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兩岸人潮涌動,沈嵐高呼過癮。謝水橫卻甚是煞風景道:“今日之后,扮回女裝去,別再穿著這身衣衫了。”
秋翌笑道:“今日招親,叫她穿女裝來還不如叫她不要來。”
沈嵐扯著秋翌的胳膊,笑嘻嘻道:“還是大師兄好。”
秋翌又道:“但我也不過是說今日而已。”
沈嵐斜睨了秋翌一眼,卻抓著更緊了,秋翌大叫:“你輕點!”
張寧努嘴道:“風一山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這個樣子真的很不合規(guī)矩。”
沈嵐道:“你看著不爽別看啊,我若是女子,是不是更不符合規(guī)矩?”
張寧氣得別過頭去,引得沈嵐哈哈大笑。
葉文昭留著兩撇假胡子,頗有長輩的樣子,道:“你這般模樣確實是不合規(guī)矩,任是哪個男子看了去,都不會考慮你的。”
沈嵐叫道:“老頭你聽聽!”
謝水橫嘆了嘆道:“聽到了聽到了。”
沈嵐道:“你就沒有一絲不爽?”
謝水橫道:“有啊,可是人家文昭說的也是事實嘛,事實不好辯解……”
沈嵐只得垂下頭去,秋翌笑道:“這下好了,貌似我和阿寧的隊伍不斷壯大起來了。”
沈嵐不屑看他,卻瞧著葉文昭突然臉色一變,她順著目光望去,人群之中竟是葉敬和尹慶澤兩人,再一細看,尹幕揚、尹幕珊和葉文暄在兩人身后,說說笑笑,甚是熟稔的模樣。她不禁想起岑灝來,真不知他去了哪里,毒還有沒有發(fā)作?那抹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晃著,叫心里堵得慌。她甩了甩腦袋,臉上又掛上笑容,可見到葉文昭深沉不悅的模樣,又覺得難受,便道:“文昭啊,咱們過去嗎?”
葉文昭卻將她手緊緊拉住,沉聲道:“不去。”
沈嵐朝謝水橫看了看,謝水橫卻搖了搖頭,沈嵐即便心中疑糊,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只聽張寧叫道:“快聽快聽!好美的曲兒。”
眾人聞聲望著江面,喧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江中停著一條大船,船四周窗戶被紗幔籠罩,隱隱約約可見一婀娜女子抱著琵琶,四面坐著丫鬟,這樂聲便是從女子手中的琵琶傳來,春風吹拂輕紗,使得中央那女子彈琴之態(tài)若隱若現(xiàn),撩撥人心。
大船周圍又有五條稍小一些的船,彩帶懸在船身各處,飄逸飛揚,使得里面的影子更加看不真切,叫人心急如焚。
沈嵐道:“阿寧,我聽得這樂曲奇妙,但不知是否只是對行外之人而言,只道你也彈了多年的琴了,你覺得這羅小姐的技藝怎樣?”
張寧細細聽來,道:“此音悠揚婉轉(zhuǎn),非一般人能夠彈得。”
秋翌道:“那就是很好嘍?”
張寧道:“是很好,卻又美中不足。”
葉文昭笑道:“看不出來你竟然對琴有研究。”
張寧撓著腦袋,謙虛道:“只不過空閑時間的玩耍罷了。”
沈嵐問道:“你方才說的美中不足是何意思?”
張寧仔細分析道:“她的這曲兒本是歡快的,但也是含蓄的,很符合羅小姐當下的心境才對,可是我只聽到其中的含蓄,卻并沒有歡快,而且,她含蓄地過了……顯得,嗨,其中究竟是何滋味,一言難盡啊。”
沈嵐道:“哎呀,我怎么聽不出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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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水橫道:“你若用心聽,便聽得出了。”
沈嵐疑惑,只聽樂音方落,見到一身著上好錦緞長衫的中年男子自中央的大船內(nèi)走出來,想來是羅員外無疑了。
他雙手一揮,提著嗓子喊道:“諸位朋友!今日小女在此招親,共設武試和文試兩場,首先武試,各位也看到了,江中的六條大船,除我這條大船外,大伙兒可以上任意一條船!”他說著說著,開始喘氣,氣息逐漸平穩(wěn)后又道:“同一船上之人,可以進行比武!落入水中就是輸,不過切記期間不得傷人性命,否則取消資格!每條船一個優(yōu)勝者!共五名進入文試!”他又喘了喘氣,再道:“文試由小女出題,能答對的便是我羅家的女婿了!”
有人高喊問道:“若有兩人答對呢?”
羅員外喊道:“若有兩位或兩位以上的,再進行考核!依次篩選!”
“若無人答對呢?”
此話一出,引來眾人哄笑,都笑得羅小姐才情美貌是出了名的好,但是年已二十卻還未嫁出,若招親都無人選中,今后還如何擇婿?
羅員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當著這么多人面,也不好發(fā)作,只道:“小女一直出題直到有人答對為止!”
再沒有質(zhì)疑聲后,羅員外接過下人的鑼,叫道:“以此鑼聲為信,鑼聲敲響,比賽開始!”罷了,他笑著用力重重將鑼一敲,眾人聽到鑼聲響起,紛紛動手!大家爭著往前,站在前排的稍有不慎就被擠入了水中,還未等著一展身手便已經(jīng)失了機會。瞬間,現(xiàn)場的人群如蜂一般傾巢而出。
這段江水的寬度想必是經(jīng)過羅員外精心挑選的,大船在中間,四周的五條船可站三四十人,外圍的船離江邊距離非尋常人可達,但輕功稍好者想要上去卻也不是難事,只不過上去之后免不了一翻拳腳比試,這下選出來的人自然是人中龍鳳。沈嵐道:“哎呀,這羅員外的眼光高著呢,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一大批人呢。”
果然,許多人輕功不足,離船還甚遠便落入了水中,有人用竹竿借力也難以到達,不時,水中已經(jīng)是人滿為患了,落水的或羞愧地上岸離去,或大罵規(guī)則不公,或豪邁地仰天長笑的,各式各樣。
而同時,上了船的好漢們早已經(jīng)斗將起來,人群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打成一片,一時之間難以看出誰的優(yōu)勢。
沈嵐笑道:“這么精彩的比試要是能上去便上去吧,機會不多,可得把握住啊!”說著,她給張寧使了個眼色,張寧會意,兩人甚有默契地同時將秋翌左右手一拉,秋翌“啊”地一聲,毫無防備,便被拋了出去。
……
岑灝在萬金樓雅間內(nèi),透過窗戶,見底下人頭攢動,比試卻還未開始,便叫鐵牛研磨,見這般熱鬧景象,心中歡喜,便動起了手,將畫面描繪出來。
鐵牛看著岑灝寥寥數(shù)筆便將場景重現(xiàn)地活靈活現(xiàn),不由豎起了大拇指來,岑灝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洋洋灑灑,揮毫幾筆,一副潑墨招親圖躍然眼前。
岑灝見鐵牛這般高興,想起他那日寫的“主人”和“鐵牛”,便問道:“你會寫多少字?”
鐵牛得意地點點頭,岑灝笑道:“來,寫寫看。”
鐵牛不好意思地接過筆,在另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岑灝讀到:“鐵牛,主人,碧……琳,嘉陵招親……”
岑灝瞧著“碧琳”二字,不敢細問,想著許是那個姑娘的名字罷,見鐵牛一副極為認真的模樣,道:“鐵牛,想不想去岑府?”
鐵牛疑惑,岑灝笑道:“是我家。”
鐵牛瞪大了雙目,忙用筆在紙上寫到:“岑少爺?”
岑灝道:“我是二少。”
鐵牛雙目含著熱淚,連連點頭,又在紙上寫道:“主人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岑灝瞧著這歪歪扭扭的字,真是哭笑不得,心下悵然,嘆道:“我若死了呢?”
鐵牛愣愣地看著岑灝,不可置信的模樣,岑灝噗嗤笑道:“日后的事再說吧。”
江上的比試已經(jīng)開始,岑灝放眼望去,熱鬧不已,隨著船上的人紛紛掉入江中,岸上的人也一個個接替而上。突然,一個身影從人群中跳了出來,竟是秋翌!
只見他一臉的驚慌,卻又很快平靜,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江面砸去,眼看即將撲入水里,他卻一個輕拍江面,一個縱身,輕飄飄再次凌空躍起,眼角還不時朝一個方向得意地瞅去,幾個蜻蜓點水,頗是輕松地來到了船上,引來眾人喝彩。
岑灝不禁往窗戶更靠近了些,下意識地去尋找什么,可人潮翻涌,一浪高過一浪,根本不見熟悉的人。
秋翌很快便將同船之人撩去了一半,他右側(cè)的船上一個藕色漢子脫穎而出。
那人蓄著滿臉的胡子,讓人很難辨別清他的年紀,大圓眼珠子甚是有神,所瞟到的地方,人們好不戰(zhàn)栗,漢子衣著邋遢,若放在街上根本無人在意,可他后背的大刀著為惹眼,雖然用布裹著好幾層,卻也擋不住它的鋒芒,此人招式平平,秋翌動手之余還有精力去觀察這人,只見他拳掌剛毅,轉(zhuǎn)換卻是又快又順,剛猛之中帶著柔勁,勁風所到之處眾人皆無還手之力,有些功夫高的尚能抵擋片刻,但都被一腳踢下了船去。
秋翌見過連英派的推風掌,掌法又快又狠,掌風綿綿,也見過奇焰門的掌,掌中帶著火勁,所擊之處,像是火燒。但這兩大門派殺傷力雖強,可招式均偏柔,此人又是何人,叫秋翌不解,卻是極具興趣。
秋翌這船的人所剩寥寥,他站在船頭,衣袂飄飄,似有遺世獨立之風采,叫人不敢輕易上去,可偏有幾人就是不服,竟聯(lián)起手來對付一人,秋翌不閃不躲,直面出擊,幾招幾式下來,行云流水,出擊之前,還不忘給人提醒一翻:“頭部、胸口……大腿!后背……腹部!著!”他口中本可擊中的部位卻只是輕輕地碰了碰,點到為止,叫人反而不好意思,那幾人紛紛抱了拳,秋翌還之一禮,他們便都自動退出了。
他右側(cè)船上的藕色漢子手法干凈利落,見秋翌已經(jīng)獲勝,自己也打得不耐,大喝一聲:“你們是自己跳下去還是要吃我一拳再下去?”大伙兒早已經(jīng)被他的陣勢給嚇破了膽兒,皆擺擺手跳進了水里。
岸上傳來一片叫好聲,有一群人高聲呼喊:“寨主威武!寨主威武!”
漢子仰天大笑,右手一揮,那高喊聲便立馬停下了。
聲音停下,可比賽尚未結束。
另外三條大船上勝負未分,正打得如火如荼,難解難分,一撥下去,一撥又起,沒見到領軍人物拔起。有的竟跳到秋翌和漢子的船上來,故而戰(zhàn)況頗為激烈。
羅員外在中央船上看著已是急得焦頭爛額,來來回回晃得下人們頭都暈了。
沈嵐和張寧看得熱烈,為秋翌喝彩高呼,葉文昭卻一旁沉默地一言不發(fā),甚至看也不看一眼江中情形。謝水橫眼角掠過葉敬,心思也頗為凝重,但面上仍是帶著笑顏。
此時,岸上飛出一人來,這人錦衣華服,胸前繡著祥云圖案,領口袖口俱是金絲所編,在陽光下閃得耀眼,沈嵐叫道:“哎呀,又是這只烤全豬!”
岑灝嘴角一咧,輕聲道:“祝權嵪倒是積極,什么事也不放過。”他看得場內(nèi)的比試激烈,倒沒注意到鐵牛額上沁出了冷汗來,掌心縮在袖中,緊緊地顫抖著。
祝權嵪乃祝信的獨子,祝信在蜀中發(fā)展的這幾年,這位大少爺也沒少做什么事,此人生得風度翩翩,俊朗清秀,迷倒萬千少女,可平日囂張猖狂,也樹敵不少,百姓甚是對其懼怕。羅員外也是生意場上的佼佼者,與祝信頗有往來,跟這祝大少爺也打過照面,眼下見他也來湊這份熱鬧,不免心慌,手中捏著把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硬是放不下來。
祝權嵪也有幾分本事,雙爪凌厲,大半人群被甩了出去,也有人認得此人,竟自動跳下了水,不多時,祝權嵪便已占了上風。
沈嵐見這祝權嵪砸場,心下不爽,憤憤道:“這么美妙的姑娘如果落入烤全豬的手里還不糟蹋了!”
葉文昭扯下兩撇胡子,腰間玉笛也不知何時落到手中,笑道:“像羅小姐這樣的美人兒怎可落入匹夫之手,真是暴殄天物!”
他大笑兩聲,將衣角塞入腰間,右手一拋,翡翠玉笛橫空而起,皺起悅耳的曲兒來,眾人紛紛望去,葉文昭嘴角輕揚,眼神卻是凌厲,飄飄然,落到了秋翌左側(c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