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迫在眉睫的阻礙,一個是很久以后才會有的隱患。
這個選擇并沒有對任非昶等人造成太多的困擾,念頭只在他們腦中稍微盤旋了幾下,就認領下了莫會長給他們戴在頭上的這頂帽子。
任非昶既不辯解,也不反駁,問道:“莫會長剛才說能夠為我們提供一個新的選擇,不知道這個選擇是什么?”
莫淵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而是繼續(xù)按照自己剛才的思路陳述道:“對我來說,能夠于一次意外之中與大夏洲提前產生交集,也是一件非常幸運之事。從登上大夏洲的第一天開始,我心中就有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暗中開辟一條大夏洲與大華洲的航線,讓更多炎黃之劍的成員們能夠提前接觸到不同的世界,獲得差異化的優(yōu)勢。而其中最大的一個難題,就是遠程指引導航定位,在大華洲,這個問題對我們來說是無解的,或許在頂尖練氣士強者的圈子里面掌握著這種方法,可別說我根本無緣得見,即便能夠接觸到也難推廣,因為修行者圈子里太過高端的東西,根本不具備推廣的可能性,對個人的修為,心性乃至悟性都有著要求,不符合我的需求設想。”
聽到這里,任非昶三人再次各自相視一眼,目光中隱隱有著交流,也終于更具體的明白了“莫會長”不惜暴露自己,主動現(xiàn)身的重要原因。
說到這里,莫淵頓了頓,再次道:“……在深入的了解了大夏洲的情況之后,我也發(fā)現(xiàn)了許多比大華洲優(yōu)越的地方,靈子燈塔就是這樣的發(fā)明。在明白這一點后,我就想方設法的想要弄到幾座,可隨著了解的越多才越發(fā)的發(fā)現(xiàn)其中的困難,我根本沒有任何獲得途徑。可我還是不甘心,只能采取笨辦法,因為無論怎樣,只有學者城中的這些大型實驗室才有制備的能力,暗中一個一個的挨著篩選排查,希望找到點什么機會……”
說到這里,莫淵的臉上也綻開愉悅的笑容來:“沒想到,真被我這只瞎貓把你們給碰上了,心中激動難耐,這才迫不及待的就跳了出來……想來,剛才我那樣也把你們給嚇著了吧,哈哈。”
他半真半假的將這最后一塊“木板”封上,在他們心中徹底把自己的人設立起來。
在他看來,這都算不上偽造,雖然實際經歷有所出入,可心態(tài)理念的轉變之類,卻是千真萬確,情真意切吶。
形略有不似,可卻神似吶!
主動將自己的“心跡”剖露得明明白白,把自己最大的期望,這最根本的目的第一時間亮出來,根本不是做交易該有的套路,這么早早的就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來,豈不是等著被宰,不宰都是對不起你。
但這雖不符合做交易該有的套路,卻完全符合他這個理想主義者找到志同道合的“親人”之后的人設,根本沒有一點懷疑,直接把自己最大的企求亮出來,好像他們在明白了他的困擾之后,必然會主動伸出援手似得。
之后,也沒等任非昶等人繼續(xù)追問,莫淵就道:“我說給你們新的選擇,與我構想的這事其實也是相輔相成的。一人力寡,眾人力強。你們的困擾,能夠輕易的、非常完美的解決!”
“如何解決?”孟二哥第一個忍不住問了出來,作為每天都要被這個問題煎熬折磨的人,他對此有著最迫切的需求,哪怕“莫會長”這個包票打得實在是大了些。
莫淵嘿嘿一笑,道:“我成長于大華洲,來到大夏洲之后,發(fā)現(xiàn)了許多有趣的現(xiàn)象。比如說吧,這兩大洲現(xiàn)在各自所走的道路,對人群素質的需求的不同。”
“對人群素質的需求……的不同?”孟二哥重復的念了一遍,完全不解其意,一臉懵逼。
任非昶心中也默念了即便,同樣不解其意,心里想著,這或許是“莫會長”生造出來的一個概念吧。
莫淵對此更仔細的解釋了起來。
“我打個更籠統(tǒng)的比方啊,咱們將大華洲,或者大夏洲的所有人類比作土壤,大華洲的武道修行之法,練氣士的修行之法,對靈氣的認知等等,就都是從這片土壤上生長起來的植株,同樣的道理,靈子科技及與之相關的觀念思維就是從大夏洲這片土壤上生長起來的。……我這么說,你們能夠理解吧?”
任非昶等人聽著莫淵的講述,臉上逐漸露出若有所思神色,聽到莫淵此問,便點頭道:“大約有點明白你的意思。”
莫淵點了點頭,繼續(xù)道:“這土壤要說都是源于曾經的炎黃文明,畢竟每一個體都是炎黃人族的一份子,可四十年后的現(xiàn)在,這些土壤和這些植株,已經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屬性,甚至隨著時間的發(fā)展,這些特點會變得越來越鮮明。而隨著進一步成長,這些‘植株’必將進一步與別處的土壤變得‘生分’,與腳下的‘土壤’越發(fā)契合……換一個角度來看,就是變得越發(fā)的依賴。”
說到這里,莫淵突然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這才道:“試想,這個時候將這些‘植株’移植到別的‘土壤’上去,會發(fā)生什么有趣事情?”
任非昶三人聽莫淵說到這里,限于他們各自的思維不同,理解的程度有深有淺,但都有所觸動。
思維最敏銳的任非昶道:“水土不服。”
莫淵笑道:“對,就是水土不服,原本生長得很好的植株換一個地方栽下去,效果如何,完全是另一回事。說不定就不長了,枯萎了,甚至死亡了。”
聽到這里,蔡詠浩也把握到了莫淵語中之意,恍然大悟的道:“其實,我們現(xiàn)在遇到的問題就是這個,我們島上現(xiàn)在看似有五十萬人,可卻又四十九萬是從各處海外島嶼中搜羅聚攏而來,四十年時間,對他們來說已是兩三代人的更替,我們想要在他們中間栽下靈子科技這棵樹,就像是把一株生在水鄉(xiāng)的綠樹移栽到沙漠中去一樣,根本就活不了。”
莫淵頷首道:“對,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
當然,還不僅是如此,若道理只是如此簡單,他又何必繞這么大的圈子。
他也沒賣關子,緊接著就主動將另一層含義解釋了出來:“不僅如此,生長在不同‘土壤’中的‘植株’對肥力的挑剔程度是不同的,就拿大華洲和大夏洲來舉例,且不說其他方面的優(yōu)劣好壞,單從‘挑食’這一點上來說,從大夏洲上長出的靈子科技這棵樹要金貴許多,也要挑剔許多,它對土壤肥力的變化是非常敏感的;而大華洲的修煉體系適應力明顯就要更強一些,金貴的活法它接受得了,粗糙的法子一樣活得下去,更加耐旱,更加耐寒。”
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懂了的蔡詠浩聽了莫淵這些話,卻再次變得暈頭轉向起來,臉色略帶茫然,喃喃道:“什么意思?”
莫淵一直就有這么個毛病,看事察物都要先從大處著眼,先高屋建瓴一番,這才開始從宏觀到微觀,從大局到實際。
帶著三人的思緒繞了幾圈,他這才道:“你們之前焦慮的是,帶著島上那些人走靈子科技推廣普及的道路,卻發(fā)現(xiàn)他們思維中根本不具備這個條件,完全就是榆木腦袋,在這方面根本無法溝通,即便想強行往前走都邁不開步子,可我若教授他們武道修行,還會遇到這樣的困擾嗎?”
“什么?”三人都是齊聲驚呼。
“我說,我教授他們武道修煉……我有過親身的體會,即便一個從未接觸過武道修行之人,只要不是絕對的癡傻,只要有人教導引路,都是能夠入門的。”
對于這一點,莫淵毫不懷疑,因為整個飛魚島的子民們,包括那位他從大華洲回程途中與一個海島上撿到的完全野生小男孩莫野,都給出了鐵一般的證明。
“……而我相信,你們從各處海島上搜羅到的那些人類,只是不再具備自然科學的基本思維方式,并不是真的傻。修行是純粹對個體潛力的開發(fā),在我看來,這本來就是最與他們契合的一種道路。”莫淵繼續(xù)道。
在他走之前,莫野就被扔進戰(zhàn)隊里去了,跟著一群飛魚島超能力者、武道強者廝混,實力成長極快,武道修為更是突飛猛進,從毫無根基,變成現(xiàn)在飛魚島上最年輕的大武師!
這固然有他本身的天賦,但更重要的是他對修行的虔誠,或者說,他對“通過努力、日復一日的付出就能夠獲得進步,不斷變得強大”這種成長模式的沉醉。而這樣的心態(tài)反而是更文明的飛魚島子民們很少具備的,在對待修行這件事上,他們反而太冷靜,太客觀。
而修行,本就是雜糅了唯物與唯心的,客觀的現(xiàn)實自然不能忽略,可心靈的力量同樣至關重要。
這么看來,孟二哥等人搜羅聚攏起來的這些“海島野民”們,與莫野的狀態(tài)反而更接近一些,他們中有他那么妖孽資質的人或許不多,可有他類似心境之人,并不會少。
……
三人聽著莫淵的講述,目瞪口呆,臉上完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們震驚的根本就不是這些人是不是適合修行這個問題,而是,“莫會長”居然就這么大大方方的表示,要把武道修行之法毫無保留的向他們敞開,甚至要在全島數(shù)十萬人中全面推廣開來!
要說他們對大華洲最好奇,最熱切的一點,就是武道和練氣士的修行了。
但他們其他邊邊角角的問題問了許多,卻始終沒有問出這個問題,就是因為他們知道最基本的“禮貌”。這是人家最核心的秘密,他們雖然很好奇,可也不能不識趣的一上來就掀人家的裙子啊。
所以,哪怕他們內心好奇得很,實際上卻克制得很,不在這方面冒犯人家,不然,只會讓彼此都尷尬。
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世上居然有這樣坦率大方的人,居然毫無條件,毫無保留的就把這至關重要的機密向他們開放了。
任非昶還好一點,他畢竟曾經見過這樣的人。
而在他看來,莫會長的這種毫不利己的“洲際注意精神”,與李瑟圖教授為了成全一個群體的崛起而選擇的自我犧牲,也沒差多少了。
“您……您真的愿意將武道修行的知識傳授給我們?”蔡詠浩激動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些顫抖。
莫淵點頭道:“不錯。我想,對你們來說,最關鍵的是他們變得強大,能夠為你們所用,并不一定要讓他們走靈子科技這條路吧?”
任非昶三人齊齊點頭,當然是這樣,他們迫切需要的是有一批能夠為他們所用的力量,至于這些力量是怎么鑄成的,有什么緊要的。
他們非常明白那些“海島野民”的秉性,他們雖然不服管束,可也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都是直腸子,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一旦收攏,也是非常難得的。
傳授給他們力量,他們實在想不到還有比這更有效,更能收服這些人心的法子了。
莫淵又將剛才想到的這群人修行武道的優(yōu)勢給他們分享了一遍,而后還道:“兩個大洲的發(fā)展道路不同,也真實的詮釋了什么叫做‘彼之雜草,我之仙草’。無論是武道修行,還是練氣士的修行,對于資源的需求都是非常恐怖的,大華洲上所有能夠有助于修行的資源幾乎都被人提前劃分好了片區(qū),定好了歸屬,沒有一處是真正‘野生’的……”
說到這里,莫淵稍微夸張了點,但大意基本也是如此。
“可大夏洲卻不同,我發(fā)現(xiàn),我們修行所需的修行資源,有百分之六十沒有被你們認識到任何價值,被當做雜草野蠻生長在廣袤的荒野叢林之中,另有百分之三十左右被你們認識到了價值,但卻遠低于它們的實際價值,有的甚至只是作為觀賞的奇花異草,埋沒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