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一回到自己的住處,我就把秦期、越璧和桑青召集到了一起。
“之前我們討論過,如果有人想鬧事的話,最有可能是出于三種目的:組織這里面的人逃走、破壞工程或者拖慢進度、以及刺殺什么重要的人物。現在這些目的仍然沒有哪個能完全排除,但從緊迫性上考慮,先保證巡察中不出什么亂子,是我們現在最應該優先考慮的。”先把剛才得到的重大消息傳達給他們之后,我這樣分析道。
三人當然也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都是點了點頭。
“大家來看,”我把一張絹帛在桌上鋪開,這是一張驪山陵周邊環境的地圖,“驪山陵大營南面靠山,東、東北、北、西都有入口,如果你們是來巡察的那個人的話,會優先考慮從哪個入口進來?”
說到“那個人”的時候,我仍然只是給他們打了個手勢,并沒有把“皇上”這兩個字說出口。在事情沒有正式宣布之前,這個詞在任何場合都還是少出現得好,以免橫生枝節。
“他們自西而來,自然是從西入口進來最方便了。”秦期道。
越璧卻搖了搖頭說:“西入口本來只是用來運輸工事物料的。最近這半個月因為南邊這條河的改道工程,西邊的工程現在大抵都處于未開工或者停工的狀態,那個入口也關閉了,他們之中如有引路的人,肯定對這里的情況略有了解,寧可稍微繞一點,也不會走那個入口的。”
“這里當官的和辦事的平時出入都是走東門,但我估計他們不會繞得這么遠從東門進吧?”桑青說。實際上當時我們四人進來的時候走的就是東門,只不過我們本來就從東而來,走這個門最便利而已。
反之,如果從西邊的咸陽而來,繞到東門進入的話,足足要多走差不多五公里以上,這也是很難想象的。
“北邊的入口相對來說要近好多,但那里與主墓區離得太近了,現在到處都是坑道和施工架,又窄又亂,如果那些人帶的隨從很多,或者車馬很多的話,根本就沒辦法順利地走進來,而且從那進來又想在官員們的大營下塌的話,需要穿過整個工地,太不方便了。”越璧又說。
看來他這大半月在工地里實際走動,所得到的第一手資料是相當準確而客觀的,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他現在所熟知的這些,剛好是“地利”的部分。
四個入口,三個已經排除,我們的目光便齊齊落在了這東北入口上。
當時進入這大營的時候,在半山腰上曾經向這龐大的工地現場遠眺過,東邊的一片,除了幾個陪葬坑周邊處于施工狀態之外,大片的地方都暫時保留了此地的原貌,依略斜的地勢,被矮小的樹林層層疊疊地覆蓋著,聽說其中還保留了幾處天然的溫泉泉眼,環境是相當不錯,其間修有小路,雖然也不是太寬,但是走一個不是太奢華的車隊的話,還是沒問題的。
現在看來,這巡察的隊伍從東北口進入,穿過這條小路來到官員們駐扎的大營這里,是最合理的安排。
“從風水上看呢?有沒有什么講究?”我問桑青。
“坐子向午,坤位主六煞桃花,沒問題啊!”桑青輕描淡寫地說道,“而且動土主兇,有煞氣,尊貴之人自然會避而行之。東北進入的話,確實更容易避開動土的區域,可保安全無虞。”
“呵呵,”我笑道,“風水上是無虞了,但能不能真的無虞,還不是得靠我們這些人動點腦筋!”
“你打算怎么做?”桑青問。
我朝他們三個一揮手,四個腦袋湊到了一起,交頭結耳了一陣,這莫名其妙的護衛任務,就算是安排好了。
“可是我們只有四個人,要是按你說的做,恐怕不太容易做到吧?”秦期說。
“這也是我下一步要和你們說的,就是我們每個人,還會帶幾句‘隨從’。而且這些隨從也是這個任務能不能完成得漂亮相當重要的一環!”我神秘地笑道。
他們三人便擺出一副“早知道你還有后手”的表情望著我。我心里明白,天時我們是決定不了,地利已經有了,我們致勝的關鍵其實還在“人和”上,不止是因為我們是河東四賢,更因為我們彼此了解,并彼此信賴。
所謂怕什么來什么,越是不想經歷的事,來得越是快,一轉眼兩天過去,這天凌晨,天剛蒙蒙亮,我已經奔馳在馬上,向驪山陵大營外東北方的一處小山趕去。
走到一處岔路口,身后跟著的肇錫叫道:“公子,就是這里了,右轉就可以繞上山去了!”
我停下馬來問道:“對面的山呢,從哪里上?”
肇錫向前一指說:“再往前走,不到一里路吧,有一條小路可以上去。但是那路特別窄,都是人踩出來的,馬是走不了的。”
我于是對騎在另外一匹馬上的桑青道:“你們去那邊吧!”
她點點頭,帶著她那一隊五人,繼續策馬向前。
而包括我和肇錫在內的這一小隊五人,則拉馬向右,一路爬坡,中途又下馬步行,終于是爬到了小山之上。此時已是深秋,山中樹木基本上已經變得光禿禿,從枯枝交錯間,剛好可以看到下面的路。
再向對面山坡上看去,此時自山頭往下數十米卻正被淡淡的晨霧所籠罩,暫時看不到桑青他們那隊人的影子。
不過一旦他們也上了山,就與我們形成了呼應之勢,居高臨下,可以很好地把這條通往大營東北門的必經之路守護住。
“你選的這個地方還真是不錯啊!”我對肇錫贊嘆道。
“哈哈,這周圍我還是非常熟悉的,在這方圓幾里之內,這里是最適合設暗哨的位置了。”肇錫摸著后腦勺笑道。
“嗯,那也就是打伏擊最好的地方。”我點頭道,“我們搶先占住這里,也是不給別人機會啊!”
他面色凝重起來,說道:“難道真的會有人想借這個機會……”
“如果有的話,那就是有。”我說。
“啊?”他一時沒明白。
“沒事,我是說,既然大人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做好份內的事就行了。”我笑道。
我們于是蹲身下來,將身形隱沒在了樹叢之間,只是一雙雙眼睛都緊緊地向小路延伸而來的方向注視著,等待著巡察隊伍的到來。
“公子,”等了半個多時辰后,肇錫問道:“他們其實不會來這么早吧?據我所知前面不到十里外有個小鎮,如果是從咸陽來,算下時間的話,昨天晚上肯定會投宿在那兒。今天一早再整隊出發的話,到這兒怎么也得巳時了吧?”
我對這次來協助我們的這批人,只說了朝廷要派人來巡察,需要我們去前沿協助護衛,倒是并沒有提到具體是什么人。此時針對他的疑問,我只是淡淡笑了笑說:“以防萬一嘛,替人當差的,肯定要把所有可能性都防住。”
“難道他們會一大早就出發啊?有必要這么急嘛!”肇錫說。
“誰知道呢?大老爺們的想法,咱們哪能猜得透啊!”我笑著說。
誰知我話音未落,身后已經有一人叫道:“公子,你看!”
我和肇錫馬上順著小路的方向向遠處望去,卻見朦朧的薄霧中,赫然出現了一個騎著馬的人,遠遠的只能看得出穿著一身黑衣,完全看不清什么細節。
“是嗎是嗎?”肇錫急切地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還不知道,再等等。”
果然,這個黑衣人的出現只是一個序曲,很快地,就像是變戲法一般,從霧中開始走出一個又一個和他完全相同裝束的人,都是騎著馬,肅穆而整齊地行進著。
“大家要小心了!”我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