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教學樓四樓的一個教室。
老師正站在講臺前揮舞著粉筆滔滔不絕的講述歷史上的二次世界大戰。
臺下的學生們或是托腮深思,或是奮筆疾書,教室裡縈繞著認真的氣氛,唯獨一個靠窗而坐的長髮女孩,不受絲毫影響的繼續神遊九霄,在大堆努力聽課的學生中顯得尤爲特別。
只見她心不在焉地咬著筆桿,對著窗外枝葉繁茂的大樹一陣陣的出神。
如果此時的你,是一隻躲藏在綠葉間的鳥兒,你就可以看到她白皙的正臉了。這張臉既不嫵媚也不豔麗,可是卻有著一股獨特的魅力,彷彿只要看過一眼,就可以忘記世間的一切紛爭,安靜而祥和。不安和憂慮,似乎永遠不應該出現在這張臉上,但事實卻非如此。此刻的她,神色有些黯然不定,目光凌亂而沒有焦距,一點幽幽的東西籠在她的眉間。
恍惚了片刻,她收回遙遠的目光,轉而遊移於整個教室,把同室人的臉一一打量了個遍。
沒有,確實沒有。還是沒來上學嗎,那丫頭?
昨晚離開她家的時候,看她的狀態明明就不錯的了,怎麼今天又翹課呢?不過,也許她的平靜是裝出來的,不想讓我們擔心罷了。
小茹,是個內向執著、敏感細膩的女孩子,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卻偏偏是是那個在學校裡以冷酷和不領情出名的玄宵;暗戀了對方足足兩年,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去表白,不僅被一口遭拒,還受到譏諷,她心裡該是很難受的吧。
離開她家的時候,她說:“我只願意告訴你們。”言下之意,就是讓我和玉晴不要告訴其他任何人了。
她的自尊心還是那麼的強,一晚上就對著我們哭了一回,閉口不談告白被拒的始終,我們自然不好揭其傷疤戳其痛楚,可不知道緣由,便無法對癥下藥了,只能坐在這裡乾著急。
紫暄看著外面明亮的天,心想,不知那個叫玄宵的男子到底對小茹說了什麼,到底傷她有多深。
☆ ☆ ☆ ☆ ☆ ☆ ☆
下課鈴剛剛打過。
“噠噠噠!”一個留著爽利短髮的女生風風火火的衝進教室:“阿暄,小茹今天來上課沒有?”
“唉——”紫暄聳聳肩攤開手,無奈地嘆了口氣,搖搖頭。
“她這是怎麼拉?爲了一個甩了她的破男人,我們的優等生居然明目張膽的逃了兩天課!”玉晴憤憤地說,“那個叫什麼玄宵的男人,到底有哪裡好了?值得她這樣費心!我看根本就是個目中無人的狂妄豎子嘛!”
“噓——你小聲點兒,這裡可是教室!我們去小樹林說話。”阿暄一手捂著玉晴的嘴巴,一手扯著她逃離了被炬炬目光包圍的教室。
☆ ☆ ☆ ☆ ☆ ☆ ☆
“那個叫玄宵的傢伙,怎麼看都像根冷冰冰的鐵柱子,硬邦邦的沒半點人情,真不明白,小茹怎麼會看上他!命裡的災星麼?”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吧,好歹人家也是大財閥家的公子呢,再加上他那張酷臉,受歡迎程度也不低啊——”紫暄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情緒激動的玉晴打斷了。
“呸,什麼財閥!擺明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黑道幫派,卻偏要這麼冠冕堂皇的稱自己是什麼財閥,丟人現眼!有張酷臉又怎麼樣?長得酷就了不起,就可以把眼睛放頭頂上了麼?難道人都是靠臉發財、看臉吃飯的嗎?”小茹嘰裡呱啦地嚷了一通,一張小臉掙的通紅,腮幫子也一鼓一孤的,顯然是餘憤未平。
“好了好了,玉晴,別批鬥了,我們現在的問題是,小茹怎麼辦?”紫暄輕輕的拍拍玉晴,在她再度發飆之前,及時的把話題拉回了重點。
“我的小祖宗,你的氣撒完了沒有?再這樣吼下去,這裡的樹都要被你嚇倒啦!”冷不防插進一個男音,只見拓敏捷的鑽進樹林,快步走到玉晴身後,順手給了她一記輕敲。
“哎喲,你幹什麼!”小茹冷不丁腦瓜上吃了一記,跳將起來就想從趙拓頭上討回。
趙拓一邊擋住她的胡鬧,一邊對著阿暄頷首而笑:“我兩天沒有看到小茹了,哦?”
明明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笑得很歡的一張臉,卻聽得看的紫暄心裡陣陣發毛,有點“不妙”的預感。
“我剛纔好像有聽到某個名字哦——”看她倆沒什麼答話的反應,他試著提醒她們,同時繼續維持著臉上放肆而甜膩的笑容。
該死的拓!學什麼不好,去學明朔的“笑裡殺”!笑不來人家的溫柔,倒笑得這樣惡魔!玉晴咬牙切齒的在心裡狠狠的咒罵他,其實早已被他笑得直髮虛。她本來就是個藏不住心事的玻璃人兒,再加上面對的是她命中註定的剋星,如何躲得過?
當下就守不住小茹的囑咐,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出了前前後後。
“嗯——”拓搖頭晃腦地想了片刻,“是不是還在家休息?”
“宅電、手機,都打過了,沒人接。”玉晴丟了一個白眼給他——你當我們是白癡啊,這都想不到?
拓換了一個沉思的表情:“要是在卻不接電話呢?”
“我去過了,沒人在。”頭頂突然傳來答覆。
隨即“撲通”一聲從阿暄倚著的樹上掉下來一個人,安全著陸在拓的身旁。
“你!”剎那間,三個人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對眼前突然出現的白明朔行注目禮。
在這三雙眼睛的火辣注視下,明朔居然沒有感到絲毫拘束不適。他不慌不忙的抖乾淨衣服上沾的枝葉,慢悠悠的重申了一遍:“我說,我去過小茹家了,她不在。”
漫長的五秒鐘過去。
紫暄眨了眨眼睛,點點頭。
趙拓捋了捋下巴,也點點頭。
只有玉晴還驚魂未定的指著明朔,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顫顫的:“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早晨看到玄宵被一羣女孩子簇擁著。”明朔答非所問。
“咀——”趙拓卻斜插著褲兜朝天打了個響亮的口哨,一副“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的表情。
“我們從哪開始?”玉晴毫不客氣的瞪了拓一眼,把他吊兒郎當的表情哽在了臉上。
“當然是分頭去找。我去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阿暄突然出手,“刷刷刷”三下,把寫著“宅院街道”“園區市郊”和“其他常去之地”的便箋分別貼到了三人額頭。
☆ ☆ ☆ ☆ ☆ ☆ ☆
在黑調pub的門口,紫暄停下了腳步。這個酒吧位於深巷,傳聞不太正規,所以來的學生也很少。如果換作平時的小茹,她是鐵定不會踏入的,不過現在——紫暄遲疑了,直覺告訴她,小茹很有可能就在這裡。
還是進去看看吧,她甩甩頭,對自己說。
一進門,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裡面很昏暗,五顏六色的閃光燈曖昧的搖擺著,交織出糜邐的氣息。一絲幽幽的不悅爬上了紫暄的眉梢,她皺皺鼻子,感應著微弱的氣息徑直往裡走,仔細搜索著小茹的身影。
看到了:一頭棕色的及肩長髮微卷著隨意披散;一張素淨的顏面此刻被濃重的色彩描摹得有棱有角,眉黛脣紅,只有一雙秋水眼依舊清澈澄淨,眸色淡如琥珀,不帶半點雜質;她嬌小的身軀裹在一條帶亮片的雪紡小碎花連衣裙裡,陷入吧檯右側的環形沙發中。
紫暄立刻撥通了白明朔的手機:“我找到她了,在黑調pub。”
“咯咯咯!”坐在小茹右首的男子頭髮如銳刺般根根立著,不知他湊在小茹的耳邊說了什麼,逗得她顫聲嬌笑。左首的瘦削男子一手不安分地繞過小茹背後,撫上她的肩。
“啪!”紫暄看不下去了,立刻甩上手機蓋,大步走了過去。
“小美人兒,你又劃輸了,要罰一杯哦!”刺蝟頭一邊說一邊把一杯紅酒盡數灌進小茹口裡。
“啊呀,美女你好偏心啊,都只和大哥喝,怎麼就把我這個可憐的小弟忽略一邊呢?”瘦削男子故意裝出一腔埋怨的口氣,趁機把小茹手上喝空的酒杯又滿上了。
小茹吃吃地笑著,把酒杯晃到了嘴邊——忽覺手腕一軟,酒杯已進了另一隻手掌中——滿滿的一杯紅酒,沒有撒出一滴。
“小茹,醒醒,我們該回去了。”紫暄輕輕一託,把酒杯置於臺幾上。
“嗯?”小茹迷迷糊糊的應著,擡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眼裡暈開了氤氤的霧氣。
她醉了。
紫暄扶起她,
冷不防一隻手臂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哎,怎麼能說走就走?她還欠著我們酒!”說話流裡流氣的“刺蝟頭”,霸道地擋在小茹面前,“美人兒,才說好了要陪我們兄弟倆喝上五十杯的,你的話還算不算數?”
“好、好像是,那、那個當然算數,那個,我們繼續喝。”一開口就覺得嘴裡麻麻的,舌頭也不怎麼聽使喚,她伸手去撈桌上的酒杯,“阿暄,你也來,我們一起,喝,不醉不歸!”
“小茹,你醉了——”“胡說!”小茹揚手打斷了阿暄的話,“誰說我醉了?我可是海量,千杯不醉的,五十杯算什麼?吶,你們信不信?”小茹突然用指尖戳戳“刺蝟頭”和瘦削男,瞇起眼睛努力想把眼前搖晃的六個人影看清。
“信,我們當然信!”“刺蝟頭”馬上點頭,又一杯紅酒順勢遞上。小茹既不接手也不推開,腦袋往前湊湊,就著對方的手一口乾了。
“小茹!”見她這樣胡來,紫暄不禁也帶上了慍惱,只是身在別人的地盤,又只得她一人在,總不便公然造次的。
“嗯?”小茹轉過臉來,平時太過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一抹緋紅,更添俏麗,看的紫暄呆了一下。小茹伸手鉤上她的脖子,搖搖晃晃的貼著她:“阿暄,你看我,你看著我!那個可恨的傢伙,說我長得對不起大衆上不得廳堂,說我喜歡他是醜人多做怪;可是這兒,這兒的每個男人都說我好看!”她激動的一揮手,眼睛裡沉滿了化不開的濃重的傷痛,“他還說我這樣的三八肯定沒人要,是倒貼貨裡的次品,鐵定嫁不出去!哈哈哈,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倒要做給他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沒人要!我——”不及說完,小茹整個人就失去知覺,軟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是阿暄,不忍再看她自傷,眼疾手快的在她後頸切了一掌,讓被擊暈的她靠在自己身上。
“喂,黃毛片子,我們喝我們的,你多管什麼閒事?不喝完可別想走人!”瘦削男不滿的瞪瞪紫暄,撇撇嘴。
不能生事,不能生事……紫暄默默的告誡自己,壓下了心中的不適,息事寧人的問道:“還剩下多少?我替她喝。”明知自己酒量不行,但眼下卻也顧不得許多了。
“你替她喝?”“刺蝟頭”和瘦削男面面相覷,四目交接的對視中流淌著模糊而戲謔的笑意。
“怎麼,不行嗎?剩下的一起倒上來吧。”紫暄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看著一杯杯紅酒在面前排出來,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儘快帶小茹離開這裡。
“…….第6杯……第8杯……第10杯……”本來就不擅喝酒,再加上這麼一杯接著一杯地猛灌,紫暄不由得開始覺得腦袋裡暈暈的上酒勁了。
“阿暄!”破空傳來一聲短促而焦急的呼喚,一條人影如白駒過隙一掠而至,“嗒”地扣住了紫暄的手腕——“啪!”剛舉到嘴邊的酒杯驀地落在地上,伴著清脆的破裂聲四分五裂,緋紅的瓊液好似新鮮的血液,汩汩地在腳下流淌,觸目驚心。
“我沒事。”紫暄一展手臂,把昏睡的小茹塞進明朔的懷裡,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閒人勿擾。”“刺蝟頭”盛氣凌人的丟了四個字和一個白眼給明朔,旋身插進紫暄與白明朔之間,他一邊拿著酒瓶重新倒酒,一邊毫不停頓地說,“剛纔那杯酒打碎了,一罰二,那個小子衝過來攪了興致,要加罰三杯,再加上沒喝完的…….”
嘿,這樣下去還不得沒完沒了,不就是不灌醉我不罷休麼?紫暄只覺酒勁上衝,原本壓下的情緒又按捺不住地涌出來,大有不受控的趨勢。居心叵測的灌小茹酒,這事還沒有和他們算帳呢,夠容忍的了,現在又肆意囂張些什麼?紫暄已是冷了臉色,偏偏那位不知好歹的仁兄還在絮絮不止,附帶著難聽的咂嘴,“啊呀,醉倒了死乞白賴在這裡可不行吶;我們這裡的酒雖然‘便宜’,但付不起酒帳做的白工我們也是不收的;不過我看小妞兒你長得還頗有幾分姿色,不如湊近來說點好聽的,餵我們一人喝上幾杯,今天的酒債我們就算結了,你看這樣完帳如何?“
哼,沒想到還真有這樣不要臉的!和這種痞子講什麼道理?虧她先前還想著能趕快完酒了事,真是笑話!紫暄自嘲的嗤嗤鼻,脣角斜斜地揚起: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就當我是病貓好欺負了!她一擡眼,小指勾起一個高腳杯,在那排的第一隻酒杯上輕輕一磕:“叮——”,“啪!” “啪!” “啪!”……酒杯接二連三地炸了開來,發出尖銳的爆破聲,逗得杯中的殘酒興奮地四下飛濺。“喲,看不出姑娘好身手,可是——”“刺蝟頭”抱臂站定,眼風掃掃周圍聚集的的同夥,輕蔑地瞇著眼撇嘴,“雙拳不敵四手!更何況你們還帶著個醉醺醺的妞兒,能走出我們這館兒?哈哈哈!”
“哼,真自負!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資本放肆呢?”使了個眼色給明朔,示意他找個機會先帶小茹離開,紫暄握握拳,把指節捏的“咔咔”響。
“是誰在這兒鬧事?膽敢欺負本大爺的兄弟們!吃了豹子膽了!”黑暗裡傳來一串粗魯的怒吼。
“老大!”“是老大來了!”人羣中一陣悉悉嗦嗦,小聲地傳話、談論,語氣裡充斥著恭敬和興奮,彷彿救世主降臨。
原本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牆鬆了鬆口,自動讓出了一條道。
來了!沉穩的腳步,全身的骨骼都伴隨著步伐發出輕微的“咯咯”聲,來者顯然受過嚴格訓練,有著極佳的武術基礎。
哦,練家子。紫暄漠然地打量著逐漸走近的人影:大約已過了不惑之年,但依然健壯魁梧,下盤穩紮,眼睛小而精亮,目光猶如一把銳利的尖刀,直刺人心。他裹著一件灰色的大衣,斜斜地睨視著紫暄,雙指猶夾著一根菸,不時地抽兩口,一副桀傲不馴的模樣。
“先把門口堵著的兩位請進來,然後關門,休業!”
門口?紫暄心中一動,忍不住要回頭張望,明朔及時地傳音入密:“是拓和玉晴。有我在,不用擔心。”一句話安定了她的心神,驚憂不及在她臉上展開便消失殆盡了。
酒吧的老大,始終死死地盯住紫暄,濃重的殺氣在他狹長的眼中瀰漫、沉積;紫暄也毫不客氣地回瞪他。
四目交接。剎那間,藍色的天空中彷彿劃過一道呼嘯的閃電,轟隆的雷聲直直地劈裂周身的氣流,看的衆人膽戰心驚,倒是兩位主角反而站得氣定神閒。
幾分鐘的對峙。接著,他忽然收回了目光,凝聚的殺氣在瞬間消散,露出深邃的眼眸來。
“恩哼,很少有人敢和我這樣對視的,小丫頭!”口氣裡滲出了欣賞的成分,他又吸了幾口煙,隨意地抖抖菸灰——幾顆火星倏地彈了出去,疾射向紫暄的雙眼。這一招本是他最爲得意的絕活,出其不意、屢試不爽;但是面對眼前這個形容稚嫩的小姑娘,竟然毫不奏效了!絲毫不見預料中的驚慌,似乎也並未見她錯步,而火星卻實實在在地被躲過了。多年來,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訝異,也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他立刻意識到:這回,自己是撞上同行了。
“底子不錯嘛!可是,丫頭,你知道我是誰不?”他囂張地指指自己,妄圖用身份恐嚇住她。
“酒吧老闆。”答得很流利,沒有一點猶豫,不帶一絲慌亂,聲音平穩得宛如無風的湖面,波瀾不驚。
他忍不住“啪”地一下甩掉了菸蒂,自負地挺起胸脯向背後招招手。一個小嘍羅從人羣中擠了出來,手裡託著個蓋紅布的金盤。那是什麼?莫不是——手槍?如果真是那種自己最不擅長的火器,可就有點麻煩了。不過,我應該沒這麼背運吧?紫暄不甘不願地撇撇嘴,屈起左手食指,進入戒備狀態。站在人羣后的白明朔和趙拓 也緊張地把目光鎖定在小嘍羅手裡蓋得嚴嚴實實的托盤上。
紅布一揭,四人齊刷刷地看進去,齊刷刷地目瞪口呆,又齊刷刷地忍俊不禁——
居然是一塊徽章!
熟悉規矩的人都知道:武術界以不同色不同花的徽章區別武師級別。
初段位的圖案是鷹,色澤一段爲青,二段爲銀,三段爲金;中段位則以虎爲花,四段青虎,五段銀虎,六段金虎;高段位乃刻龍爲印,亦是七段青,八段銀,九段金。
其中,中段位以上者方可參加省級、國家級甚至國際比賽,但只有在國家級比賽中取得名次者,纔可被授予高段位。
托盤裡,正是一塊金色的徽章,飾金虎。
中年男子浮起了得意的微笑,看著紫暄,等著從她臉上讀出她心中的驚恐。然而,他又想錯了。對面的小姑娘不僅沒有半點退縮的行徑,反而鬆了口氣,雙眸綻出亮亮的神采。
中段六級武師?她翹起的嘴角,勾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唔,還夠不上國家資格嘛,剛纔白白緊張一通,不過真要一言不和起來,這架,也打得值了。
她眼珠烏溜溜一轉,已把在場的衆人盡收眼底:“中段最高位的六級,怎麼只帶出這麼一簍子垃圾?”
“垃圾?居然敢罵我們是垃圾!你個不知死活的黃毛丫頭!”刺蝟頭怒氣衝衝地揚掌要撲過去,卻被老大一擡手止住,只得站在風涼處狠狠地用眼睛剜她。
“好!有膽識!哈哈哈!”老大的臉上突然泛起了狂熱的笑,“值得我和你比劃比劃。如果輸了,你們都得留下來——聽我號令……”
“那如果我沒輸呢?”
“沒輸?!哈哈哈,只要你能在我手裡過上二十招,我就任你處置!”他滿臉自信,得意洋洋地瞟著紫暄:這樣年紀的小丫頭,就算自小練武又能有多大成就,實戰經驗也不會豐富,不過是憑著年輕氣盛罷了,好對付得很,“呵呵,小姑娘,不過我可先說清楚了:我蒼頭是從來不懂什麼叫手下留情、憐香惜玉的!”
“二十招?行,開始吧。”紫暄的答應出乎意料得爽快。
蒼頭聽到紫暄如此乾脆利索的應答不由頓了一下,隨即一個“鷂子翻身”飛撲,來勢迅猛。紫暄不慌不忙,略展身法,衆人眼前一花,那小姑娘已是閃出去丈把遠。一撲空,蒼頭立刻就勢後倒,雙手交叉,齊掃對方腰部,帶起一陣掌風。但紫暄只豎起拇指點向他手腕處的脈門,就逼他收了手,簡單利落地遏止了凌厲的攻勢。眼見著兩招均未見效,而且連對方身體都沒碰到,蒼頭激起了鬥志,不由得集中精神,收起懶散,開始快攻。
……八招、九招……可似乎每一招都正中敵意,被紫暄巧妙地四兩撥千斤,輕鬆化解。此刻的蒼頭早已不再輕敵,用盡全力使上了真功夫。
“十五招了。”紫暄又一次躲過他的連環腿後,輕聲嘆息。聞聲,剛一腳踢空的蒼頭,突然打了個激靈,心裡沒來由的冒出一股不妙的預感。果然,剛纔還只是趨於躲避防守的她,現在卻忽的抖擻精神反擊過來了。他只覺得一陣疾風逼來,迫使他後退,一招未盡又是一招襲來,未及站定,一記並掌再次劈空而至。
一轉眼,他就只剩下招架的份,毫無還手之力了。而對手的紫暄卻依然遊刃有餘,一邊接二連三的出招,一邊不疾不徐的數著招數。
“最後一招了!”又是一掌循聲拍面。躲閃不及,蒼頭只得用手硬接——“啪!”一股大力壓下,他頓感雙臂陡地一麻,雙腿一軟,被震倒在地。
他跌下去的那一刻,周圍靜得出奇,彷彿他的兄弟們全都成了沒有生命的人偶,發不出一點聲音,但卻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都在瀰漫的同一聲驚呼:“不可能!”在他們眼中從沒輸過的老大——精明幹練威信頗高的蒼頭,現在居然就這麼簡簡單單地敗了!還是敗給一個毫無來由的不過二十歲左右的黃毛丫頭!這怎麼可能?!然而,事實擺在面前:他們輸了。
一羣人愣愣地注視著從地上緩緩站起的老大,忘了四周,忘了被他們圍在圈中的紫暄,一張張臉上只留著僵硬的不可置信的神情。
紫暄躡步,轉身。
“慢著!”
就在她即將走出圈子的時候,一聲大吼截住了她的腳步——又是那個“刺蝟頭”!
“先別放他們走!”嘍羅們從呆滯中被震醒,紛紛對他們五人怒目而視,甚至開始捋袖子挽褲腿準備動手,鬆散的包圍圈再度收緊。
“等等。”聲音中明顯的摻雜著疲憊的味道,他今天吃了個癟,也算是開了個眼界,到底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他,終究是老了,敗了。蒼頭打了個下壓的手勢,示意大家散開,“願賭服輸,不要丟了我們的臉面,只是——”
銳利的眼風急速地劈向紫暄,像是要透過雙眸直探她的心底,然而,不可得。
蒼頭眼中的神色變幻不定了片刻,終於,警惕的神色漸漸浮出眼底:“姑娘,你——到底是什麼人?”
“學生。”依舊流暢的回答,漣漪不起的平淡。
“學生……”蒼頭喃喃低語地重複了一遍,略有所思,“只是普通學生?”無庸置疑的懷疑貫穿語氣。
紫暄正待開口,敏銳的雙耳突然捕捉到一縷不協調的聲音,彷彿是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的爆裂聲,連空氣都隨之顫動。憑感覺,震動的來源處似乎是在幾百米開外,也就是他們學校附近,那裡大型的建築物,也不過就一棟古老無人的鐘樓而已。
那,是什麼聲音呢?
心念電轉,難道——
“阿暄!”“明朔!”兩個互喚的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顯然明朔也想到了同一層。
只見他略一沉頓,轉首問趙拓:“我們出來多久了?”
趙拓被他一言提醒,聯想到之前種種意外,悚然變色:“已經快三個小時了!莫非——”
“正是!”明朔截斷了他的猜測,臉色稍顯蒼白。
他“嚯”的轉身就走,同時撂下吩咐:“玉晴,小茹就交給你了,帶她回家;阿暄,你留在這裡掃尾;我和拓立刻趕去鐘樓。”
言畢,他已拽著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