她晨早的特訓量翻倍,體力消耗極大,但這又是一個要求女子必須儀態萬千的年代,她在家裡不方便放開肚子大快朵頤,就和平時一樣,吃了那一碗清粥,再夾幾口小菜,這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大叫,於是沒有拒絕,伸手一口氣連吃了幾塊。
武昭儀看她吃得香,十分高興,便把盤子都端到她面前,讓她多吃一點。蘇季菲倒也不客氣,狼爪直接伸向一籠翡翠芹香蝦餃皇。
吃得正歡的時候,崇陽殿便來了人,說是皇上有請。
武昭儀心裡一跳,接著便重重沉了下去。
這一刻,還是來了嗎?
蘇季菲心思聰慧,看到武昭儀臉色都變了,一下子便沒了胃口,執意要陪她過去。
“崇陽殿重地,若無皇上的召見,任何人是不能夠進去的。蘇大人,請不要讓奴才爲難。”太監總管丁伍彎著腰,態度恭敬道。
自從皇帝賜封她爲勘察御史,衆人對她的稱呼便變了,一口一個“大人”。
“那我不進去,在殿外守著就好。”蘇季菲放心不下武昭儀,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而且還十分強烈。
“這……還是不妥吧?”丁伍一臉爲難地看向武昭儀。
方纔他一直守在殿外,皇上和羣臣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武昭儀此次過去後,會有什麼下場,他大致也能猜到,這蘇季菲聽說本事了得,是個極有能耐的人,雖然她還頗入得皇上的眼,但如果她去後鬧事怎麼辦?
丁伍心裡琢磨著,按她和武昭儀的情份,如果武昭儀有難,蘇季菲肯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他越想,越不敢領這位小祖宗過去。
武昭儀心裡也清楚,因此徑直走到蘇季菲的面前,對她說道:“丁公公說得對,崇陽殿是皇上與大臣們商討國事的地方,豈是閒雜人等隨便可亂闖的,就算是當今太后和皇后,也不敢亂闖。”
蘇季菲嘴脣翕動,剛想說話,武昭儀便握住她的手,拍著她的手背竟然用類似哄小孩的語氣,繼續說道:“在這裡乖乖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了。”
蘇季菲心裡那種不好的預感,再度浮現起來。
“我擔心你!”蘇季菲瞅了丁伍一眼,壓了下眼瞼,一臉擔憂道。
武昭儀勉強扯起一抹淺笑:“不用擔心,有皇上在,他不會讓我有事的。”
可如果連你的皇上也叛變了呢?
蘇季菲心裡沉痛,卻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那好吧,我等你。”
氣氛一下子靜默下來,變得沉悶。
因爲身份低微,蘇季菲只能眼睜睜看著武昭儀跟著丁伍離開。
崇陽殿內,皇帝闕摯蒼同樣心絞難耐。
“武昭儀進殿!”
當這五個字響起的時候,皇帝幾乎把牙齒咬死,眼睛死死地瞪著崇陽殿的大門口。
那一刻,他突然想罵那個蠢女人,爲什麼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