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喜說童兒知得‘丹成之相’,要教童兒烹煉法兒,好教早日成丹。
祖師盤坐蒲團(tuán)道:“童兒,既你明丹成之相,我方教你烹煉,你覺如何?”
姜緣笑道:“師父,今方明火候,光陰作耗,卻待聽?zhēng)煾搁_講大道,再些行烹煉,行道秘四步。”
祖師聞言,挽掌道:“童兒,果真不急?”
姜緣搖頭:“不急。”
祖師含笑不語,取個(gè)棋盤來,要與童兒走上一局。
姜童兒低頭一看,是‘圍棋’,他行禮坐下,執(zhí)白子。
祖師方才落子棋盤星位。
童兒笑著執(zhí)子應(yīng)對(duì)。
師徒二人,你一子我一子的落下,棋盤霎時(shí)如戰(zhàn)場(chǎng),黑白巨龍廝殺,隨二人棋子對(duì)弈火熱,真是個(gè)‘棋盤為地子為天,色按陰陽造化全’。
師徒二人對(duì)弈棋局,正下到次日來,童兒敗下陣來,自愧不如。
祖師收棋局,說道:“童兒,你較往前,棋藝有多進(jìn)展矣,早前我勝你多矣,今我勝你三四子。”
姜緣道:“我尚覺師父讓我,我許久未學(xué)棋藝,怎會(huì)棋藝進(jìn)展?”
祖師笑道:“此與棋藝無關(guān),從前你心急,仙相未成,故你以圍棋,多輸我矣。今你心靜,不似從前,故你輸我少矣。”
姜緣恍然,拜禮于祖師。
祖師說道:“既你不急烹煉,代我走遭。”
姜緣唱了個(gè)諾道:“師父只管吩咐,弟子定當(dāng)操持。”
祖師道:“自你我?guī)熗饺胱∩街羞@等年數(shù)來,山中弟子來來去去,從不修心。有南瞻部洲生人逃三災(zāi)來,聚山下間,安于廛里,常聞山中有人,知我三星洞,故立祀以祭。我不曾護(hù)山下人,怎收此禮?我教真見下山勸阻,卻是不從,童兒,你親去一遭,勸個(gè)山人,莫要行祀。”
姜緣應(yīng)聲說道:“是。”
祖師遂擺手,教童兒離去。
姜緣拜禮方離靜室。
……
姜童兒離靜室,取玉拂塵,正待下山去。
童兒有三寶護(hù)身,一作紫袍,一作玉拂塵,一作豫鼎,此三寶教他丹成前保命之寶。
他出行帶三寶,往靜室仙洞外走去,行至山道,過一山坡,遠(yuǎn)遠(yuǎn)的見一樵夫帶人走來。
此樵夫正是昔日那左氏家長(zhǎng),今垂垂老矣,反觀身旁漢子,正值壯年,真?zhèn)€是‘一代傳一代’。
老樵夫走來,將兩束柴薪置地,拜禮道:“上師!”
身后漢子緊隨老樵夫動(dòng)作。
姜緣回禮道:“小子,多年不見了。”
他采藥,習(xí)火候,耗光陰三十多載,昔日樵夫老矣。他早已了然,修行無歲月,往往他靜修些許,人間數(shù)代已過。
老樵夫堪嘆道:“上師果神仙也!三十馀年過矣,上師駐顏有方,一如別時(shí),真神通,真神通!”
姜緣笑道:“小子,你今方斫柴,歸家矣?”
老樵夫道:“正是,正是!敢問上師何去?”
姜緣道:“我奉山中師命,聞山下有民以祀禮待我?guī)煟伺e勞民傷財(cái),正奉師命勸阻。”
老樵夫聞?wù)f,答道:“緣是這般,上師,山下果有廟,里邊不僅有老神仙,還有上師您。”
姜緣驚怪道:“怎有我?”
老樵夫笑道:“上師有所不知,您昔日降妖伏魔事跡,教人知曉,玉竹山,惡風(fēng)山二處妖魔,與昔日靈臺(tái)方寸山周遭妖魔,俱是您所除,您威氣不泄哩。”
姜緣怎料他昔日奉師命除妖,守方寸山,教人所知,今來立祀以祭,他說道:“小子,你便與我同去,引個(gè)路來?”
老樵夫欣然應(yīng)允,將兩束柴薪連同老斧交與漢子,只道:“拿回去,拿回去!我道與上師同行。”
漢子只得將柴斧提起,往家中去。
姜緣笑道:“此子乃個(gè)行孝的君子。”
老樵夫說道:“不教我煩心作罷,談何行孝,我嘆他走我老路哩。”
姜緣問道:“小子,你知你家住山上幾代?”
老樵夫搖頭道:“不知,不知!”
姜緣道:“我亦不知,只道父?jìng)髯樱觽鲗O,子子孫孫無窮盡也,你道你子走老路,殊不知當(dāng)年亦走你父之路。”
老樵夫啞口無言。
姜緣笑而不語,往山道走。
老樵夫腿腳利索,跟了上來。
……
不消多時(shí)。
二人走落山下,此時(shí)正值孟春,但見那‘日暖冰消大地鈞,和風(fēng)膏雨民沾澤’。
老樵夫帶姜童兒行至山腳小廟。
姜緣往里張望,此廟雖小,但五臟俱全,里邊有諸般禮樂器,像模像樣,尚有大眾在里朝拜,再仔細(xì)一看,上首有二泥塑像,一者作祖師,只是樣貌不詳,反倒是身旁他的泥塑像,樣貌與他有五六分相似。
老樵夫問道:“上師,我方進(jìn)里,教人來迎上師?”
姜緣搖頭說道:“此間耗財(cái)可多?”
老樵夫道:“昔年南瞻部洲生人淌水過海,飄洋過海到西牛賀洲來,成個(gè)熟路,故近些年來,多南瞻部洲生人來。此廟作多家湊出來的哩,耗財(cái)多矣,每逢祀時(shí),更教難計(jì)。”
姜緣聞?wù)f,不作多言,管往里走。
老樵夫隨行。
姜童兒走入里頭,先拜服于祖師泥塑像前,復(fù)走至他的泥塑像前,跪伏禮拜,虔誠(chéng)言行。
大眾問道:“你是那方人氏?怎這般知禮。”
姜緣起身笑道:“我乃靈臺(tái)方寸山人氏也。”
忽有大眾道:“你怎個(gè)相貌這般像仙童。”
姜緣手拈拂塵一甩,說道:“我本山中修行的童兒,正是你們拜的泥塑像。”
大眾驚疑,不解其意道:“既然你是仙童,為何你要拜你自己。”
姜緣笑道:“蓋因我知‘求人不如求己’,你等立此祀,有甚用處?趁早拆了,將錢財(cái)分去,須知打鐵還需自身硬,求神拜佛不如求己,若教拜禮功夫作他用,何事不成?”
說罷。
童兒再不理大眾,回山去矣。
若他昔年,一心求道,一心求長(zhǎng)生時(shí),不為所動(dòng),日里在家燒香拜佛,恐他此時(shí)作白骨罷,焉有此間金丹將成。
道常在,覺藏心。求得良師引入門尚可,然怎能一直求良師幫你修行,終是‘求己’。
老樵夫跟了上去。
大眾沉默不語,未曾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