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府,演武廳。
叉手侍立、一臉謙恭的共工,跟隨在傅侯爵身後,一邊瀏覽著演武廳內(nèi)陳設(shè)的各色星甲,一邊聽著傅侯爵的講解。
“自整個帝國而言,最爲有名的星甲,當屬皇室以不傳秘法制造的‘烏雲(yún)魔犀星甲’、‘玄龜蛟皮軟甲’、以及‘雄常玉紋星袍’。無論防禦力還是其上附加的星術(shù),都堪稱一流之作。此外七大世家中,我傅家的‘赤麟狻猊星甲’,尚家的‘白牛水紋星甲’,以及蘇家的‘紫駝錦茸星甲’,雖防禦力、附加的星術(shù),較之皇室三大寶甲都遜了一籌,但也屬上乘難得的了。一件上品星甲所用的材料無比珍貴,製作手段更堪稱繁細,因此就限制了它根本不可能進行批量生產(chǎn),這也是星甲唯一的缺憾。現(xiàn)在無論軍隊裝備、還是尋常星師穿戴,都不過是些絲質(zhì)、布質(zhì)、麻質(zhì)、皮質(zhì)等尋常的貨色,其中以帝國御林衛(wèi)所裝備的、以少量玉髓混合琥珀脂、鹿筋,以及麋、兕、狐等獸皮,鍛製成的‘琉璃鏡陶星甲’爲最佳。相比較而言,星師院中的執(zhí)法星師,以魔蛟裡軟皮製成的星袍,雖然防禦力、附加的星術(shù)而言,較之上述的幾種星甲頗爲不如,但貴在能夠大量製造,星師院執(zhí)法星師幾乎人手一件,這一點卻就是世俗的這幾種星甲所大爲不如了。”傅侯爵拎著一件“赤鱗狻猊星甲”,一邊對著共工侃侃而談,一邊伸指彈出一道星芒,射在星甲之上。如同利箭、足以將鋼板射穿的星芒,射在星甲之上,星甲猛然抖了幾抖,一團暗紅色光霧騰起;光霧消散,星甲卻是絲毫未損。
共工連連點頭,望著那件通體赤紅色地細密鱗片密集排列、如同魚鱗的“赤麟狻猊星甲”,雙眼放光,就再也移不開眼神。
傅世微微一笑,將星甲隨手丟給共工:“穿上試試吧,送給你了。”
共工就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小侄未曾見惠伯父,先勞伯父賜袍,太過了!”一邊說著,卻以最快的速度將星甲披在了身上。
傅世就笑:“跟你那老爹卻是一般無二的虛僞。”
人靠衣裝馬靠鞍,一披上這件星甲,共工精氣神不由爲之一變。原本他就身材魁偉,極富男子漢氣概,披上這件赤紅炫麗的“赤麟狻猊星甲”後,卻是將男子的陽剛、彪悍、強健,以及銳意進取的味道,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了出來。
共工舒拳展膊、擡腿踢腳,活動一番,發(fā)覺無不如意,星甲穿在身上,絲毫影響不到他的動作。隨之他一臉驚奇,對傅侯爵道:“這件星甲,自外看應(yīng)該無比沉重、至少也要幾十斤纔對,怎麼穿在身上,居然輕若無物?”
傅侯爵微微笑著,道:“這件‘赤麟狻猊星甲’所附加的星術(shù),就是‘輕捷術(shù)’。不但星甲輕若無物,將重量減至最低,披上這件星甲地星師,也會隨之擁有百分之十地速度加成,——如非如此,我傅家的‘赤麟狻猊星甲’,又豈能位列三大名甲之一?”
共工恍然。伸手無比珍惜地輕輕撫摸著身上星甲。卻是越看越喜歡。無傅世送他地這件禮物。卻是將他給徹底打動了。
打量了幾眼神采飛揚、英氣畢露地共工。傅世目光欣賞。暗暗點頭。道:“剛纔所說地六大星甲。對於普通星師來說。固然難得;但七大世家。卻是那一家沒有幾件鎮(zhèn)府地星甲?比如血家地‘金絲蛟筋星甲’。你戰(zhàn)家地‘玉犀闢塵星甲’、尚家地‘魔鱷星光星甲’等等。較之上述地六種星甲。可是不可同日而語。那一件不是價值連城、堪稱稀世珍有之物?也難爲你見到如此一副尋常星甲。如此迷醉。也不嫌給你戰(zhàn)家丟人?”
共工訕訕道:“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地。他一向不允許我穿戴星甲地。因此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未曾擁有過一件屬於自己地星甲。自小見到別地星師穿著星甲那威風(fēng)模樣。可是羨慕煞我。因此伯父送我這件‘猊甲’。真真算是了卻我地一件心願。
”
傅世臉色忽然肅穆了起來。鄭重地道:“你父親那是爲你好。要知道。你以前年紀太小。在星師路上剛剛起步。如果那時就穿上防禦力強悍地星甲。對你星力地提升。可是沒有絲毫好處地。”
共工就緊張起來。看著身上地星甲。大爲爲難。想要脫下來未免又有些捨不得。
傅世一笑,道:“你現(xiàn)在星力已經(jīng)過了三十級,本命屬性已經(jīng)覺醒,基礎(chǔ)已經(jīng)打得很堅實,穿之無礙了。”
共工鬆了口氣,披著那家星甲,就未免有些洋洋之意。
傅世暗歎口氣,實則他的心下,原本是非常看好共工的,一向有將傅青霜配之的意思,而共工對傅青霜也一直顯然很有好感;哪知傅青霜卻一直對他沒有感覺,反而對來自窮鄉(xiāng)僻壤的元源,一見傾心,卻是讓傅侯爵大爲無奈。而今送他一套傅家制造的星甲
彌補一下自己心頭對他的愧疚。
如此想著,傅世不覺轉(zhuǎn)頭,將目光投向廳外、金菊盛開燦爛的花園內(nèi),那正在交談的兩人……
花園內(nèi)燦燦的金菊海洋裡,並肩站著一對璧人。少年一身月白星師絲袍,長身玉立,飄然出塵;而少女則身著湖藍色長裙,身材高挑,盈盈俏立,姿色絕美。兩人並肩站立,恍若一對金童玉女。
“……若若八歲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一直是尚叔叔獨自撫養(yǎng)她。尚叔叔政務(wù)繁忙,很少有時間顧得上她,更遑論抽出時間來陪她了,因此他們父女關(guān)係一直不是很好,而若若也一直非常思念她的母親。”傅青霜雪白嬌嫩地小手揹負身後,標槍般站得筆直,對元源像是例行公事、冷淡淡的敘說道。
“原來若若身世這麼苦,很小就沒有了母親。”元源低聲道,“多謝你能夠告訴我們這些。”元源心頭無盡的柔情涌起,一瞬間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保護、呵愛若若一輩子,哪怕自己吃再多的苦、受再大的磨難,也絕對不再讓她受一點兒委屈!
傅青霜默然,微微側(cè)頭,望著他如若精雕細刻、線條硬朗而又不乏柔和的臉龐側(cè)面輪廓,以及一臉沉摯的深情,禁不住心頭微微酸澀,暗道:自己,這也算是爲他人做嫁衣裳吧?
將心頭的失落、感傷,很好的掩藏了起來,傅青霜以慣常的冷淡語氣道:“你來看我,就是爲了打探尚若若地身世吧?現(xiàn)在能告訴你地,我都告訴了你,你可以離開了。”
自從上次元源離開了傅府,就再也沒有來過,此次前來拜訪,有事相求不說,還特意拖了共工一同前來,卻是讓傅青霜心頭無比難過。
元源尷尬一笑,道:“還有件事情需要麻煩你。我很快就將離開帝京,你與若若自幼交好,能夠進入尚府見到她,請你爲我?guī)б痪湓挘屓羧舻任乙荒辍R荒赆幔視⑺映龊罹舾瑏K且從此不再與她分開。”元源定定看著她,語氣無比的懇切。
傅青霜黛眉蹙起,微微低頭,道:“我不帶。”
“啊?”元源沒有想到傅青霜會拒絕,一臉愕然。前世的嶗派掌門,對於感情之事可謂後知後覺到極點,對傅青霜對他的一番心意,根本毫無所覺,只感覺傅青霜對他異常友好,這種事託她去做最合適不過,因此才巴巴找上門來。
傅青霜話一出口,立即感到後悔,知自己心中的酸意來得毫無來由,定了定神,她扭過身子,背對著元源,冷聲道:“爲什麼要找我?”
元源摸著眉毛,道:“我以爲我們是好朋友,因此我想你會願意幫助我與若若地,既然你不肯,那我再想別的法子好了。”說完,有些失望地元源,就要告辭離去。
“我可以幫你,但我?guī)偷氖悄悖皇巧腥羧簟!备登嗨鋈婚_口道。
元源大喜,轉(zhuǎn)身抓起她的雙手,輕輕搖晃著,不住口的連聲道謝。在離開帝京之前,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尚若若,而今有傅青霜做他們的傳聲筒,自然讓他欣喜若狂。心下興奮太甚,對於傅青霜話語是否另含深意,也就沒有深思。
傅青霜深深看了他一眼,臉色奇異,道:“你就這麼高興?”
元源這才發(fā)覺自己還拉著人家地手,奇怪的是傅青霜卻毫無表示,忙不迭放開,訕訕說不出話來。
“好了,既然我答應(yīng)了你,就一定會爲你傳到。如果沒有什麼別地事情,你可以走了。”傅青霜負手平視著花園內(nèi)燦燦的金菊,冷淡淡地道。
元源對於她冰封萬里的冷淡神情,早已見怪不怪,因此對於她地驅(qū)客令也不在意,想了想,眉心玉石抹額光芒一閃,自儲物空間內(nèi)取出了一個用上品水玉親手雕成的拳頭大小、呈圓柱形的精巧雅緻的玉瓶來,拉起傅青霜的一隻手,放在她的手心,鄭重的道:“這個玉瓶裡面,有十二粒丹藥,你每個月服一粒,對星力的提升,大有裨益。
”
傅青霜纖嫩玉手自然握緊玉瓶,臉色卻仍舊冷淡不變:“如果這是你託我辦事的禮品,那我不要。”
這點小聰明元源還是有的,立即斷然道:“自然不是!我們是好朋友嘛,這是我特意送你的。呃,最好這瓶丹藥暫且不要告訴你的父親,這算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吧。”
“爲什麼?”傅青霜忽然微微側(cè)頭,一雙明亮瑩潤的大眼睛凝視著元源,嘴角不覺一絲幾不可見的淡笑浮現(xiàn)。
元源不等回答,共工忽然步伐匆匆,自演武廳內(nèi)走了過來,對元源道:“剛纔納吉到侯府傳來消息,你母親與薩姆大叔已經(jīng)自諾亞城被接來帝京了,現(xiàn)在快要抵達城外。而令狐相帶領(lǐng)著第四營一大票軍官,已經(jīng)先出去迎接了,讓你趕緊到香榭大街你的住宅,等待迎接。”
元源一聽,心頭狂喜涌起,轉(zhuǎn)身對傅青霜告別,扯著共工
侯爵府而去。
傅青霜仍舊盈盈而立,卻是不知什麼時候轉(zhuǎn)過身來,怔怔看著他消失地身影出神,手裡緊緊握著那個玉瓶,元源那句“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幽幽迴響在她耳畔,讓她心下不覺生起一絲甜意。
“在想什麼呢?”不知什麼時候,身披淡黃星袍的傅侯爵,緩步踱了過來,站在女兒身後,溫聲問道。
“沒、沒想什麼。傅青霜纖手靈巧一翻,玉瓶悄無聲息滑進了袖子裡,轉(zhuǎn)過身輕聲叫了一聲:“父親。”
傅侯爵摸著脣上的鬍鬚,微微笑著,語調(diào)調(diào)侃:“哦,真的沒有想什麼?難道不是在想剛纔那臭小子?”
“父親!”傅青霜如若膩玉般臉龐,微微一抹兒紅暈浮現(xiàn),卻是嬌羞不可方物,隨即羞色褪去,代之的又是那永恆不變的冷豔,對父親嗔道。
傅侯爵魁梧挺拔的身材立時矮了半截,舉手投降,連聲道:“好、好,算我什麼也沒有說,總成了吧?”隨即摸著鬍鬚,狠巴巴的道:“原來是父親看走了眼,原以爲你喜歡他,因此纔對他那麼照顧。既然如此,也不用與他客氣了,先將他校尉職銜給剝掉,然後丟進死牢,嚴刑拷打,將那兩種丹藥的方子逼問出來再說。”
“父親!——我不許你這麼對他!”傅青霜有些慌了,雖然弄不清楚父親是真心還是試探自己,但關(guān)心則亂,對父親大聲驚道。
望著女兒緊張地神色,傅侯爵“哈哈”大笑,額頭那“王”字形淡金色符篆,亦隨之陡然大亮。
“無聊。”情知中了父親地圈套,傅青霜臉色立又冷淡下來,噘著紅脣滿的道,隨即輕嘆口氣,神色就有些消沉,低聲道:“即使喜歡他,又有什麼用?他喜歡的一直是尚若若。”
看著女兒黯然的神色,傅侯爵濃眉一皺,一雙虎睛光芒大亮,侵犯霸圖意味濃烈,上前扶著女兒的香肩,肅然道:“看著我。”
傅青霜茫然擡頭,不解地看著父親。
“我傅家,從來不生養(yǎng)遇事畏手縮腳的廢物,主動進攻,纔是我們家族地風(fēng)格。既然喜歡那小子,就去追,機會都是自己所創(chuàng)造的、而不是憑空掉落頭上來的。”傅侯爵沉聲道。
傅青霜一愣,細細回味著父親的話,雙眼也慢慢亮了起來,心下卻仍有一絲顧慮,遲著道:“可、可他只喜歡若若。”
“錯!”傅侯爵大手一揮,斷然道:“以我對那小子的觀察,在感情上,他屬於那種被動接受型。與尚若若之間,應(yīng)該也是日久生情,並且還是尚若若主動多一些。如果你真的想與他永遠在一起,現(xiàn)在正好天賜良機,尚若若被他父親關(guān)了緊閉;如果你能夠好好利用這一年地時間,與他朝暮相處,潛移默化下來,最終橫刀過愛,也並非沒有可能。你不見他雖然不知你對他的感情,但卻也感覺出你是真心對他好地,因此有了事情,才巴巴來找你幫忙?”傅世卻是鼓起如簧巧舌,對女兒拼命打氣道。
傅青霜蹙著黛眉,眨著一雙大眼睛,如若沾雪寒梅般的小臉,盡是躍躍欲試,對父親不無心虛地道:“這、真管用嗎?”
“當然!”傅世不容置疑的悍然道,隨即放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比如說現(xiàn)在,可就有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傅青霜立即粉拳握緊,緊張的看著父親。
“元源這小子,可以看得出,是個非常孝順的傢伙。你不聽共工說,他的母親今天剛剛抵達帝京?如果你能夠得到他母親的認可,那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對於他母親的意見,這小子應(yīng)該還是很聽從的。雖然尚若若認識他的母親在前,以尚若若的漂亮乖巧,元源母親應(yīng)該很喜歡她;但他們很久沒見了,現(xiàn)在又被關(guān)了一年禁閉,因此你時間還很寬裕。”傅侯爵不遺餘力的對女兒指點迷津道。
傅青霜小臉漸漸沉靜了下來,一雙大眼睛明亮的驚人,忽然輕提裙襬,轉(zhuǎn)身匆匆對自己的閨房奔去。
“你、你幹什麼去?”傅侯爵一愣,在後面大聲道。
“換衣服,去接元伯母。”傅青霜頭也不回,冷冷的道。
傅侯爵一愣,隨即“呵呵”大笑,額頭王字符篆都扭曲了起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忙又對著女兒大聲追著道:“自你母親哪兒,將她剛剛定製的首飾、以及新做的長裙,帶幾套過去,——第一次見面,可不能空著雙手。
”
見一向不怎麼愛打扮的女兒,匆匆忙忙趕回閨房梳妝,傅侯爵讚歎愛情力量強大之餘,又是一臉陰笑,悠悠然道:“尚沐白,你想用你老丈人當年對付你的那一套,來對付元源?嘿嘿,看我如何讓你弄巧成拙、搬石頭砸起自己的腳,最終鬧個雞飛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