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杯里帶顏色的透明液體,默不作聲,大腦處于放空狀態。舒緩的音樂、柔和昏黃的燈光,仿佛解壓器,悄悄的緩解著一天的精神疲憊。沈劍鋒坐在我的斜對面,有兩道目光從他那里迸射出來。
“最近很累嗎?”他低沉的聲音和著音樂,仿佛五線譜上的音節。
“部門最重要的項目都在我這里,你說呢?”我沒好氣的回應。
他的目光和燈光一樣柔和,一直沒有轉移,“我已經讓史逼格注意員工工作量的分配了。另外,你的助理會很快到位。”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卻無心繼續這種話題,只緘默不言,眼前仿佛只有微微晃動的液體,和液體中落寞的倒影。
服務生端著馬明續點的酒和馬明一起到的。只聽她焦急的道:“沈總呢?”
我猛一抬頭,對面的座位不知何時已經空蕩蕩。一臉訝然地搖頭說:“不清楚。”剛剛還坐在那里窺視著我,在我發愣的這一小會,他便消失了。
“我兒子發燒了,我得趕緊回去。待會他回來你跟他說一聲。”她邊說著邊收拾東西。
我關心的問:“沒大問題吧。”同是一名母親,我能感同身受她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我媽已經送去醫院了。小孩子真麻煩。”她語帶心疼的說著,然后道別離去,剩下默默坐在位置上的我,和桌上新送來的幾杯酒。
三人組合變成了倆人,還是那么別扭的倆人。我懶懶的坐在那里,全身軟軟的。人一旦放了松,就會一直安逸著不思動彈少了戰斗力,比如此刻的我。腦海里記掛著一切,卻在此刻特別想放下這一切。
這一天太累,這幾年太累。
這么想著,我拿起馬明點了沒來得及喝的朗姆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涼的液體帶著灼燒感刺激著我的食道、我的神經。我差點忘了,這種酒的度數不低。只是醇酒入口的口感很好,精神一下子提了起來,舒爽刺激瞬間散至四肢百骸,這讓我忍不住多嘗了幾口。我又怎會忘了,當年的我酒量頗佳。同學聚會灌不醉我,卻在沈劍鋒巴黎的別墅讓兩支紅酒給灌倒了。
被灌倒了……
這樣的記憶讓我一個激靈,瞬間給刺激到了。那一次,我差點失身于他。只是這毫無可慶幸之處,因為后來我主動送上門,浪蕩的做了他的女人,和他編織了無數瘋狂纏綿的過去,再后來我家破人亡,一無所有,滿身傷痕遠走g城,還生下他的孩子,直到六年后我們重逢,卻依舊牽扯不清。令人酸澀的回憶,如同今晚的烈酒令人抓狂。
我又灌了一口,目無焦距的盯著手中的空杯,此刻的心已經開始和烈酒一道沸騰。所幸周圍沒有熟人,燈光昏暗,不注意根本看不清人的表情,何況到這里買醉的人,要么欣喜若狂,要么情緒失落。即便我痛哭一場,想來別人也會見怪不怪吧。我的嘴唇抿成一條線,蹙眉瞇起了雙眸,突然悲哀傷神起來。
我想起了宏則。他的太太怎么樣了?
自從七年前他出軌那一次起,他于我便是看不懂的存在。從小頑劣自尊心強的宏則漸漸的長成了我所不知道的模樣,即便骨子里有我無法割舍的親情,那股疏離感時常讓我感到縷縷心疼和痛惜。
他不管不顧父親的死活,他為了利益娶了自己不愛的人還讓她懷了孕……那個陽光干凈的大男孩,不知何時變成了如此利欲熏心的人。
也許是酒的后勁上來了,我的大腦漸漸陷入昏沉的泥潭,開始沉重起來。馬明很能喝,也喜好喝,她點的這些酒足夠灌倒好幾個人了。而我,有一搭沒一搭的灌著,避免了酒的暴殄天物。
悠揚的音樂幽婉動人,是肖邦的《小夜曲》。優美的音節從某位鋼琴家的指尖流轉而出,帶著對他所愛之人的深情厚誼,帶著他的無限期待,如軟軟而溫暖的小手,撫入人心,讓人微微心顫,又如吹過一陣暖風。
這是一家頗為有名的清吧,為了提升場次的格調,自然邀請了優秀的鋼琴師。
一曲奏畢,空間里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不遠處的小舞臺,一抹熟悉的身影筆挺的站了起來,向掌聲源頭頷首示意,一副紳士的彬彬有禮。
我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剛剛是居然沈劍鋒在彈奏。無怪乎他忽然“消失”了。
不過第一動作便是繼續埋頭,佯裝沒看到,因為發現他的視線即將掃過來。
不一會兒,他高大的身影已挪到身旁。只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馬明還在打電話嗎?”
那么關心你的女下屬,何不自己打電話問?
不管是怎樣的關系,被一個男人問起另一個女人的去向,總讓人心中不悅,尤其是在這種小資情調的空間,那樣令人放松的環境。
“剛剛是為你彈的。”他修長的手指托起酒杯,輕啄了一口,淡淡的說著。
我依舊面無表情,抬手又給自己灌了一口。興許是喝得太急了,我被嗆得輕咳起來。
他不知何時挪到了我身邊,有力的大手很自然的輕拍著我的后背,邊道:“怎么喝那么急?”濃重的呼吸環繞在身旁。
突然,他抓起我的酒杯舔了一口,之后輕責起來,“大晚上又是咖啡,又是烈酒,你今晚打算不醉不歸嗎?”
這樣責備的語氣讓我大為不悅。
“要你管?!”不滿的情緒脫口而出。嘟囔著,我又負氣的端起酒杯灌了一口,以示自己的不配合立場。他倒沒阻攔,近距離的俯視著我,兩道目光仿佛要貼上我的秀發。
我忙往邊上挪了挪,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我把你們帶出來的,肯定要管!”他嘴上卻是這樣說著,雙眸霸氣的鎖住我。
我含糊的輕笑了幾聲,“馬經理家里有事先回去了,你要管的人走咯,讓你失望了。”說完這話,腦子閃過一絲不妥,不過立刻便被酒精麻痹了過去,伴隨著的又是幾聲傻傻的笑。
“你知不知道你酒醉的樣子很難看,酒品很差?”他低啞的聲音再度在頭頂響起。
他見過我酒醉的樣子,是的。
陡然間,在巴黎他家別墅的情景再度涌進了腦海,開始揮之不去。當時被他剝光了,還和他撕咬著,若不是那一通電話……
剝光了……
直到現在,那股羞愧依舊纏繞身旁。
赤裸裸……
張景華給我看了我赤裸的視頻……
這一段段的記憶那樣深刻,只需淺淺小小的觸發點,便能毫無防備的串在一起,放大殺傷力的折磨著我。
這樣不堪的回憶,令人羞憤想自殺的回憶!
這樣痛苦的刺激下,淚水涌出了眼眶,酸澀了我的雙眸,萬般滋味又一齊聚心頭,一時難以形容起來。而這一切都因身旁的男人而起,我又開始痛恨起了這個給他帶來無數痛苦的男人。
我猛地一轉身,伸出手指撲上去抓著那張讓我屢屢做噩夢的臉。
他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被我抓破臉后,無聲的鉗住我的手,低呼著:“你干什么?”
我噙著淚水輕輕抽泣著,酸楚漲滿了心頭,拼命掙扎著,不由分說想掙脫他。
兩人都不說話,相互扭動的聲音不免驚動了旁邊座位上的酒客。我卻顧不上這些,仿佛失去了理智般只顧內心瘋狂的撲打需求,我是如此的怨恨著他。
眼見著動靜越來越大,他最后攬過我的肩膀將我托了起來,推著我的身子往外走去。
推推搡搡下,我被他的力道帶出了酒吧,帶去停車場。
我豈會甘心的聽他擺布,在他伸手拿車鑰匙的時候,猛然掙開他的手,卻被酒勁沖上來,一個趔趄,后退撞到了車身上,頭腦更加暈眩。
猝不及防中,他重重的身子突然覆了上來,醇厚的嘴唇蓋住我的,雞尾酒和朗姆酒的氣味緊緊的交疊到了一起。
我的心狠狠一抽,全身痙攣起來。
多年前他的吻向來都是霸道有力,不留余地。這次也不例外。他技巧性的撬開我的雙唇,長驅直入卷著我的柔舌,一刻不停歇的搗弄著,如同吸血鬼要徹底抽干我的呼吸。
也許是酒勁的緣故,我大腦昏昏然起來,潛意識的排斥著,卻漸漸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手腳遲鈍得沒有反抗,是無力反抗,只如任人宰割的羔羊,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任由他強烈索取著,肆意揉弄著,早已無力的癱軟在他結實的胸膛里。
那樣熟悉的氣息,那樣熟悉的觸感,多年前無數次的擁有,無數次的巔峰,如今再現眼前,恍如隔世。
不知過了多久,他松開氣喘吁吁的我,埋在我溫熱的脖頸處,大口喘著粗氣。
我不知何時抱住他的雙臂緩緩的滑落,卻被他雙手托起。他抬頭抵住我的額頭,雙眸幾乎要刻進我的。
“小瑤,你何苦要折磨自己!”他終于愴然的發出一聲低吼,如同受傷的豹子。
我眼前只有他幽黑發亮的眸子,整個身子早已毫無保留的陷在他的懷抱里,被他濃重而熟悉的氣息包圍著,讓我心底柔軟的一處再度萌動。有酒精的時候總會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