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噴濺下,鐘道臨和墨白好似兩個利箭般從湖下射了出來,撲面的悶熱一下子讓兩人感到一種想哭的沖動,剛才時間雖然不長,卻讓兩人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如果說二人對這個湖先前是存有疑慮和不安的話,那么現在兩人幾乎是從心底里恐懼這個鬼湖,從小到大,二人就算是遇到鬼都不會有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而對于腳下的這個湖,卻是從心底里冒涼氣。
鐘道臨連朝下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抱著懷中之人奮起余威,“嘭嘭嘭嘭!”在湖面上大踏步的朝岸邊猛沖,眼耳口鼻依舊往外不停的滲血,將剛才已經凍干的血跡,又重新的遮蓋了起來。
“轟!”的一聲,鐘道臨在空中扭了個身,背部朝下的猛跌撞在湖邊的石灘上,用胸口當作“軟墊”緩沖了懷中之人的一下沖擊,盡管被后背的石頭頂的一陣生疼,可還是呲牙咧嘴朝身旁跌翻的墨白訕笑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平時廉價的新鮮空氣,能重見天日,就算背后是鐵釘他也能笑出聲來。
“咦?”隨著墨白看向此處目光的一聲驚咦,鐘道臨這才注意到懷中的人,一看之下也是驚呵一聲:“梅冰藍?”
他懷中抱著的人正是曾在大漠小湖旁讓自己吃過大虧的梅冰藍,這時渾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內衣,整個身體被湖水完全浸濕了,露出了玲瓏的身材,白皙的絕色芳容下,俏目紅唇緊閉,發梢上沾著點點的水珠,正不斷的順著發絲滴滴滾落。
鐘道臨突然發覺自己的兩只大手正毫無縫隙的抱緊人家的胸前兩座山,怪不得感覺到這么細嫩柔滑,大窘下趕忙松手翻了個身,扶住梅冰藍的香肩將她輕輕放倒在石灘上。
鐘道臨剛一把梅冰藍放好,就暗暗責備起自己來了,對方為了救自己被這邪門的湖水給弄暈了,可能是嗆的,也可能是被凍的,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循規蹈矩的君子,顧不了那么多,趕忙雙手疊加在一起,放到梅冰藍的胸口上,隨著他雙手的輕輕摁壓下,從梅冰藍的口中不斷的吐出一股股積水。
等梅冰藍吐的差不多了,鐘道臨將她輕輕扶起,三焦少陽經真氣同時發動,一股暖流從他貼在梅冰藍后心的雙手,源源灌入,不一會兒,懷中人的身體熱了起來。
梅冰藍全身微震,悠悠醒來,剛掙開雙眼就“哇!”的一聲吐了起來,沒有吐干凈的積水嘩的噴了出來,直到干嘔著再也吐不出來東西,用濕漉漉的袖口擦了擦小嘴,才紅著臉的轉過頭來,發覺鐘道臨和墨白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忙朝身上看去,被水浸濕的白色內衣緊緊的貼到她玲瓏的肌膚上,惹人聯想。
鐘道臨看到梅冰藍的神色,意識到自己的不雅色相,干咳一聲,不好意思地將目光轉向別處,站起身子從剛才二人放衣服的地方拿起自己的沙漠迷彩,尷尬的替梅冰藍披在身后,腦中卻仍是梅冰藍衣衫不整的樣子,想起來剛才和佳人的親密接觸,又是一陣心神蕩漾。
梅冰藍低著頭,紅著臉將鐘道臨披在身上的衣服拉展到胸前,默然不語。
墨白顯然比鐘道臨的自制力高了許多,等梅冰藍披好衣服,疑問道:“梅姐怎么也跑到這里來了?”
他知道對方和花靈兒之間有一些自己不太明了的關系,對于她突然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救了自己二人,心中奇怪。
梅冰藍抬起頭,先看了鐘道臨一眼,輕輕道:“小妹并非妖類,但卻和妖族有些不好明言的淵源,小湖一別后一路跟蹤兩位至此,本來見到二位被師妹用計圍困,就想出手相救,幸虧兩位吉人天相,小妹就先行到此等候二位了!”
頓了頓,平靜道:“冰藍狙殺鐘大哥的任務失敗,師門自會有別人接手,兩位倒不必懷疑小妹的來意!”
鐘道臨聽的一頭霧水,為何眼前這個本要殺自己的人突然成了救命恩人,怎么梅冰藍早就知道他們兩人在小鎮街道被圍,而他倆卻毫無感覺,訝道:“先行到此等候?”
也難怪鐘道臨不明白,他要到樓蘭古城尋找秦皇古墓的事情先是被墨白得知,而后又引來妖族和日本方面的追殺,可到這里后卻被梅冰藍先到了,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一是在他和墨白探查周圍地形的時候并沒有梅冰藍的蹤影,她也沒有主動出來聯系他們倆,二是梅冰藍似乎來得太巧了,否則也談不上能救二人出來,這不能不引起他的疑惑。
一陣風吹來,卻沒有吹散梅冰藍和鐘道臨墨白三人身上冒起的騰騰白氣,三人說話的時間運功及體,轉眼就把衣服上的水給蒸發掉了,只留下了淡淡的白色粉末,內陸湖含鹽很大,蒸發掉了水分就留下了鹽粒。
梅冰藍看出了鐘道臨的不解,柔聲道:“不錯,我確實先于兩位到達,不過那也只是早了幾個時辰罷了,兩位一直在來回尋找古墓的出口,小妹就沒有打擾二位大哥!”
鐘道臨身旁的墨白聽到這里突然開口問道:“梅小姐也是為秦皇古墓而來?”
梅冰藍輕輕的點了點頭,抿嘴笑道:“本來小妹是想和兩位大哥打招呼的,但見你們那么投入的來來回回搜尋古墓入口,也就不好意思打擾了,怕破壞了二位的興致!”
鐘道臨聽得差點沒氣暈過去,要不是他能夠感受到地下河的流動和隱隱約約猜出來古墓出口和水流月圓的聯系,恐怕一輩子都別想找到這里來,而梅冰藍顯然早就知道這里就是關鍵入口,只是為了看看他倆的表現,差點沒把他給永遠留在這個寒湖中,不禁心中一陣氣餒,堂堂的大男人居然靠女人來救,泄氣道:“找到了出口又如何?還不是下不去!”
一旁的墨白雖然不了解梅冰藍的來意,可聽到鐘道臨的話也是渾身直冒涼氣,暗暗點頭,這湖水的溫度不是一個冷字可以解釋的,憑他們的內功居然都凍的受不了,現在想起來還有點打哆嗦,他十五歲起遍走神州各處歷練,什么邪乎事兒沒見過,可就沒聽說過有過這么寒冰刺骨的邪門湖,而且居然還不結冰,對鐘道臨“下不去”的評價深以為然。
梅冰藍攏了攏已經風干了點的長發,微微的搖了搖頭,嘆道:“坎離匡廓,運轂正軸,覆冒陰陽之道,設計此機關之人,必是精于天數易理,自然變化的宗師級人物,這湖看似平凡,可跟周圍環境卻隱隱成了玄天爻陣,執銜轡,正規距,隨軌轍,處中以制外,五行得其理,你們被困此地,非是下不去,而是時機不到,生門未開!”
鐘道臨聽得全身一震,他也是對乾坤陣卦有涉獵的人,立即舉目朝四周看去,光滑的湖面閃爍著綠光,四周的砂石河灘靜靜的簇擁著靜謐的湖水,遠處幾個連綿不斷的風蝕沙丘隱隱的在八面形成了一個圓,當仔細看其中一個風蝕巖的時候,反而感覺到其他的都在動,聽了梅冰藍的話再仔細看到這里,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吃驚。
要知道人的眼睛視覺為了避免在人體行動的時候抖動,特意在聚焦點的四周形成天然的防抖動點,也就是平常所講的盲點,如果眼睛看到的東西都清晰的在眼睛上成像的話,那么用不了多久人就會頭暈眼花。
可鐘道臨現在的感覺卻是除了目光的焦點,別的景物非但沒有模糊,反而在微微的移動,那只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那就是他們三人正處在一個天然的大陣中,眼睛看到的四周景物說不定是虛幻而不真實的,這怎能不使他心神震動
鐘道臨越想越覺得胸悶,趕忙收回目光,大駭道:“是誰能有這個能力將方圓百里布景成陣?”
鐘道臨的自言自語驚醒了旁邊的墨白,只見他身體微不可查的微微搖晃了一下,臉上劃過一抹紅暈,呼出了一口熱氣:“厲害!”
他比鐘道臨更慘,幻宗講究由幻入實,更容易陷入陣勢的懸相設位,只是剛才將心神放在了太陽和湖水的反光折射角,就被其中的不知名力量給深深吸住,如果不是身旁的鐘道臨突然出聲而他又立即從紊亂的思維中醒來,恐怕就剛才的霎那時間就能讓他吐血,甚至永遠得這么“想”下去,直到死了都不知道。
鐘道臨和墨白二人受了湖下寒水的教訓,知道這地方處處透著邪門,趕忙收回看往四周的目光,還沒有進去古墓就莫名其妙先進陣了,在這樣胡亂摸索下去還了得?
梅冰藍搖了搖頭,凝重道:“如果此處確實是個天然的陣勢,那么必是以乾坤設位為門,日月懸象為引,方能成此大陣,而從古至今,沒聽說過誰能夠利用天地陰陽變化來設陣的,不可能是人做的!”
正在想要不要卷鋪蓋回家的鐘道臨聽梅冰藍這么一說,奇怪道:“不是人還能是鬼做的?陣勢不是人擺的誰能擺出來?諸葛亮不是擺過八陣圖么,難道和這里的陣法不同?”
梅冰藍問言點頭道:“諸葛亮當初參照孫臏兵法在白帝城所留下的水八陣圖和旱八陣圖,不過是指‘天、地、風、云、龍、虎、鳥、蛇’為名稱的戰斗隊列,大陣包小陣,便演變出八八六十四陣,彼此又合為一個大方陣,演來演去,陣法無窮,加上陣后另設騎兵二十四陣,游變往返,機動靈活的配合大方陣作戰,雖然在兵法上有鬼神莫測之機,可比起來設置這個‘天陣’的前輩,卻是連比都沒得比!”
旁邊默默調息的墨白大訝道:“想不到梅大姐對型陣變化如此熟悉,那依照梅大姐來看,應該如何是好?”
梅冰藍微微笑了笑,粉臉微紅道:“什么大姐,叫我冰藍好了,我只是平常偶有研究罷了,絕談不上熟悉,而且如果這個陣法當真是人設計出來的,那小女子比上這位前輩,恐怕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鐘道臨嘻嘻笑了起來,知道自己和墨白對陣圖什么的東西只是略知皮毛,只有眼前這個出水美人才是真正的行家,大喜道:“不提鞋咱們可以幫他脫鞋嘛!只要蹭上點關系就成,我倆正式推舉冰藍小姐為破陣前鋒官,兩名小兵聽候調遣!”
墨白也知道梅冰藍來此絕不會為了看風景這么簡單,不用問也是為了秦皇古墓而來,與其他和鐘道臨呆頭鵝一般站在這里不知所措,不如借助梅冰藍的力量來破陣而入,至于她為何原因要進去,她不說問也是白問,想說了不問也會說,墨白干脆就順其自然,點頭應是。
梅冰藍沒好氣地道:“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天地者,乾坤之象也,設位者,列陰陽配合之位也。易謂坎離者,乾坤二用。易者,象也,懸象著明,莫大忽日月,窮神以知化,陽往則陰來,輻輳而輪轉,出入更卷舒。易有三百八十四爻,據爻摘符,符謂六十四卦,這已經是窮人類之千年智慧所得的陣法總決了,可比起來這個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陣法,就像一汪死水和日月更迭宇宙循環相比。”
鐘道臨無奈的嘆了口氣,彎腰將地上的乾坤袋系綁在腰后,咕噥道:“那就沒轍了,反正對這個邪門的湖我是沒辦法了!”
如果真的還是剛才那樣的水溫,別說下邊還有更大拉扯力道的水層,就算是平靜無波他也沒能力下去了,這湖到底多深根本心里就沒個譜,難不成拿塊石頭用繩子綁著試試深淺?想到這里自嘲的笑了笑。
梅冰藍從河灘上的滑石上站了起來,兩眼放光道:“我說的不能破陣,并不是不能入陣,此陣陣門逢月圓而生,潮漲而現,實不相瞞,如果單靠臨兄一人法印,尚難入此玄陣,所以小妹特地趕來,以祝二位一臂之力。”
說罷從頭發中摘下一個金色發夾,一只展翅欲飛的金色鳳凰赫然雕刻在一頭,栩栩如生。
鐘道臨看的大惑不解,不知道梅冰藍掏出來個這玩意是何用意,奇怪道:“難道這東西和開此機關有關聯不成?”
梅冰藍點了點頭,淡淡道:“二位略作觀陣便可得窺此中玄妙,都當得上天資橫溢四字,當年此地能入李斯法眼,進而借此陣修建皇陵,當然有種種布置,臨兄的法印可開歐冶子后人精神印門,卻少一個能開古墓的門匙,而這個‘涅磐火鳳’正是秦始皇陵的秘匙!”
鐘道臨看到梅冰藍手中的金色鳳凰圖案的發夾在陽光下閃著一層朦朧的黃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花靈兒當初在你要殺我的時候暗中幫忙,你又不在小鎮露面,應該就是……”
鐘道臨說到這里忽然停住,既然花靈兒跟梅冰藍有些不妥,想必梅冰藍有這個“涅磐火鳳”的東西花靈兒并不是很清楚,多說無意。
梅冰藍輕輕一笑,道:“這正是小妹不敢和二位大哥倉促見面的原因,如果被師妹一網打盡了可就糟了!”
鐘道臨刻意的不去問她這么做的原因,只是苦著臉道:“恐怕是怕我們兩個不經打的累贅誤事,也好留個制約吧?”
他明白梅冰藍的意思是不想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以免開始就跟著鐘道臨和墨白觸霉頭,兩人被灰頭土臉的追殺了上千里,有他們吸引著追兵,反而給梅冰藍留了一個空隙。
墨白卻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只是想如何能夠進入古墓,沉聲問道:“何時才是進入古墓的時機?”
梅冰藍淡淡說道:“蟾蜍與兔魄,日月雙明,循環璇璣,升降上下,周流六爻,難可察睹,二日后月圓潮漲之時,生門自會啟于艮八宮,乃東北方正位,土屬性必能克此寒湖之水,秋季臨西方為平氣,起休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其余七門則在此刻水土相融之間必定有一循環上的滯歇,那時,就是進入古墓的最佳時機!”
鐘道臨靜靜的站在那里,腦中不由得又一次浮現起那句話,“圓月之日,開墓之時!”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
圓月之時,云稀霧少,月光皎潔明亮,月亮對江河湖泊之水引力達到頂峰,四處水潮起。
月圓之夜,月凝穹宇。
鐘道臨墨白和梅冰藍三人都略微帶著一絲緊張,兩天來,一直讓他們所擔心的妖族和斷水流的人馬,不知道為什么并沒有出現在這一區域,在這荒涼而單調的大漠上,唯一如今能撬動幾人心神的,就是面前的這個神秘的羅布泊。
帶著寒氣的風,靜靜的從臉龐劃過,鐘道臨舉目抬頭望著將要升上中空的明月,心情反而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望著銀色圓盤一樣掛在蒼穹的大月亮,想起九霄之上的瑤池寒宮,一時間竟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