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1-107病房。
“嘭——”一束潔白的百合花破門而入,穩穩當當地落在玉晴的面前。
“嗨!”“下午好!”一對走到哪都吸人眼球的帥氣青年走了進來,兩張笑瞇瞇的臉。
“唉,果然是你們倆,走到哪就喧嘩到哪兒!”林夕一邊走過去替他們關門,一邊指指病床邊的座椅。
“夕夕,我們哪有啊!這不是聽說玉晴受了傷,趕來探視的嗎?”白明朔又露出了那熟悉的溫和的笑。
“玉晴,你的腳怎么樣了?”拓收起了放肆的笑臉,關切地問道。
“沒事了沒事了,一點小傷拉,過兩天就能出院的。嘻嘻!”玉晴向大伙兒眨眨眼,帶著幾縷陰陰的笑看向白明朔。刷——,一屋子人的目光全轉向了那里,然后,所有人的眼珠都差點掉出眼眶:只見白明朔正站在紫暄身邊,臉上居然沒有戴著二十四小時的微笑,反而盛滿了擔心,且聽他輕輕地問紫暄:“你的右手腕怎么有點腫?”不等紫暄回答,林夕就先憋不住“哧哧”地笑起來:“明朔啊,你的目光可真犀利啊!”拓更是在臉上堆滿了壞笑:“嘿嘿,難怪死纏爛打著要跟來啊!”
“啊哈,”白明朔不甘示弱,換上一雙彎彎的笑眼,矛頭直指趙拓,“剛才不知是誰哦,一聽說某人受傷了就急得上竄下跳亂叫亂嚷,急吼吼地拖著我打車過來探傷員呢!”
“啊啊——這個么——”拓立刻轉首移開目光,迅速改變話題,“小茹啊,你們不是去山上郊游的嗎?怎么弄了兩個傷員回來?”
“本來好好的啊,誰知攀巖的時候,玉晴的繩索忽然斷了。眼看著她從二三十米的高空掉下來,我都嚇傻了!幸好阿暄反應快,沖過去跳起來接住了她,兩個人就一塊兒摔了……”
“你說紫暄她接住了落下來的玉晴?!”明朔置疑到,口氣里流露出震驚的味道。
“是啊,我就記得當時她跳得好高啊!”小茹繼續講了下去,沒有察覺到白明朔眼中閃過的一抹驚詫,更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出了一件多么有悖常理的事實,“哎,你這個傻丫頭!當時手腕傷了也不說,倒圍著玉晴團團轉!眼見著周圍找不到人幫忙,還硬背著她下了段山路到休息點……”
“哎,我這不瞧她扭了腳心里不安么?!要不是我臨時和她換了根繩索,這摔下來的可不就是我嗎?!”
換繩索……明朔似乎想到了點什么,目光緩緩地飄過眾人,最后定格在紫暄身上。
“你呀,就是忒容易自責了!這繩索斷了又不是你的錯,誰料想得到吶,還放心上!反正我只記得是你救的我!”玉晴一抬尖尖的下巴,略帶嬌蠻地嗔道。
“再說她也沒啥大礙。倒是丫頭你,手腕骨都挫傷了,得好好養呢!”林夕心疼地看著紫暄微腫的右手腕,嘴上不說,心里卻著實感激她。
“這點小傷沒問題的。”紫暄見氣氛漸漸沉悶,連忙開辟新題,“林夕姐,咋沒看見方哲學長?”
“哎呀,對啊對啊,這倒提醒我了!”玉晴頓時換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興奮表情,快人快語,“姐,你的約會怎么樣拉?”
…………
紫暄的話題轉移果然巧妙。不一會兒,幾個人就又玩笑起來,病房里頓時熱熱鬧鬧的,洋溢的熱情掩住了紫暄雙眸深處轉瞬即逝的憂慮。
只有白明朔,注視著紫暄平靜的笑靨,目光中滲透出疑慮的神色。
☆ ☆ ☆ ☆ ☆ ☆ ☆
再過三天,這固定紗布就能拆了。紫暄撫了撫即將痊愈的右手腕,醫生說,這幾天對傷骨很重要,千萬不能再受力,否則手腕就真得無法復原了。至于他們——也有些日子沒再出現,大概收到了消息,在等待時機吧。看來,近日回家……紫暄抿抿嘴,唇邊掠過一絲苦笑。
“阿暄,走拉!”放學了,玉晴和小茹又像往常一樣招呼她。
“你們倆先走吧,我今天還有點事。”紫暄自然而然地支開她們。
站在窗口,默默地看著她倆遠去的身影,直至完全消逝在視線中,她才慢慢地回轉身,慢慢地收拾東西,慢慢地離開學校。
☆ ☆ ☆ ☆ ☆ ☆ ☆
拐進一條小巷,紫暄提高了警惕:這條路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的,四周又高墻圍立,正是下手的好地方。換作是她,也決計不會錯過在這里設伏的。
果然,未至巷深處,前面拐口就猛地竄出兩條人影。紫暄停步,靜觀其變,不料身后又有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又是兩個!紫暄的眼里,分毫猶豫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愈發凌厲的目光。
四個黑衣男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她近逼。
紫暄捏緊了手中的書包,緊得指節都有些發白了,臉上是冷硬的線條,堅毅而不屑。
…………
到底是一對四,又得護著右手腕,紫暄終是漸感力不從心、應接不暇了。對方又一次進攻,紫暄迅速點地彈踢,左掌一翻,擊退了近身的兩個,一轉眼卻瞄見右邊有只手已張開五指閃電般地擒向自己的右手。“啊——”紫暄一驚,本能地后退,誰料又一位男子已從她的左后方撲了過來。紫暄只得收住后退之勢,曲起右手肘硬著頭皮迎向那招擒拿。就在這時,她身后突然飛出一物,“啪”的一聲重重地砸在對方手上,同時傳來一記慘叫。定睛一看:居然是只書包!趁著眾人皆呆住之際,一條人影倏地從外圍插入戰局,手腳利索地收拾掉了黑衣人。旋即,他抖抖衣袖,回頭對紫暄溫和地一笑,然后,草綠、花開、風輕、云淡,仿佛什么糟糕的事都沒有發生過。
天哪!是白明朔!他,他都看見了?!怎么辦?紫暄只覺得千百個理由在瞬間涌出,卻堵在了嗓子眼,半句解釋也說不出來。
白明朔用腳踢踢倒在地上的人:“喂,還賴著不走嗎?難不成你想被俘了受嚴刑逼供?!”四個黑衣人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灰溜溜地四散離去了。
“唉——還是瞞不住啊——”紫暄輕喟,面對這個聰明人,也許不要隨便撒謊來得更好一些,她腳尖抵著書包一挑,“你什么時候發現的?”她邊說邊用食指一彈,把飛起的書包推還白明朔。
“走吧,我送你回家。”答非所問,明朔張手接過書包,甩上肩。
“我本以為沒人發現的。”紫暄揚揚眉,頗為欣賞地瞧著白明朔。
“哦,是嗎?可是,我覺得你露的痕跡不少呢:首先,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那輛黑車簡直就是沖著你去的,而且逃的飛快,連車牌都來不及看清;其次,碩大的花盆從四樓墜落,怎么就不偏不倚的砸我們頭上呢?而且,料想你也看得出來吧,那個橫桿是被人故意扭曲的;再么,上次你們郊游受傷,攀巖的繩索多為特制,若非有人做過手腳,怎么可能說斷就斷了?這些意外,若都是巧合,那也實在是太巧太不走運了!還有——”他左手三指一駢,搭上自己的右手脈門,就像那天他在樓道里對阿暄所做的那樣,“你讓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深藏不露。飛身接住二三十米高空落下的玉晴,就算她再瘦小再輕也至少得有個四十多公斤的分量吧,再加上加速下落,這么大的重力常人如何經受得住?顯然,你不僅會武,還有很深的武術造詣,不是嗎?”
紫暄只是靜靜地聽,睫毛微垂,不置可否。
她的眼神收藏在眼睫的影子底下。她定定地看著明朔扣著的手指。他的手指姿態看起來很放松,但有可預見的爆發力,想象這雙手因為必要的攻守而充盈了疾速的血液,藍色脈管輕度膨脹,手指蜷曲,繃緊的指甲變成粉紅色,閃爍出光澤。她突然很慶幸,幸好,他不是她的敵人。
明朔看了一眼身邊默默垂首的女孩,頓了頓,接著又說道:“你早已猜到近日會有事,怕連累她們倆,才找借口一個人走的吧?!他們,為了什么?”
“恩。”紫暄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松了口氣,莞爾,“他們想要我的一樣東西。”
“一件你一直帶在身邊的,很珍貴的東西?”
“吶,你怎么知道他們要的不是我的——”
“不可能!”白明朔擺擺手,故作輕松地打斷紫暄的假設,“若是那樣,找個狙擊手賞你顆子彈就完了,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哈哈......”紫暄被明朔的樂觀感染了,她晃晃腕上的紫玉鐲,“喏,他們要的就是這個。”
“很漂亮,很適合你。不過要是它是只值錢的東西——”白明朔似笑非笑地看向紫暄。
“哎,為什么什么也躲不過你的眼睛?!”紫暄苦笑著咕噥,“這是我們家族的標志性飾物,每個孩子降世時都會擁有的一件只屬于自己的石飾——啊,我到家了,多謝!”
“明早七點,我在這兒等你,接下來的幾天我送你吧。”明朔轉身就走,口氣不容商量。
“呃,可是——”
“我回家也走這條路,” 白明朔頭也不回,遠遠地拋下句話,“而且,不要怕!”
不要怕?紫暄偏首,怕什么?怕那些人嗎?怎么可能!明朔不會說這話的。那么,是說不要怕連累他們嗎?他是在告訴她,他和玉晴、小茹他們都不會棄她而去,所以她可以放心的把心事交給他們嗎?
若是可以的話,她也不想獨自承擔。可是,理智告訴她,她不能把她的世界與他們的牽扯在一起。她,是終究要離開這里的人。
她,只是這個凡界的一個寄居者。這里,不是她的舞臺。
如此而已。
☆ ☆ ☆ ☆ ☆ ☆ ☆
第二天一早,白明朔就準時地等在了樓下。
紫暄從二樓窗口瞧見:也好,既然他已知道了些,又愿意幫忙,就由他吧。這樣,他們也會有所顧忌。想畢,她拎起書包,出門。
一連幾天,果然沒有再發生一點意外,對方似乎礙于白明朔,都退下了。可是不知明朔對玉晴和小茹說了什么,一到放學,她倆就一個笑得比一個賊,而且各自找借口在腳底抹油——開溜!然后獨留紫暄一個人走出校門,遇見等候她的白明朔。
“明朔,我手腕上的紗布拆啦,醫生說已經痊愈了。”她猶豫過,但還是覺得盡早撇清關系會比較好。
“完全恢復了?那太好了!”他似乎從她的話里嗅出了點什么,說完這句便不吭聲了。
“恩,謝謝!以后你可以不必每天陪我上下學了……”幾天的接送,于她來說,已是奢侈,是時候說再見了,她本就沒有打算讓任何人走進她的那片世界的,雖然日后的一切證明,生命是一張由意外織就的網,不管她愿不愿意,都會擅作主張地網住一些東西。
帶著點錯愕,白明朔側頭看她,眼波在她臉上流轉。
“恩,我知道你家住址,之前已經麻煩你每天繞道過來了,真得很感謝你……”既然要保持距離,她只能很有禮貌的客套。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語氣里透著些許無奈,淡淡的失落從眼底一波波地泛起,但他還是溫和地笑著說了再見。
望著他落寞的背影,紫暄第一次覺得心里像是少了什么,空落落的心慌。
對不起,明朔。盡管你說過不要怕,盡管我知道你們一樣都愿意為我承擔,可是很抱歉,我還是不能告訴你們我的故事。如今,你知道的也還不多,尚能抽身而退。我的世界,不是普通人可以輕易接受的,我不能把任何人卷進這場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