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瑜慢慢品著香茗,那人的聲音的確是安樂的,她秀眉輕蹙,懶懶倚在車壁上,轉臉望著始終不語的公子玉簫,懶懶道:“你怎么看?”
公子玉簫轉過臉來,望著此時掀起窗簾,雖在這種情境下依舊處變不驚的顧天瑜,微微嘆息道:“你就不能表現的柔弱一些。”說罷,他沉吟片刻,面色認真道:“郡王爺一切為你考慮,我也認為他做的是對的,盡管這樣的方法有些強硬偏激,但……他是為你好。”
顧天瑜微微挑眉,眼底笑意卻讀不出情緒,她懶洋洋的抱了大氅,以抵擋自窗戶襲進來的冷氣,依舊是渾然不在意的表情,然說話的語氣,卻格外陰寒:“現在軍也在外,將若想違背命令,便殺了軍罷!”
馬上六人面色驚變,他們跳下馬車,忙躬身下跪,沉聲道:“不敢違背主子命令。”
顧天瑜冷哼一聲,甩下窗簾關上窗戶,聲音依舊涼涼道:“告訴安樂,他若執意不讓出一條道來,便拿著本姑娘的尸身回去和郡王爺交代吧!”
六人聽到這話,面色慘白,互相對視一眼,旋即一人將顧天瑜的話高喊出,對面風聲寂寂,一時竟然沒有回音。
公子玉簫斂眉望著緊閉的紗窗,心道,這家伙永遠都只會以死相逼,可是她的命是那般重要,被她逼迫的人,為了讓她活著,寧愿退后一步,也不敢有什么動作。
過了一會兒,崖上的人憤怒道:“姑娘果真如此堅持?”
“廢話休要多說!”顧天瑜冷冷道,外面一人忙高聲回應。
過了一會兒,崖上的人有些垂頭喪氣道:“既然如此,姑娘好自為之,郡王爺說了,姑娘若執意如此,不可逼迫,然接下來王爺要做什么,姑娘也莫要怨怪于他。”
眾人面色均冷了下來,遠處,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在漸漸遠離,隔了這么遠便能聽到那腳步聲,可見來人之多。
車夫一身的冷汗,待那些人離開,方轉身叩拜道:“于良謝過姑娘。”
顧天瑜放了茶盅,再次臥倒,聲音懶懶道:“不必謝我,我也不是為了你家皇上的命,只是很討厭被別人這般圍追堵截,強硬逼迫罷了。”
公子玉簫渾身一滯,眉頭漸漸蹙起。他料定了顧天瑜會生氣,然聽到顧天瑜這涼涼的話語,他總覺得心中不安。她當真沒有懷疑么?以她那多疑的性子,就這樣相信了這些人是戰北野的人么?
顧天瑜將大氅蓋在身上,眾人都以為她又睡下了,但是她沒有,此時的她比什么時候都清醒,她一手捂著胸口,似要制止那心臟狂跳的痛楚,然而,沒有,那痛撕心裂肺,一點點侵蝕著她千瘡百孔的心,直到她在混沌中漸漸入睡。
山路漫漫,顧天瑜一行人走了五日,都還未出山,這期間,有人送信,聲稱是戰北野送來的,顧天瑜一律不看,撕得粉碎,可見她是真的生氣了。
這幾日雖是在山上,然公子玉簫一點也沒讓顧天瑜受苦,她那方桌上的暗格里,放著各色公子玉簫早前就準備好的炸魚醬肉,薄餅小菜也一樣不缺,各色糕點存放得當,顧天瑜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背著個小餐館出來度假的。
不過,除了顧天瑜,其他人便只能啃干饅頭了,顧天瑜雖有讓他們一起吃的意思,但是公子玉簫黑著的臉告訴他們,那是他專門為她準備的,誰也動不得。沒辦法,連公子玉簫自己都啃饅頭,他們還能說什么呢?
就這樣,一路有驚無險,五日后,馬車出山,繞過一條長街,京城城墻便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顧天瑜覆了面具,同時丟出一張面具,淡淡道:“戴上吧。”
此時公子玉簫也已經戴上面具,就這樣,眾人浩浩蕩蕩往城門口去了。
此時守城的護衛,正抓著一個個男人,將他們與畫像上的人做對比,一邊城墻上貼著三張畫像,三從左到右依次是公子玉簫,顧天瑜,戰北野。畫像畫的很逼真,可見畫師功底不錯,只可惜,畫的再好也沒用,這年頭敢明目張膽進城來的欽犯,誰用真臉誰是笨蛋。
至于于良,因為他是沈墨濃身邊的人,沈墨濃自然不會大張旗鼓的貼著他的畫像尋他,而是派出暗衛去追,只可惜那些暗衛已經被顧天瑜的人給支開了,現下,還活沒活著都不一定。
顧天瑜這批人雖說十分顯眼,馬上的人面色冷峻如殺神,好在公子玉簫是個會演戲的,幾句話幾錠金子,便解決了那幾個護衛,護衛掀了簾子,看到一個普通女子坐在那里,當下也不再糾纏,直接放他們進去了。
繁華的京城大街,即使坐在車內,顧天瑜也能聽到曾經熟悉的叫賣聲,嗅到那四處飄蕩的香氣,她端坐在那里,想著曾在這里發生的故事,不知何時已經淚濕眼眶。
馬車行到一戶人家門口,突然聽到清脆的讀書聲,那是一些小孩子稚嫩的聲音,顧天瑜微微斂眉,不知這大街上何時開了一家書院,不由好奇,掀開窗簾,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座裝飾華貴的大宅邸,門梁上,懸掛著金字招牌,“張府”。
顧天瑜的眼底滿是錯愕,望著一書生模樣的男子走出來,她的眼底閃過一抹欣喜,竟是前朝丞相張皓軒!
張皓軒此時領著幾個孩童出來,那些小孩圍著他,似是要他講解什么,他只是面帶笑意,十分慈愛的一一解答,馬車越走越遠,顧天瑜依舊回望著,當她看到一身白衣的蓮兒,懷中抱著一個孩子,面上堆笑時,心,突然便軟了。
故人相見,可惜,滄海桑田。現在的她,縱是走到他們面前,他們也不可能認出來,何況,她還可能給他們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顧天瑜等人住在距離京城最近的一家酒樓,酒樓名為‘醉茗閣’,共有四層,一二兩層專供吃酒,三四兩層才是住人。
醉茗閣的老板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子,憨態可掬,看起來本分而又親切,在京城一帶人緣頗好,常常慷慨解囊,救助那些窮苦百姓,這一帶的乞丐也常來討食,非但不會被趕走,小二給他們的,也絕對不是殘羹剩飯,加之酒樓菜色很好,價格便宜,服務周到,不僅王公貴族,富賈商人愛來這里,就連尋常百姓,也時常光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