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約紫蓮渚 一笑驚鴛鴦
那浮那沉等人近來都試圖解開葬淚爲什麼都七十歲了還不能修煉幻術的秘密,可他們忙乎很久,始終也沒有找到答案。
然而,這個秘密還沒有解開,又來了一個迷,因爲晴昕自當日離開祭鏡臺後,至今還找不到人。他們打聽過了,卻都沒有一個人說自那天后見過她。對於晴昕離奇地消失,他們一樣也找不到答案,一如葬淚都七十歲了還不能修煉幻術一樣。
這日,葬影從夕影城東城牆送葬淚回去後,一個人落寞地走在回苦奴院的路上,那茫茫的思緒隱隱地飄搖著,瘋狂地。“三哥,你不覺得這夕影城像個囚籠嗎?”葬淚前些日子的話在自己心中漾起層層漣漪,一圈,一圈,又一圈。
囚籠?!是的。是囚籠!它囚住了自己的愛情,囚住了自己的自由,也囚住了自己的思想!更重要的是它囚住了自己心愛的人——夕雲(yún),雖然夕雲(yún)不在這夕影城,可它依然囚住了她。
想到這裡,葬影突然覺得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夕雲(yún)了,有一縷期盼陡然從心底嫋嫋升騰。很久沒有見她了,也不知道她近來過得可好?唉,爲什麼我們不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偏偏要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
不知不覺間,葬影已經走到了苦奴院的門口了。忽然,一絲琴音隱隱地飄來,他側耳細細地聆聽了一會兒,原本陰鬱的面容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這琴音正是從夕雲(yún)的指間流出。在幻淚湖的每個人聽來,這琴音和普通的琴音沒什麼兩樣。可實際上,這琴音裡溶入了夕雲(yún)和葬影合創(chuàng)的幻術。這琴音,只有他們才能聽懂,即使是最好的琴師也無法明白其中的意韻。更何況夕雲(yún)是蟹族最好的琴師,雖然葬影的琴藝還不及夕雲(yún),但他現(xiàn)在卻是魚族最好的琴師。
葬影召喚出凝淚琴,撫弄了三兩下銀白色的琴絃,然後左手蘭花指一揚,又隱沒了凝淚琴。
當他正欲前往老地方濡波洞去見夕雲(yún)時,犁崎叫住了他:“三王子,你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
“大哥,我,我還有事。”葬影支吾著。
“別,別那樣叫老奴。三王子,我看你站在門口好一陣子了,嘴裡還不時地嘀咕著什麼,你有什麼心事就對老奴講吧,也好讓老奴爲你分擔分擔?”
“沒,沒什麼,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了。”葬影匆匆地向夕影城東門奔去,雪白的長袍簌簌地飄揚著。
看著葬影遠去的背影,犁崎先是搖搖頭,然後就是一聲長嘆。良久,他才緩緩地走進苦奴院。
偷偷地溜出東門後,葬影飛快地奔向紫蓮渚。
紫蓮渚,幻淚湖裡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一個離湖邊不遠的周圍盛放著無數(shù)的紫色蓮花的小島。那是他們初相遇的地方,也是他們幽會並切磋琴藝的地方。
滄波闌珊意玲瓏,琴音悽怨心魂朦。
他們好不容易纔有機會見面,可今日的相見卻籠罩著濃濃的憂傷,絲絲縷縷。
葬影悠悠地撫著凝淚琴,嫋嫋琴音柔和卻又悽美,映含著他內心的憂鬱。他們相遇到相愛已有數(shù)十年,卻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地在這紫蓮渚幽會,這能不讓他心傷嗎?
“影,你的琴藝有進步。只是這琴音有些哀怨,你今天是怎麼啦?爲什麼你的琴音……?我們好不容易纔有機會見一次,難道你不高興嗎?”夕雲(yún)伏在葬影的肩頭,幽幽地問道。
葬影的手指遊移在淚水般清澈的琴絃上,滿心的憂傷全都流進瑟寒的琴音裡。他凝視著淚水般的琴絃,輕輕地道:“不,夕雲(yún),能和你在一起,我很高興,只是……”
影今天到底是怎麼啦,爲什麼他的一舉一動都很反常?夕雲(yún)暗暗地思忖著,見葬影話語未盡,就知道他有心事。自己是多麼的愛他,怎麼能看著他心煩傷神呢。
夕雲(yún)轉過身來,雙手按著葬影的手,擔憂地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阿爹他最近不太好,因爲我們魚族和你們蟹族的聖戰(zhàn)。而且玄邪師傅也被人殺死了。多少年了,自從我一來到這個世界,就聞到濃濃死亡氣息。我真想感覺一下幻淚湖清瑩的味道,可我覓不到。在這個幻淚湖裡,除了聖戰(zhàn)還是聖戰(zhàn)。日日夜夜看到的都是些亡靈,我只覺得生活在幻淚湖裡,就是和亡靈生活在一起。只有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纔沒有那種感覺。可亡靈飄過的味道依然刺鼻,他們融化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辨。亡靈消亡成的雪花,飄落下來只讓人感到心寒。也不知道,幻淚湖裡的聖戰(zhàn)要打到何年何月去。夕雲(yún),我好想和你過些清靜的日子,沒有死亡的氣息鬱郁地飄散,也沒有亡靈倏倏地飄忽。”葬影緊握著夕雲(yún)的纖手,埋頭低語。明亮的瞳仁,閃爍著淡淡的憂傷。
夕雲(yún)鬆開葬影的手,撥弄著琴絃,道:“影,我也想擁有那種日子。可是你看看,這幻淚湖哪一天是清靜的?我也不想看到亡靈的飄忽,無論是我們蟹族的,還是你們魚族的,我都不希望看到。還有,玄邪師傅不是你們魚族幻術最高深的人嗎?他怎麼會別人殺死呢?是誰?居然能打敗玄邪師傅?”
葬影又一次握緊了夕雲(yún)的手,說:“不知道,反正玄邪師傅是被冥黃劍刺穿胸膛而死的。”
“可是我們蟹族好象沒有什麼動靜啊?玄邪師傅怎麼會被冥黃劍殺死呢?”夕雲(yún)望著葬影那雙憂鬱的雙眼。
葬影憂鬱地說:“這我也不知道。夕雲(yún),你能勸勸你阿爹嗎?”
夕雲(yún)輕輕地親吻著葬影的手,垂淚道:“影,我會好好勸勸阿爹的,你要的清靜日子,我會努力爲你爭取的。雖然我的幻術在蟹族顯得微不足道,但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紫蓮渚裡,淚光隱隱。兩顆茫茫漂泊的心,找不到一處靜謐清寧的港灣。
隨著一聲低吟,葬影又開始撫琴。絲絲縷縷的琴音,遊滿整個紫蓮渚,柔柔地,象羽毛棲落在浮雲(yún)上,象落花飄零在綠水上。
突然,傳來一陣狂笑聲,驚碎夢一般的琴音。這是蟹族聖主屠月的聲音,每每高興時,他都會狂笑。因爲他那高深的幻術和靈力,陰邪霸氣的笑聲,總會飄滿整個幻淚湖,震得幻淚湖的每一個角落,都微微地顫抖。如澀風中零落的黃葉,那般無奈的顫抖。
“影,我該回憫耘城了,若是晚了阿爹會發(fā)怒的。”夕雲(yún)依依不捨地說,眼角的淚光,淡淡地閃爍著。她知道阿爹每每高興時,都會找自己——他唯一的親人分享自己不喜歡分享的喜悅。她很清楚每次阿爹告訴自己的不是殺了魚族的人,就是殺了龜族的人。
破碎的琴音應聲而止。
葬影擡頭深深地凝視著夕雲(yún),語氣有些悽落:“夕雲(yún),這麼快你就要走了。你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我們才能再次相見。”
“很快的。”
“是嗎?也許這是我們今生的最後一面了。就算是見面,恐怕也是在夕影城前面的那片水域裡,那片曾經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聖戰(zhàn)、曾經死傷無數(shù)的那片水域了。”葬影沉落地說,眼底的憂傷依舊暗暗地閃爍著。
夕雲(yún)回頭倚伏在葬影的肩頭,淚花滾落:“不會的,我們不會在戰(zhàn)場上相見的。你也不會離開我的,對嗎?影。”
“夕雲(yún),我不想也不願意離開你。只是……也許等你見到我的時候,我已仙逝在你們蟹族的冥黃劍下。我聽那浮和那沉說,就算我們不迎戰(zhàn),每天依然有魚族子民在你們高深的幻術下變成亡靈,即使有湮月鏡在。更何況現(xiàn)在湮月鏡的聖輝,已日漸暗淡,恐怕也撐不了多少時日。夕影城不久會坍塌在你阿爹的狂笑聲裡,我們整個魚族的人,也都會慘死在你們蟹族的冥黃劍下。”
“不會的……不會的,影,不要離開我,千萬不要。如果哪一天你去了,我會去陪你的,我不會讓你孤獨寂寞的。再說,我還可以勸阿爹停止戰(zhàn)爭的,只要你不離開我就行了。影,答應我,別丟下我一個人,好嗎?”夕雲(yún)凝望著葬影,淚花簌簌地滴落著。
“可你已勸過好多次了,聖戰(zhàn)依然沒有停止,夕影城裡依然每天都有人死在冥黃劍下。”
“影,相信我。這次我一定行的。”
葬影點點頭,緊緊地抱著夕雲(yún),生怕她從自己的身邊悄悄地流走。
水波盪啊漾,清淚行行,點點斷人腸,斷人腸。心緒蒼啊茫,別情殤殤,深深相思長,相思長。
“夕雲(yún),我們不能這樣下去。”
夕雲(yún)猛地擡起頭,驚詫而又失落地望著葬風:“什麼?你還是要離我而去?難道我們幾十年的感情都是虛無飄渺的?難道你……?”
葬影打斷夕雲(yún)的話,扶著她那微微顫抖的肩膀,說:“不,我只是不想偷偷摸摸地和你在一起。我要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我要娶你。”
“可是……”
“我一定要娶你,雖然你是蟹族的。我若再不娶你,我怕我真的沒機會了。”
夕雲(yún)詫異地看著葬風,笑了,像幻淚湖裡不斷開落的紫色蓮花那般燦爛芳妍。
“我回去和阿爹商量一下,夕雲(yún),你等著我。”葬影輕輕地撫摸著夕雲(yún)那柔順飄逸的長髮,輕盈而又沉重地說。
夕雲(yún)笑吟吟地應了一聲,和葬影一起踏著紫色的蓮葉,飄出了紫蓮渚。留下空蕩寂寞的紫蓮渚,獨自聆聽天籟的聲音。零零又落落,落落又零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