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朔,我們線索斷了。接下來,該怎么辦呢?時間不多了。”
從柳雁那里出來,紫暄頭痛的揉著額角,除了確信柳雁對他們的事毫不知情以外,他們這趟一無所獲。
遲遲沒有聽到身邊人的回答,她偏過首看他,只見明朔雖然隨著她的步速在前行,但兩目直楞楞地瞧著空無一物的地面,神游太虛。
“明朔?”發覺他徑自在沉思里陷著,紫暄性急的伸出一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回神的明朔,眨了眨眼,“噢,我覺得我們還是有一處可以去深究的。”
“哪處?”紫暄急切地問道,一手攀上他的衣袖。
“那個故事。”
故事?一點光亮倏地劃過紫暄的大腦:對了,月老的故事!
柳雁只夢見了紅繩子,但并不知道它的可能來歷,而玉晴在那晚之前也不知道那個傳說,如果雙方都不知情,即使她們得到了附著“獄火”的紅線又有什么用呢?此刻,月老的故事便成了中藥里的藥引,少一分就達不到預期效果。
這樣一來,怎樣插入故事才顯得不生硬不突兀呢?恰巧,一個絕妙的機會降臨了,一年一度的篝火晚會上有講故事的傳統,而今年的主講人,是——
花馨。紫暄和白明朔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說出同一個人的名字,驚訝寫滿他們的眼,但即使不愿相信,即使對這一發現感到不可置信,也實在難以找到比她更符合條件的人選了。有了花馨的假設,不僅找不到矛盾的地方,反而可以解答先前的一系列疑難。
面對明朔沉默的肯定,紫暄一陣悵然。
難道近在他們身邊的花馨真的與此事有牽扯?從來沒有見她和黑澤涅有什么瓜葛啊?但,眼睛和耳朵有時候也都會撒謊,沒有看到聽到就不等于沒有,越是熟悉越是不容易讓人起疑,謹慎一點總是必要的。
況且,他們一直太過關注黑澤涅,也許反而忽略了什么,如果世事正如先前他們的大膽猜測,正是他不是他呢?如果還有另一個隱藏在暗處的人呢?所有的巧合都將被配以合理的解釋,只是,這個人,會是誰?會是花馨身邊的人嗎?
紫暄沒有吭聲,花學姐為人八面玲瓏,和她有交集的男生女生都很多,這卻要從何查起?先前沒有線索的時候要犯愁,此刻頭緒一堆卻又犯愁,就是因為可以追蹤的線條太多了,糾纏在一起繞成一個碩大的線團,反而無從下手。更何況,他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整理了,一旦行動,就要快、要準、要利落!而這種時候,最簡單的方法往往最有效。
“直接去問。”她果斷的決定。
明朔聞言,點頭贊同:當斷則斷,快刀斬亂麻。
那么,接下來去找花馨就可以了。
然而,事情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順利。
花馨,不見了。
☆ ☆ ☆ ☆ ☆ ☆ ☆
“明朔,小花不在學校。你們急著找她?可是C市這么大,她能去的地方那么多,我們怎么找?她手機也沒有帶在身邊,看!”已在學校里里外外奔走過一圈的趙拓氣喘吁吁的趕到約定地點,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粉紅色的女式手機,小巧的橢圓形滑蓋機,一端還掛著一頭粉紅色的飛天豬,正是花馨平日里慣用的那部三星Anycall。
“在哪找到的?”明朔邊問邊取過手機細看:外表沒有劃痕,保護得很好,開著機而且沒有用密碼鎖,此刻任誰都能一覽其中訊息。
“就在我們學生會辦公室里她的桌子上。怪不得先前打電話她總是無人接聽。”拓聳聳肩說道。
“要看嗎?”明朔沉吟片刻,轉首詢問阿暄的意見,手機的界面停留在通訊菜單,只要一個確認鍵馬上就可以查到花馨近日來所有的通話記錄。
紫暄未及回答,趙拓已經驚訝得跳將起來:“喂,這是小花的東西,你這是侵犯她隱私啊!”
“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她。難道還有更快的辦法嗎?”阿暄不再多作解釋,只向明朔點點頭。
明朔立刻摁下C鍵,“嗶嗶”兩聲過后,一長列通話記錄就顯示在他們面前。
最近的一條通話記錄。
兩點五十分。距現在二十分鐘。是一個陌生號碼的留言電話。
就是這通電話把花馨叫出去的嗎?是什么要緊的事讓她走得如此匆忙,連手機都沒有帶?
紫暄挨近白明朔,伸指在手機上按下了播放鍵。
隨即,一個猶如絲緞般滑潤的男聲響起:“五芒星閃耀的鐘樓。嘟嘟嘟——”
僅僅一句簡短的留言,內容卻耐人尋味得很。
五芒星。鐘樓。單單這兩個詞就足以吊起他們三個的胃口。
“小花……和那些人……有牽連?”趙拓不可置信的猜測,瞪大了眼睛向表情嚴肅的明朔和阿暄尋求確認。
那座古老的廢棄的鐘樓。當事者,有誰會輕易忘記那天的驚魂一線?也只有當事者,才知道那天的非凡際遇。
兩點……五十分。
一個念頭突然鉆進紫暄的腦海。
“拓,你是幾時發現的手機?拿到后就直接過來了嗎?”紫暄急切地問道。
“幾時?”趙拓顯然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懵了,“呃,我記不清楚了。不過,我記得我把手機塞進了褲兜,然后在學生樓里轉了一圈才過來的,前后大概有一刻鐘吧。”
“你沒有動過手機吧?期間也沒有電話打進來?”紫暄緊接著問。
“當然沒動,我是打算找到她以后就還給她的,要說電話,一個也沒有。”
“啊,她開的無振靜音,來電只會閃閃屏幕,拓又把它放在褲兜里,就是有來電也不會知道的。”白明朔明白了紫暄的意圖,仔細了檢查了一下手機的現用模式。
趙拓拿到手機后找人花了一刻鐘,再從學生樓跑到這里,最快也要十分鐘,而留言的時間顯示,是二十分鐘前,也就是說電話來的時候,拓正在來的路上,而花馨已經離開學校了。
那么,這通留言,說是給花馨的,倒不如說是特意留給他們三個聽的。
意識到這一點,明朔和阿暄不由得都一陣驚心。花馨,八成是在他們手里了。而己方的行蹤,難道一直都被對手掌握著嗎?還是說對方早已預料到他們的行動?這決計已經不是黑澤涅一個人可以辦到的事了。
果然,還有未曾被舞臺的燈光照耀到的重要角色嗎?是下屬還是boss?
紫暄仰首眺望天空。
五芒星閃耀的鐘樓。
未知的路,已經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 ☆ ☆ ☆ ☆ ☆ ☆
“他們來了。左卿,把這女人綁起來。”殿下隨隨便便的朝后揮揮手,好像身后站著的花馨只是一件可以隨意處置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啊!”花馨猝不及防的被喚作“左卿”的黑衣青年捉住手腳,驚呼出聲,“宵,你這是干什么?快放開我!”
殿下充耳不聞的背對著她,花馨垂首掙扎,卻出乎意料的撞見一張熟悉的秀美的臉。
“你,你是大二的黑澤涅?”本來得知眼前的“左卿”是黑澤涅已經夠沖擊的了,現在看到黑澤涅對那個人的話言聽計從,花馨更是忍不住猜想,這兩個人到底是怎樣的關系?她心系的那個人身上到底還埋藏著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黑澤涅冷冷地剜了她一眼,對她的疑問置若罔聞。
花馨的雙眸移向了前方的殿下,定定的望著這個她注目過千百遍的背影,她卻感到僅在咫尺的他是如此的遙遠,仿佛他的周身布滿了無形的刺,遠遠地逼人于千里之外。究竟是哪里出了錯?究竟是什么造成了他與她之間不可逾越的隔閡?一陣陣揪心的疼痛襲上心頭,花馨用哀傷的語調喃喃自絮:“我為你圓謊為你作餌甚至為你陷害別人,你想要如何,我就想方設法的替你辦到,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多嗎?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我愛你啊,宵,我那么愛你!”
“住口!殿下的名字也是你可以隨便叫的嗎?”黑澤涅系緊反綁她的繩索,出聲呵斥她。
“殿下?什么殿下!宵,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你的溫柔你的體貼呢?在哪里?在哪里!”
殿下聞言,轉身緩緩向她走去,一步,一步,重重地踏在她的心坎里。他斬釘截鐵的話語徹底敲碎她最后的幻想:“你愛錯人了!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至于你做的那些事,也不是出于我的命令。我只是微微透露出一些如此這般的意向,你就自作聰明的去籌劃了。從來沒有人逼你,所有言行都出自你自己的心意,包括你說你愛我,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和我無關。就連今天這趟也是你自愿跟來的,我并沒有強迫你來,甚至連要求都沒有過。”
“你,你卑鄙!”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生硬、這樣絕情的一面,雖然他一直都是對人愛理不理的冷淡,但他在她心里始終是一個孤傲而爽利、深邃而暖和的存在啊!但如今,他居然可以這樣毫不猶豫的就一卸肩膀撇下所有的罪過由她一人承擔,居然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如此這番推托責任的話。這,真的是她愛的那個有如夜鷹一般桀驁不馴的男子嗎?
她抬首看著他,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感到冰冷從腳下一點一點的升上來,心底開始泛起恐懼和寒冷。
心,涼了。但她還想抓住最后的一點點溫暖,即使扳不回全局,留下一角也是好的。
“宵,那你的吻又是怎么一回事?難道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花馨的聲音不可抑止的顫抖,明明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冀望著他可以給一絲絲的流連,企圖顛覆自己始終不愿深思的假設。
“那是你主動來吻我的,我只是懶得拒絕而已。”玄宵一揮手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質問,“再者,如果每一個倒貼上來的女孩子我都要去負責去愛一遍的話,我每天解決一個也來不及打發!”
是,這樣的嗎?這就是她在他心中的全部?她的世界陡然崩塌,在他對她的殘酷里一點一點的粉粹。
“這么說,你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的感情,利用我的愚蠢,根本就只是一個騙局而已,我只是你們布局中的一枚棋子!我不甘心,不甘心!”花馨歇斯底里的大喊,沒有叫囂完的半段話被她和著淚水一起苦澀的吞了下去
她的人沿著墻壁滿滿的滑下去,仿佛失去了靈魂的肉體,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悲冤和絕望。
☆ ☆ ☆ ☆ ☆ ☆ ☆
白明朔和紫暄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鐘樓。
一口氣不歇的奔上樓頂,漆漆的黑暗隨即撲面而來、陡然壓下,伸手不見五指。看不見對方的臉,看不見周遭的環境,白明朔警惕的停下疾馳的腳步,握緊了紫暄的手。
“歡迎光臨!”不可視物的黑暗中傳來黑澤涅妖氣森森的聲音,如同珍珠滾過絲絨,含著流水一般潤滑的誘惑。
白明朔立刻上前一步,擋在紫暄面前,心平氣和的回復道:“黑澤涅,請你們少主出來說話。”
“少主?嗤,白明朔,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我就是你們這些長老院的狗追捕多年不得的頭號賞金獵物!”
長老院的狗?白明朔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但他并不生氣,伸出右手擺了擺,緩慢而堅定地搖搖頭:“不用激我。你,不是他。請他出來,我和你沒什么好談的。”
“哦?你憑什么說我不是?”白明朔居然一打照面就指出了他的冒牌,這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但在收到下一步指示前,他的任務就是挖掘敵人的想法。
“教學樓的花盆,登山的繩索,那時候你還沒有入校,如果沒有內應,不可能如此熟悉校內的情況;體育館的一箭,武術比賽的一掌,根本就是故意露陷,為了鎖定我們的注意力,好隱藏另一個比你重要的人。”站在明朔身后的阿暄終于發話了,“而且,你明明和小茹進了一個社團,也知道她和我的關系很鐵,卻偏偏不利用此和她接近,憑白的浪費掉一個絕妙的情報發源地,這些行為,簡直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們有更好更隱蔽的信息渠道。”
白明朔點點頭,繼續解釋道:“連環劫那回,時間地點人物上一連串的巧合,更讓我們不得不懷疑我們身邊還有你們的人。幾次襲擊,都不可能是你一個人就可以操作的,必定另有同伴,可人多了又容易泄密,再加上你始終處于重要的位置,所以,我們鎖定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你的臂膀就是你的上司。現如今,既然是你站在這里當看門狗,那正主兒自然就是另一位了。”
“請出來吧,殿下,我知道你在這里,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白明朔面向后方揚聲一呼。
“啪啪啪——”“說得好!”一個低沉聲音響起,靜悄悄的流露出一種不會低頭的傲然;一個修長的人影示現,一邊鼓掌一邊朝明朔和阿暄走近。
“我還真是小看你了。”來人說話的語音低柔,本來不應該給人壓迫之意,但聽他一字一字的說下去,卻頗有令人心驚的犀利之氣。
“噼!”一個彈指過后,密布的窗簾緩緩向兩邊挪開,傍晚的夕陽透過古舊的窗戶照射進來,滌蕩了深沉的黑暗,也照清了殿下久藏在黑暗中的面容——一張英氣逼人的臉,每一根線條都像是刀斧劈就,是利落的頓挫,轉折,刀削斧鑿,直落落的劃下來,造就寬闊的額頭、高挺的鼻子、菲薄的唇和剛硬的下頜,配上濃直的眉和幽深的黑眸,令他整個人如同一只斂羽的蒼鷹,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勢。
居然是——玄宵。
紫暄和白明朔的瞳孔微微的放大。
“沒想到是你。嘿,難怪阿暄一入學,你就急著退會。”一縷嘲諷的笑容浮起在明朔的臉上,確實有一點出乎意料。
“幸會,兩位。”玄宵毫不理會他的譏誚,轉身走至窗邊,拉開椅子,自顧自的坐定。
天邊的晚霞,紅艷艷的映亮了室內,紫暄眼眸微閃,視線落在十米開外那個跌坐在地的女子身上——凌亂的金發,神色恍惚的碧眼,血色盡失的面頰,正是他們苦苦搜尋的花馨。
“無恥!”看清她被縛緊的手腳,怒火“噌”的燃起,紫暄咬牙切齒的盯著那個坐的悠然自得的暗族少主。
這個人,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他們身邊的朋友!
她一個沖動就要疾撲過去,不料被身旁的白明朔格臂擋下。
“等等!”白明朔一邊拉住她,一邊扯下顆袖扣輕輕向前一拋。
“叮!”在空中滑翔的紐扣突然被一股大力筆直的拖向地面,硬生生的釘在黑漆漆的地板上不得動彈。
同時,一輪**小不一的圈環接二連三的浮現,互相勾結盤扣,形成一個陣符,而花馨就位于陣心。
斷水。咒力霸道的束縛陣。除了施術者,任何進入陣中的物體都會被強迫靜止,且越接近陣緣,力量越強,陣心反倒是一處弱點,不僅容易掙脫束縛,而且也是毀陣的唯一要點。
但,想抵達陣心,卻要如何越過方圓十米的陣地?
紫暄越想越氣,倏然出手,朝窗邊悠然自得的玄宵掀去一掌。
“轟!”坐椅粉碎,爆出團團塵霧。玄宵及時的躍入半空,方躲過一擊。
“殿下!”黑澤涅焦急的大吼,隨即抽出彎刀向近旁的紫暄疾劈。
阿暄措手不及,一個不敵險些被打進陣中,明朔見狀,連忙將她推后,一手甩出長鞭迎向對方應戰。一黑一白,一炳彎刀一根長鞭,騰飛的身影很快交織在一處。
這時,空中的玄宵穩穩的落地,撣去衣上沾染的木屑,他不滿的對一臉戾氣的紫暄咂嘴:“嘖嘖,真是兇。”
“玄宵!快放了她!”阿暄恨恨的瞪著這個棄靈界律典于不顧的反叛者,這個膽大包天的逆賊,連天罰也不怕了嗎?
“哼,”玄宵整整衣領,從鼻子里冷冷得哼出一聲,“我沒有殺她、沒有殺你,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還不知感恩戴德!”
“你!你!”竟然有人的臉皮可以如此之厚!阿暄氣結。
“我什么?我又沒有攔著你去救她,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救啊!”玄宵挑釁似得斜睨了她一眼,隨即將她視若無物,轉首注意起了明朔和左卿的纏斗。
紫暄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突”地狂跳,對方的言行,簡直就是對她神經系統的一項高難度挑戰。
千刀萬剮的斷水陣!難道就沒有其他解的辦法了嗎?誰知道這個謀反的混蛋說的不阻攔到底是真是假?干脆趁他現在不注意,用辟世訣傾力一試!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一念至此,紫暄立刻駢指捏訣,聚起十二分靈力,如同一柄鋒利的尖頭錐,猛地扎向陣心。然而——
沖過第三道咒環,她便再也抵擋不住洶涌而來的無限重力,被死死的定在了原地,再也挪動不了一厘。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以為這‘斷水’的名字是隨隨便便就能得來的?就憑你這點修為,用辟世訣還想進到陣心?別作夢了!能過三環就已經是撞大運了!”玄宵回過臉來,嘴角有上揚的弧度,但烏黑的眼眸里卻不見丁點的笑意,他負手而立,周身隱隱的環繞著淡定的霸氣。
“陣心?”久不言語的花馨忽然輕聲呢喃。
“花學姐,你沒事吧?對不起,沒法來救你。”紫暄的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強悍的力量制約著,別說彎一彎手指,就是說句話也頗費氣力。
花馨搖了搖頭,一眼不眨的盯著不得動彈的紫暄,清楚地看到她眼里對她的關切,愧疚剎那間填滿了她的心,如果不是她,如果她沒有——她,她真是糊涂啊!
“是啊,你不但救不了她,反而還連累了那一位,一救要救倆!”玄宵從容的指指猶擺脫不了黑澤涅的白明朔,穩操勝券般的向紫暄拍掌一攤,“即使你知道了陣心就是攻破點,又有什么用呢?”
陣心就是攻破點。花馨的耳膜被刺了一下,什么意思?攻破點?她反復的咀嚼起這句話——陣心就是攻破點。
她突然一狠心將右手拇指的長指甲深深的刺入了左手腕,頓時猩紅的鮮血奔涌而出。
“哧!”她將血流不止的左腕貼上陣符,濃稠的血液滴在糾結的咒文上,淌過處騰起一波波黑色的火焰。
“該死!”玄宵控制“斷水”的力道陡然一松,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遭到遺棄的人類會有如此決然的魄力!是他太小看人類了嗎?明明是不堪一擊的短命柔弱的生物,但心的力量卻如此強韌。
是他一個不察,一著不慎,竟滿盤皆輸。
“哈哈哈!”花馨看著玄宵青青白白、氣急敗壞的臉,瘋狂的大笑,“玄宵,你利用了我的感情,我也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哈哈哈!”
她的腮上尤掛著幾縱淚痕,蓬松濃密的金發逆風飛散,渾身散發出的魄力使她宛如一只發怒的獅子,逆風咆哮。
她用自己的血毀了玄宵與黑澤涅策劃多年的局。
陣一破,進入陣中的紫暄行動便不再受制。
玄宵連忙后退,躲開紫暄隨即而來的一記狠辣的切手。
一眨眼,紫暄一個前撲翻滾已搶到手腕血跡斑斑的花馨面前。揚手射出一排劍芒以阻擋玄宵的劈空掌,她抱起花馨疾速后退。
“我是個傻瓜。”花馨軟軟的伏在紫暄身上,悶悶地說道,眼淚撲簌簌得直往下掉,很快便染濕了阿暄的衣襟。
“不要說話。”紫暄一指劃斷了縛住她手腳的繩索,迅速的點按穴位替她緊急處理傷口。
被熾熱的毒焰灼傷的左手,刺骨的痛楚猶如拍岸的潮水一波波的席卷而來,花馨很快失去了意識。
紫暄很快的給她止了血,但看到花馨原本細膩白嫩的左手如今變得血肉模糊,她的心里不由得炸出一團怒火!
“小茹,花馨,這兩筆賬今天跟你一起算!”她小心翼翼的把花馨置于安全的角落,一字一頓低沉的說道。
展手橫拉出一柄長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刷”地朝玄宵刺去,近身又換作上撩,順帶挽起一串劍花,招招都以凌厲的殺勁向玄宵身上招呼。
在紫暄的全力進攻下,盡管玄宵的力量要高出她一截,但他并不想傷她,招架起來便難免吃力了。
“我——”奮力格住紫暄砍來的一劍,玄宵加上內勁反手一震把她蕩開,同時使出符咒困住她,這才終于有機會開口對她吼道,“我知道我不該利用他們,這罪我認!你要說我卑鄙說我無恥也好,但是——我不想傷你!”
這罪我認?我不想傷你?紫暄被他的話砸暈了一下,什么叫這罪我認!什么叫不想傷我?明明知道不應該還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你以為你是什么?你憑什么在犯下事以后一句“這罪我認”就巴望得到別人的諒解?你要如何補償被你傷害的人?什么不想傷她!傷害她的朋友就是傷害她,他早就已經傷到她了,居然還好意思在這里嚷嚷“我不想傷你”!笑話!更何況,不就是因為他,她的朋友才會置身險境?不就是因為他們暗族的叛亂,靈界才會動蕩不安,她和明朔才會不得不流落人間?
玄宵,你簡直罪不可恕!
“鐺!”她掙斷了縛住她的鎖鏈,用力把手中的劍擲向那個離他幾丈之遙的男子。
玄宵不意她竟有如此身手,趕緊偏首閃過,劍風劃過他的耳際,削落幾縷揚起的黑發。
下一秒,紫暄已一個“躡閃”攻至他面前。他立掌截住她的拳:“你!你為什么要站在我的對立面,成為我的敵人?為什么!難道你就不怨恨回天祭么?不怨恨那個奪走了你親人的該被詛咒的祭禮?”
“回天祭?奪走我親人?你,你在說什么?”
“說什么?!”宵對于紫暄的反問吃了一驚,旋即“哈哈哈”瘋狂的大笑,“很好很好,看來你對于回天祭是一點都不知情呢。哈哈,他們瞞得可真辛苦,做得真好,真好啊!紫暄,那么你不妨問問你身邊的那個人,問問,你母親究竟是如何消失的,如何!哈哈哈!”
“如何?”紫暄的聲音有了不自覺地顫抖。她呆呆得站在那里,眼里霧氣彌漫:母親,消失?母親難道不是病逝的么?父親不正是因為母親的病逝而過度悲傷才在半年后郁郁離世的么?難道這一切都是……都不是真的?那么真相在哪里?真的是怎樣的?他們為什么要離開我?為什么?那時我才四十歲!才四十歲啊!還只是一個不愔世事的幼兒。若非無奈,他們如何舍得拋下我?我不信!可是為什么他要說消失?什么又是回天祭?難道祭靈臺不僅僅是一個祭祀之處嗎?為什么要我去問明朔?這其中難道另有隱情?不,不會的。我不信!我不信!騙人騙人!
可是,對于父母過世的那一年,她的記憶卻如此模糊。那時候的她真的還太年幼,太年幼了嗎?
恍惚間,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著向她壓下來,好沉好重……
“阿暄!”瞥見紫暄搖搖欲墜的身影,白明朔奮力抖出千萬條鞭影逼退了黑澤涅,趕在紫暄倒地前扶住了他。
“阿暄!阿暄!”明朔急促的呼喚,懷里的女孩枕著他的臂彎暈了過去。
“你,沒有資格。”五個字,錚得擲地有聲。
冷不防頭頂罩下這么一句不客氣的話,明朔聞言抬頭,只見玄宵冷著臉站在面前,眼里的不屑一覽無余,他正氣勢沛然的指著自己,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總有一天,你會嘗到欺騙的惡果!”
欺騙的惡果?哧!白明朔自嘲的笑了笑,輕輕的抱起阿暄,無所畏懼的直視進玄宵幽深的黑眸:玄宵啊玄宵,你以為你就是絕對的正確了嗎?
就在這時,空氣里傳來有節律的震動,有如千軍萬馬踏起的塵埃,浩浩蕩蕩的橫掃大地。
靈界的援兵正在趕來。
“左卿,我們撤!”玄宵意味深長的再瞧了明朔一眼,披上玄色的斗篷,帶著不服輸的部下轉瞬即逝。
只余一線輕音破空而來,直抵明朔的耳際:“我們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明朔緊緊的抱著阿暄,轉身向外走去。
支離破碎的墻壁、斑斑血跡的石板地、還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花馨,這個殘破的鐘樓帶著遍身驚心動魄的傷痕被留在了他的身后。
長老院的人終于到了。
他的的心晃過一瞬的恍惚。
長老院的走狗。有生以來,他是第一次被人冠以如此卑劣的稱呼,但,也許,他們罵的,并沒有錯。他確實一直對那些守舊的長老們惟命是從,閉目塞聽不問對錯;他的手,也和玄宵一樣,早已沾染上血污;就算將來他不得善終,恐怕也是罪有應得吧。
明朔低首溫柔的看著懷里的阿暄,溫熱的指尖愛憐的撫過她蒼白的臉蛋,撫平她微蹙的娥眉:只有你,只有你還是干凈的!如果可以,我一點也不想騙你,一點也不愿意瞞你!可是,我不舍得、不忍心看到你痛苦,看到你踟躕!無論未來如何,都請你原諒我,紫暄!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邁開大步義無反顧的走向通往靈界的門。
他發過誓要照顧她,要保護她的。
他,寧愿用自己的一生換她的平安。
即使真相,會大白天下。
即使她,會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