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風表面虛心接受,私底下卻憂心忡忡地和聽云說:“你說公子這樣下去怎么得了,我看那個風大人挺好的,忠厚老實,才華出眾,一定是個會疼人的,怎么公子一點兒也不上心啊。”
聽云也有點發愁:“是啊,公子難道準備學谷主,一個人過一輩子不成?”
楚天揚也以游覽京城名勝為由,多次相邀,有時候在四方館設宴閑談,天南海北地聊些江湖軼事,有時候則策馬郊外,游覽湖光山色,和楚天揚相處久了,言非默不禁心里暗自敬佩,這個大楚的太子,胸藏錦繡,氣勢逼人,眼光獨到,馭下甚嚴,往往他眼神輕輕一瞟,幾個下屬便噤若寒蟬,若干年后,如果蕭鴻和楚天揚分別繼承大統,兩下相較,這兩國勢均力敵的狀況必然將發生變化。
楚天揚看起來十分欣賞言非默,多次邀請他去大楚游歷,也常常感慨著問:“言弟,你骨骼纖細,看起來是實打實的大衍男子,卻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你好像在我們大楚長大,有著大楚的血脈。”
言非默笑著說:“在下有段時間十分向往楚風神韻,對于一些快意恩仇、慷慨激昂的俠士十分敬仰,可能就是在那個時侯學了一點楚地的血性吧。”
“言弟你這樣的性子最是惹人喜愛,既有大衍男子的溫柔,又有楚地男子的氣度。為兄有個妹子,今年剛剛及笄,堪稱大楚京城第一美女,不如我幫你做個媒人?”楚天揚笑著說。
言非默不由得赧然:“楚兄過譽了,令妹又沒有見過我,我怎敢耽誤令妹。”
“哪里的話,”楚天揚不以為然,“我妹妹的婚事,自然由我這個做哥哥的做主,言弟你不用擔心。”
言非默怔了一下,想了想問:“楚兄,你有幾位妃子?”
楚天揚怔了一下:“正妃之位虛懸,兩個側妃,兩個良娣。”
言非默笑著說:“是不是還有很多紅顏知己?”
楚天揚尷尬地笑笑:“言弟見笑了。”
言非默正色說:“楚兄乃是多情之人,自然要做那多情之事。只是小弟向來覺得,每一位女子生來都是如鮮花般嬌嫩,值得我們細細呵護,認真對待,如果喜歡一朵鮮花,必將全心全意對待,方可看到它嬌艷綻放,看到最美最好的風景。”
楚天揚哂然一笑:“言弟此話差矣,雨露均分更有百花齊放的美麗景致,一朵鮮花,久而久之就會厭了。”
言非默也不爭辯,只是笑笑。
楚天揚看著他的淡雅的笑容,不由得心里一緊,略有些不服氣地說:“言弟你府上不是也有了兩位侍婢,這又待怎講?”
言非默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我家的兩位侍婢身世堪憐,和我情同兄妹,那日若是她們遇見了意中人,我自會放她們離去。”
楚天揚有點意外:“如此說來,言弟你是另有意中人嘍?是哪家千金居然會讓言弟如此情根深種?”
言非默淡淡看了看遠處的竹林,慢悠悠地說:“待小殿下長大成人,在下掛冠求去,浪跡天涯,總會遇見命中之人。只是這意中人要講緣分,不知道小弟的緣分什么時侯會到。”
楚天揚怔怔地看著他,想了想他說的那個情景,忽然覺得心里有點悵然:這樣一個淡雅從容的男子,居然會有這樣的念頭,不知道多少女子要為他黯然神傷。他口中說的那種最美最好的風景,難道真的會在這世上存在嗎?
將近晚膳的時侯,照例,言府又派人來催,說是小殿下派人送了一些補湯過來,指明了一定言非默乘著有七分熱的時侯喝下,也不可等涼了再熱,效力會大打折扣。楚天揚忍俊不禁,問:“言弟,小殿下對你不是一般的依戀,前兒個說頭痛讓你進宮看病,昨兒個說是在府里等你一起晚膳,今兒個居然說是要你喝補湯,看來為兄是無緣和你不醉不歸了。”
言非默也有些納悶,只得起身告辭,回到府里,果然看見宮里的人坐在廳內,一見言非默回來,如蒙大赦,高興地說:“言大人你可回來了,小人總算可以向小殿下交差了。”說著就一溜煙地跑了。
第二天是大朝會,言非默照例站在后排,看到蕭鴻急匆匆地從殿外進來,走過他的身邊,他心血來潮,揚揚眉,似笑非笑地說:“大殿下早啊,大殿下這幾日一定睡得很香,今日早起了不太適應啊。”
蕭鴻在閉門思過十五日之后,馮淑妃以心疾為由,求蕭幀赦免了蕭鴻,讓蕭鴻到宮中請安,蕭幀不置可否,只是答應讓蕭鴻進宮探視。
蕭鴻此番進宮進退得體,先是去長樂殿給言樂之請了安,探望了馮淑妃后又到蕭可的景陽宮,送給蕭可一把商販從塞外帶來的匕首為他壓驚,形狀奇特,猶如一輪彎月,削鐵如泥。蕭可十分喜愛,纏著他問這匕首的來歷,兩兄弟在景陽宮聊了一個時辰,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樣。
消息傳到蕭幀的耳朵里,他長嘆一聲,將蕭鴻傳到甘露殿,訓誡了一番,第二天下旨便將剩余半月的禁足令解了,責令他多照看母妃幼弟,做個稱職的皇子和兄長。
蕭鴻經此一事,對言非默稍有忌諱,也不答話,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和馮太尉打了個招呼。
朝堂之上,眾位大臣商討了一下后日明睿帝大壽的日程安排,祭天、祭祖、接受各地使節朝賀,然后是國宴、家宴,繁文縟節,聽得蕭幀只想打瞌睡:他只想和言樂之一起吃碗長壽面,如果有可能的話,和言樂之一起去西郊的行宮放松休憩一下。
好不容易等到都商討完,蕭幀迫不及待地退了朝,往后宮去了。蕭鴻看著他急匆匆離去的身影,眼里閃過一絲恨意,昨日他去探望馮淑妃,馮淑妃一臉的凄楚,哀泣著自己不如去死了算了,平日里被她看不起的嬪妃明里暗里都嘲笑她,笑她就算有了兒子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被降了品級。
眼角的余光掃了過去,蕭鴻看見蕭子裴正朝言非默走了過去,不由得在心里哼了一聲,沖著蕭子裴低聲說:“子裴,他以前怎么捉弄你你都忘了?你是吃了什么藥了?”
蕭子裴愣了一下,笑著說:“大殿下,我別的優點沒有,就是為人比較大度,有些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忘了就忘了吧。”
“怕只怕,人家到時候一騙再騙,騎到你頭上來呢!”蕭鴻陰冷地看了遠處的言非默一眼,丟下一句話走了。
蕭子裴心里疑惑,不知道這個蕭鴻又抓住了言非默什么把柄,盤算著什么時侯去他那里探探口風。正想著呢,看見言非默和風武陽說著話往外走去,趕緊趕了過去,說:“非默留步!”
言非默怔了一下,溫言問道:“子裴何事?”
蕭子裴笑嘻嘻地說:“非默,今日我得了一樣寶物,請你到我府上去鑒賞一下。”
風武陽饒有興趣地問:“什么寶物?倒是讓我也開開眼界。”
“武陽你湊什么熱鬧!”蕭子裴瞪了一眼風武陽,心想:你這個書呆子,一點兒都不會看我的臉色。
風武陽悻悻地說:“子裴你真是過河拆橋,想當初誰幫你們倆做的和事佬,現在倒是把我這個人踢到一邊去了。”話一說完,他自己也呆了一呆,怎么聽他的這句話,都有種新人上了床,媒人踢過墻的感覺。
蕭子裴嬉皮笑臉地沖他擠擠眼:“武陽你別抱怨,我這寶物,你這個讀書人是半分也不敢興趣的,江湖上的人才喜歡,所以我就不叫你了。”
言非默不免有些驚奇,問:“你賣什么關子,快說說是什么東西。”
“今晚你來了就是。”
言非默搖搖頭,這世上有什么寶物他沒看到過,這個蕭子裴八成是在誑他,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不想再和蕭子裴牽扯太多,婉言謝絕說:“這幾日我精神不濟,都早早在家歇息了,后日陛下大壽,我還得養足了精神才行。”
蕭子裴頓時沉下臉來,咄咄逼人地問:“怎么,這幾****與那楚天揚每日把酒言歡,到我這里就精神不濟了?非默,你這不是只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啊!“
言非默哭笑不得:“子裴,你武從程老將軍,這文從何人啊?你的師傅聽了你這話一定要噴出一口血來。”
一旁的方太師湊了過來,笑呵呵地說:“言大人,你這話甚得我心,想當初這小子可沒少把我氣得吐血。”
言非默對這位德高望重的方太師向來敬重,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我隨口胡言的,太師勿怪。”
方太師捋了捋胡子,笑著說:“言大人幫我好好教訓教訓他,這個徒弟太不像話。”
蕭子裴陪著笑,沖著方太師連連拱手:“老師你就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徒兒吧。”說著,生怕其他人又來搗亂,拉著言非默走到一邊,沉著臉問:“你今晚到底來不來?”
言非默剛想搖頭,只見蕭子裴忽然呻吟了一聲,把他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蕭子裴悶聲說:“后背的傷處還有些痛,有些長了新肉,經常發癢。”
言非默有點著急,不免責怪說:“你怎么不早和我說,我有上好的傷藥,叫人給你送過來。”
蕭子裴沉默了片刻,冷冷地說:“你今晚自己帶過來,不然我不要。”
“你——”言非默氣急,想了想說,“慶王爺必定不喜歡看見我,我還是不要自討沒趣。”
“我父王和我娘去廟里進香,明晚才能回來,家里就子霞在。”蕭子裴說。
言非默仍猶豫不決,蕭子裴頓時惱了,一甩手,恨恨地說:“好,言非默,你就這樣和我生分,算是我看錯你了!”
言非默看著他的臉,心里一軟,嘆了一口氣:“子裴,我去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