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厭之,避之,刺猬一般豎起所有尖刺,不讓他靠近半分。
她所有的美好,所有的天真稚嫩,只屬于一個人,只在那一人面前展露。
可是若有那一日,她明了所有真相,大概此時死亡對于她來說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了。至少,她是帶著愛離去,沒有恨和痛苦。
“王已入城,您可以放心了。”
身著重紫官服的年輕人有一張斯文白凈的面容,文質彬彬,嘴角天生自帶三分謙卑的笑意。
“已經入城了,嗯,公主呢?”
半倚在床頭的老者,面容抹不去病弱之色,無力的躺在床榻上仿佛行將就木,但是睜開眼看來的時候,那一雙眼卻是睿智閃爍著精光,令人不敢小看。
“公主昨日已經出了容府,現在平安,大人不必擔心。”
他安靜的站在床前,溫聲細語的回答。
“容家人比起帝王家也是絲毫不差的無情,這一次搭救公主,呵……容水,你也會有感情?”
太傅閉上眼,沒了平日里朝堂上的精干氣質和深不可測,如一個平常老者一般顯出頹態來,喘不上氣一般長長吸了一口氣,緩了緩又慢慢說道。
“了結了這樁事情,我也能安心了,對王后也算有了個交代。”
“太傅您壽比南山,不可說這等話。公主尚且年幼,還需要您的輔佐。”
華瑜岺凝視著床上這個已經虛弱無比的老人,心中復雜難言。這種感情就像是親眼見證了,月亮從夜空中墜落。
眼前這個虛弱的老人,已經屹立在朝堂上數十年,權勢滔天,算得上是燕國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勤政愛民,文采風流,風骨傲然,太傅是百官的楷模,大燕之能臣,或者說他本身就是一個神話。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也會老去,也會死。
太傅聽到他的話,只是緩緩的搖了搖頭,手腕無力的揮動兩下,這是讓他退下。
“太傅告辭。”
華瑜岺一禮,轉身離開。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出了太傅府,他抬頭看著天空,天色暗沉,烏云滿天,像是要下暴雨,這已經連著四五日陰天了。
太陽馬上就會出來了,這一場浩劫也該結束了……
“還沒有找到人?貼出布告,我懸賞萬金要陽女的人頭。這天下間還有不愛財的人,我倒是不信了。”
賢王這幾日是吃不好睡不好,手下的人把整個王都折騰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燕陽的消息。
雖說燕王遠在圣山,但是這么些日子估計消息也該傳過去了。他如果不能殺了燕陽,那么之前的犧牲和蟄伏,甚至犧牲掉了自己一個孩子,都成了無用功。
等待按捺一年多,眼看勝利在望,他無論如何也絕不甘心。
“是。”
衛鏡蓮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背叛了主人的狗,絕不會有好下場。
這些時日,他沒有跟燕王說實話,甚至對燕陽公主出手,退路都被自己親手埋干凈了。燕陽公主不死,燕王回來,他的下場絕對不會好看。
昭陽衛督查,燕王近臣,這些名號說起來好聽,實際上也
不過是仰仗著燕王的寵信罷了。燕王信任他,給他這些權利和風光,可終究。他也不過是一只聽話的惡犬。
城中貼滿了布告,萬金懸賞陽女人頭。
“依你看,這公主會在哪里?”
俊俏的貴公子坐在窗前,姿態甚是優雅的品著小酒。
“依我看,公主早已不在城中,這些蠢貨怎么可能抓到公主。”
對面坐著的青年倒是更為英武些,身材高大,即使是斯斯文文的坐著也有種武夫的氣概,腰背筆直,眸若寒星。
“我怎么忘了,你季小將軍當初可是燕陽公主手底下的兵。怎么現在這公主落難,你就不著急?”
這俊俏公子說起來也算是皇親國戚,不過是和王族的血脈算起來遠了,遠出了五服,算不得宗室子弟。爵位還在那里,家里祖輩經商有道,家底豐厚。是以算不上一等一的門庭,家族也絕談不上沒落。
“我急有個什么用處,公主是何等人物,自然能逢兇化吉。”
這便坐著的被稱作季小將軍的正是季長軍,自從回到王都,燕陽便安安心心的上朝堂忙著做出個賢德君主的樣子。
燕陽勤于政務,天天在一堆堆的折子和入宮上朝的道路上奔波不休。
而這些被她帶回來的公子哥們則是又回到了軍營,季長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便成了王城駐軍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軍營里的當初那幫桀驁不馴的公子哥是真心服了他,不管身份高低都恭恭敬敬的喊他一聲季哥。
連那幫紈绔大爺們都開了金口,圈子里的人又給季長軍送了個季小將軍的美名。
季小將軍說這話充滿了自信,頗有種,我就是真理,燕陽公主就是天下第一感覺。
“未必。”
那少年公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燕陽公主不管再怎么說也不過是一介女流罷了,如今這個地步,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到底是誰贏了,勝負都已經定下了。
擄去姓氏封號,全國追捕,他倒是不相信,就憑借著燕陽那么一個稚齡少女能逃得了賢王的殺心。
這一次燕陽必死無疑,最多不過是一個早晚的問題而已。
與他有相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平日里燕陽不愛交際,獨來獨往,作風狠辣,在朝堂上要是被她盯上了,或者犯到她手里的,就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是以燕陽身邊從未聽聞有過什么知交好友,或者與那個家族特別交好。
唯一能說得上的也只有一個容家。
世家大族最懂得是趨利避害,明哲保身,特別是這種連燕陽母族都沉默的時候,大家更是該干嘛干嘛,權當集體失明,沒看到沒聽到,不知道燕陽是被陷害一樣。
這世家的圈子里,貴婦們最近聚會喝茶時又多添了個愛好,那就是打賭燕陽還有多久會被賢王抓住殺掉。
好像有很多人都在急急忙忙十萬火急的事情找水堯,那么讓我們來猜一猜,水堯到底在哪里?
“你這酒不錯。”
她躺在樹下,一顆不知什么種類的樹,撐開巨大的樹冠,她仰頭只能看到翠綠的樹冠,頭枕在一截樹根上
,她懶洋洋的躺著,一只手拿著酒壺往嘴里倒,一只手遮在眼上像是怕被陽光刺了眼睛。
可是這烏云滾滾的陰天,哪里有半分陽光落下。
水堯瞇著眼睛,鳳眸染上醉意,嘴角的笑容清淺溫柔。
“你醉了。”
她半醉半醒間聽到有人說。
“嵐音,你來了啊。”
她放下擋在眼睛上的手,淺淺笑道。
卻是怎么也看不分明眼前人的面容,都是重影,那人的臉模糊成了一片。
“你醉了。”
那人又說,聲線清冷淡漠。
三個字讓她終于清醒了一點,也終于是看清了他的面容。
“果然是醉了,也只有醉了,才能看到你。”
她躺在樹下,懶洋洋的翻了身,掀了掀眼皮,淡淡的掃過他,嘴角的笑容似是自嘲。
“才這么點時間不見,你怎么就忘了我是誰?”
他俯下身,捏了捏她下巴,淡漠的眸子落在她那張因為酒精而變得嬌艷的面容上,面具下的唇,形狀完美,一開一合之間,說不出的誘人。
水堯這么想著,也便這么做了,他捏著她的下巴,本就離得極近。
她往上一湊,瞪大了雙眸,一雙妖嬈多情的鳳眸變得天真稚氣起來,眼中好奇認真,干凈的像個孩子。
雙唇相接,她笨笨應在他的唇上,四目相對。
他愕然,眼中卻依舊是一派若明月般的冷淡。可是心跳卻突然加快起來,心臟在胸腔中蹦個不停,像是下一刻就要從胸膛中迫不及待的跳出來。
他眼中仿佛也只有眼前這個姑娘了,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精致,她的華艷。
“假的。”
她轉開臉,冷了臉,冷哼道。
“真的。我是真的。”
他不滿的強調,伸手又把她的臉轉正,讓她的視線只落在他的身上。
“你就是假的,我的師父才不是你這樣的家伙。”
她扁了扁嘴,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嫌棄又輕蔑極了。
“連自己的師父都認不出了。”
他勾了勾唇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師父才不會笑呢,只有安錦君那個混蛋才會笑。我的師父最好了。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她雙眼亮晶晶的瞅著他,忍不住看他一眼又別扭的轉開眼睛,氣呼呼的說道。
“安錦君那個混蛋?”
他失笑出聲,心中柔軟成了一團。他真是喜歡死了她的天真稚嫩,特別是在酒醉后的可愛模樣。
冷著臉的樣子,可愛的簡直就是在誘惑他伸手揉揉捏捏。
“安錦君他就是個混蛋,他竟然騙我。他長得那么好看,怎么可以騙人。果然娘親說過的話是對的,漂亮的男人就會騙人。安錦君是個大騙子,大騙子。”
她委屈的瞅著他,憤憤的指控著安錦君。
娘親,他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有了個娘親,容芊璇竟然還能親自從地府爬上來教導女兒?還有那句漂亮男人就會騙人,喂,是不是有什么東西搞錯了。不要隨意修改別人的話啊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