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什麼?在我看來,所謂幸福就是沒有不幸的事情發生。
一段兒時間以來,懸在心中的太湖問題總算是解決了,我在江南的首要任務順利完結,而皇帝也沒有再下什麼新的旨意,因此我只得老實在這裡呆著。所幸我現在還是兩浙路安撫使,藉著這個名號我還可以到周圍各處去轉一轉,拜訪一下老朋友,結交一下新朋友,順便打打秋風什麼的,小日子倒也過得非常愜意。
值得慶幸的是,大老婆和二老婆的關係有所改善,公主同宋迪兩個人之間雖然還沒有達到令我完全放心的程度,但是卻也能夠和平相處不會無故生事,能這樣我就已經樂得燒香拜佛了!不過在日常生活中還是難免有些芥蒂的,我也總是爲黑夜的來臨而感到有些彷徨,必須要作出一個選擇真的是很難。雖然有的人吹噓自己的種馬精神可以令妻妾們意醉神迷好得到了大被同眠的地步,可是我發現雖然自己也長得比較有魅力,能力也不差,卻也達不到這個理想中的程度!儘管也曾有過大膽的嘗試,到了最後還是沒有得逞,總結了幾次失敗的經驗之後,我覺得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是一個標準的正人君子。
過了一陣子後,七郎回來了。
“六哥——”七郎興沖沖從外面闖了進來,一進院子就翻身下了馬,拎著一個大包袱向內堂走過來,口中一路喊著。
“老七回來了?這次怎麼這麼快?”其時我正伏在案頭上面策劃籌建錢莊的事情,聽到七浪提前回來有些驚異,放下手中的毛筆後迎了出去。
有兩個月沒見,看上去七郎的身體西湖又長了一些,如果說以前的時候還像是個毛頭小夥子的話,那麼現在看起來就有些青年軍官的氣度了,看來最近一段兒時間的磨練還是很有效果的。
“老七,你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了?”我走上去,摟住七郎拍了拍他的後背,替他將身上的披風解去,親熱地問道。
“哪有你這麼使人的?就是自己兄弟,也得先歇歇再說吧?”聞訊趕來的公主才一進院子就聽到我們的對話,有些嗔怪地說道。
“小七見過公主嫂嫂!嫂嫂一向安好——”七郎雖然在外面惹是生非很不安生,卻對自己家的長輩非常尊重,見到公主過來後,立刻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
“叔叔一向安好——”公主客氣地還禮道。
“好了,好了,一家人哪來的那麼多講究?”我笑著說道,“正好剛纔吳縣的縣令送來了兩罈老酒,待會兒咱們一同暢飲,爲七弟接風洗塵?!?
“有酒喝啊——妙極!”七郎聞言大喜,抓耳撓腮地樣子倒像是偷到了人蔘果的孫猴子。
“早就知道你是個小酒蟲!”我點著七郎的鼻子尖兒戲言道。
其實北宋這個時期的酒,酒精度數並不高,更像是含酒精的飲料,所以大家經常能喝得熏熏然卻不至於醉倒,也是由於這個原因。南方的米酒度數更低,但是其中令人感覺飄然欲仙的那種香氣,對大家的誘惑卻很強烈。
七郎將大包袱提到了桌子上面打開,取了一大疊的文書地契出來,一面讓我觀看,一面訴苦道,“六哥,你是不知道我這兩個月來有多麼辛苦呀!從出了蘇州地面,腳步就一直沒有停過,江南到江北,一路上按照你畫的線路走下去,總算是收了不少的地皮上來,足足花了有十幾萬兩的銀子!當初我押運出去的那些,現在都在這裡了!”說著拍了拍那些地契道。
“恩,哥知道你辛苦了——”我低著頭查看那些地契,共有四十張,地方涉及到江南從蘇州一直望北,一路上抵達京師,沿線的大州縣都有了,邊看邊問道,“京師以北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沒有?”
七郎一邊檢點著他帶回來的東西,一邊回答道,“京師到山西這條線路和到河北這條線路都已經交代給四哥去辦了!”接著想起了什麼,有些興奮地問道,“六哥!你可知道,這半年多來,銷金窟的贏利究竟有多少?”
我搖頭笑道,“哦?這次回去的時候你去看了?那我怎麼能知道?估計不在少數吧,怎麼著一個月也能收上萬數兩銀子?”
七郎伸出一個巴掌有些激憤地說道,“足足十萬兩銀子!一個月十萬兩銀子呀!”
“天——”我的心理素質雖然很不錯,但是也被這個答案給嚇了一跳,忍不住咋舌道,“沒想到京師裡面的這羣傢伙還真是有錢!一個月十萬兩銀子!差不多都夠給京中百官們發月餉了!也不知道這些傢伙平日裡面到底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一個月十萬兩銀子呀——”
“如今的十字街一帶比起以前來可是大不相同了!”七郎接著有些眉飛色舞地向我們描述道,“當初的那些爛菜地,現在因爲銷金窟的影響,已經變成京師中最爲繁華的地段了,六哥你投進去的銀子,怕是要翻上幾番了!”
“那是自然!”我頗爲自負地傲然答道,“若是賺不了銀子,我怎麼會下那麼大的本錢?六哥我答應,只要你好好地幹,到時候等你成親的時候,絕對要弄成整個江南江北最爲風光的婚禮!”
七郎聽了以後興奮地摩拳擦掌起來,連兩隻眼睛也亮了許多。
“不過話說回來,你最近有了喜歡的女孩子麼?”我問了一個家人都很關心的問題。
七郎一聽這話,剛起來的精神頭兒頓時又蔫了下去。
本來像到了七郎這個年紀上,成了親的也不在少數,可是因爲他在家中的時候就是個整日裡面惹是生非從不服管教的脾氣,再加上天生神力,更不將他人放在眼裡面,所以在京師中的名聲還是很惡的,普通的士大夫們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千金交付給這樣的浪蕩公子,而願意結交的人卻又不是老爹能夠看得上的,所以一直沒有安定下來,最近又跟著我來到了江南,就更象是脫了繮繩的烈馬,放任自由了!
可是我現在作爲他的兄長,就不能放任他這麼頹廢了,於是我說教道,“恩,你的年紀也不算太小了,人家像你這麼大的基本上都有孩子了!你要努力呀!江南這裡土地富庶人物風流,美女大大的有!你平時少喝點兒酒,少生些事端,多同那些女孩子們套套近乎,有中意的不妨多接觸接觸,若是碰上了可心的女孩子就直接來同六哥講,我給你做主!我們現在遠離京師,爹孃都不在身邊,兄弟之間就更不能有什麼隔閡呀!”
“六哥教訓的是!”七郎服服帖帖地向我保證道,“小七一定聽哥哥嫂嫂的話,決不亂來!”
“恩,那就好——”我見七郎大有長進,現在居然還會不著痕跡地順道討嫂嫂歡心了,不由得老懷大慰,向公主看了過去,果然見她也是一副歡喜的樣子。
“六哥——”七郎忽然想起了什麼,皺著眉頭說道,“回來的時候路過揚州的時候,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哦?什麼怪事?”我有些好奇地問道。
七郎這些日子跟著我走南闖北,也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在外惹是生非的渾小子了,他說是怪事,那一定就是怪事了,我的興趣立刻被他給吊了起來。
七郎一邊回憶一邊講道,“當日我們一行人離開了揚州,準備南下的時候,正在岸邊等船,忽然來了一名老者,拄了一根手杖,杖頭上面掛著一隻葫蘆,看上去鶴髮童顏,倒象是個老神仙,聲音倒是難聽得緊,就像是貓頭鷹笑起來一般,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時我們只見到他將葫蘆打開,裡面立刻散發出一股異常醉人的香氣來,聞起來飄然欲仙,接著岸邊的衆人都覺得渾身酥軟無力,身不由己地坐倒在地上?!?
“啊——”公主叫了起來,將身子緊靠在我的身旁問道,“後來卻如何了?”
“我當時只覺得心中恍惚得很,身子卻沒有象其他人一般倒下,可是四肢卻不停使喚地抖了起來,似乎有種想要放聲大笑的感覺!”七郎回憶道,“我知道自己受了暗算,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付。那老者見我立而不倒,想來也是非常驚奇,於是就到了我的面前將我打量了一番,接著臉色大變,還說我身上有什麼王八之氣!我聽了之後非常生氣,想要罵他,口舌卻不聽使喚,只得用眼睛瞪他!那老者接著在我的懷裡面亂翻,看到了地契,想來是起了歹心,舉起手中的手杖就要在我頭上擊下的時候,又出現了一名戴著竹斗笠以輕紗遮面的青衣女子,將那老者輕而易舉地趕走,然後揮手向我們灑出了什麼東西,衆人就清醒過來了!所幸地契都在,否則這一趟路可就跑得太不劃算了!”
“地契什麼的倒在其次,你人沒有什麼閃失纔是關鍵!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六哥我可如何想爹孃交代?”直覺告訴我這兩個人都不簡單,於是我追問道,“可知那兩人的來歷?”
“這個卻不知道——”七郎搖頭道,“只是在兩人打鬥的時候,那老者自稱是什麼聖門使者,光明使徒之類的話,那女子自始至終卻沒有說過話,不過我注意到從那女子的身上掉落了一件東西,被我拾了回來。”七郎將一件小飾物模樣的東西遞了過來。
“聖門使者?”公主想了想後猜測道,“叔叔一定是遇到了邪異門人,只有他們纔會自稱聖門使者。以前聽說他們是在江南一帶活動的,沒想到就在我們附近,以後可是要多留意一些了!”
“邪異門?”我想起了以前聽說過的江湖八大宗師中,其中一人就是邪異門主,卻沒有料到他們會是象邪教一般的行事,聽七郎的描述,倒象是拍花黨了!
那件非金非玉的小飾物觸手溫潤,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製成,摩挲之間居然有種韌性,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之後,卻發現上面的雲彩狀暗紋居然是文字,正面是“慈航普渡”四個字,在後面則是兩朵梅花一般的字樣,“靜齋”。
“慈航靜齋——”我的身子忍不住抖動起來,口中喝道。
“什麼?”七郎聽了一愣,不知所云。
“慈航靜齋?”公主聽了也是一愣,表情上面卻很凝重,顯然她是聽過靜齋的名字的。
我的心中此時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滋味,難道世上真的存在慈航靜齋這一傳說中的聖地麼?爲什麼在所有的歷史文獻上面都沒有見到過呢?是它的影響還不夠大?還是它的實力強橫,一直就在暗中左右著時政的發展呢?
就在我胡亂猜疑的時候,公主有些困惑地說道,“慈航靜齋是一個傳說中的存在,知道的人並不是很多,我也是在小的時候聽師傅她老人家講過,當初還以爲是在說故事呢!據說她們是一羣帶髮修行的女子,住在一個相當接近天界的地方,每個人都擁有幾乎可以扭轉乾坤的實力,相傳每當到了天命逆轉的時候,她們的傳人就會在世間行走,救助苦難,將紛亂的世情引回到正途上??墒牵缃裉煜路蕉?,她們怎麼會突然出現呢?難道說,這世道又逢亂局了麼?”言下有些不安的樣子,顯然是因爲這件事情對她的影響很大。
我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有些不屑地說道,“慈航靜齋?不過是一羣身在世外,心在紅塵的假尼姑而已,或許她們的武功修爲真的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若要說可以影響世間變遷,政權更替,隻手扭轉乾坤,那就是吹出來的了!我還沒有見過什麼人能夠逆天,即使是仙人也不行!”說到這裡我忽然想到了破空飛去的抱樸真人,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以他那對於世間萬事萬物的瞭解,應該知道慈航靜齋的底細吧?
看來有空兒的時候,應該回到桃花嶺上去看看,據陳摶說抱樸與他將不少的好東西放在那裡,留贈於我,想來還是可以查找到一些江湖秘辛的。
“夫君切不可小看了她們!”公主正色道,“既然慈航靜齋能夠在世上存在長達千年,就一定有她們的道理?!?
我點了點頭,有些慚愧地說道,“夫人說的很對!是下官糊塗了!”
“那邪異門到底在什麼地方?若有時間可要去尋他們的晦氣!”七郎對於被人放倒還是有些氣惱。
“這些人是惹不起的——”我笑著拍著七郎的肩膀說道,“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官不與匪鬥,這些江湖門派可是比土匪更加難纏的存在!且不說他們自身的實力如何,就憑藉多年來在朝野中建立起來的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就不是我們能夠輕易對付的!一個擺在明處的敵人自然好對付,可是如果他的人都在暗處呢?咱們還是好好想著怎麼樣多賺些錢,把日子過的舒坦以下就好了!江湖爭鬥,能避開就避開,這種事情對於我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恩——”七郎還有些不服,鼻子裡面哼了一聲,悶聲坐在那裡。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看開一些吧——”我說道,“除非有一天,你有了天下無敵的實力,否則,最好還是夾緊尾巴做人!在這個紛繁的世間,要使一個人消失只是眨眼間的事情,對於一個大門派來說!”
“若是人家找上門來怎麼辦?那我們還躲起來做縮頭烏龜不成?若是那樣,可真成了什麼王八之氣了!”七郎搔了搔頭,倔強地問道。
看著七郎一副別上勁兒的小公雞模樣,我笑著答道,“江湖門派一般也不願意與官府爲敵,即便是邪派也不是逢人就殺見東西就搶的那種大反派,相反他們還是要同官府建立良好關係的,據我所知以前的不少邪道中人,現在已經金盆洗手做了皇家侍衛了!我估計當時那老者是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知道的話,怎麼也不可能打你的主意的,這些門派都有自己的生財之道,雖然你身上的地契是值不少銀子,卻也犯不上因此跟我們結怨。所謂兔子急了還要咬人的,我們的大軍一動,別的不說,圍剿一個百十人的門派還是綽綽有餘!”
“夫君你說的很有道理,實情確實如此。”公主在一旁附和道。
“哈——”七郎聽了也覺得我不會害他,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聽六哥六嫂的話,就不跟那廝計較了!不過,若是他日再遇到那老頭兒,鐵定要上前揪住他打個半死的!”
我正色道,“那是一定的,敢欺負我老弟,他長了幾顆腦袋?不過你動手的時候一定要狠,要打就往死裡打!千萬不要留下活口給人家拿捏住把柄就不好了!”
“六哥放心,我自然理會得——”七郎聽了大爲贊同,連連點頭陰笑不已。
“你們兄弟兩個——還真是——”公主見我們如此形狀,忍不住嬌嗔起來。
“哈哈哈哈——”我同七郎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