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懷疑,跟著二小子就對了!”就在這時,謝水橫朗聲笑道。 www ?t tkan ?C 〇
“謝大俠爲何如此肯定?”卓嘯羣眼前一亮,問道。
謝水橫道:“先父在世時常常唸叨一句話:茫茫天涯,無邊無盡,三丘赫立,如夢幻影,尋不得,求不得。真途漫漫,北上而遇。”
“這……”卓嘯羣啞然。
郝端青問道:“謝大俠爲何不早說?”
謝水橫哈哈大笑:“二小子是對的,我又有何可說?況且,我在試探我準女婿,誰曉得你們會這樣?”
“怪不得兩位前輩,是晚輩確實迷茫。”岑灝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來,道:“再過兩日就是月圓之日,如果沒有料錯,結果自會見分曉。”
“爲何是月圓之日?”卓嘯羣問道。
郭振山使了個眼色,道:“這個就請卓掌門見諒了。”
卓嘯羣明瞭過來,飛鷹幫和赤練谷之人在此,自己這樣,著實欠考慮了。當下,羞愧地不再講話。
管舵使卻開口道:“張寧,風暴剛過,此時亥時,何不算上一卦,卜路在何方?”
張寧聽罷,觀看天象,皺了皺眉,李計道:“管舵使,風暴雖是剛過,但天仍是渾濁之氣數勝,此時占卜,弄不好會被反噬的。”
管舵使只好作罷。
張寧想了想,卻道:“可以,我即刻算上一卦。”
“都叫你不要算了,你又何必如此?”沈嵐上前道。
張寧眼角一酸,笑道:“夜漠流沙豈是池中之物,它包羅萬象,撲朔迷離,我不信機緣,只相信自己。”
“呸,不相信機緣,你還算哪門子的卦。”
沈嵐急得想衝上前去,怎奈腳下被拴住一樣,動彈不得。
秋翌扯住她的手:“你瞎攙和什麼,這是飛鷹幫內部之事。”
沈嵐撅起嘴嘟嚷道:“夜漠流沙是我的事。”可這話僅秋翌聽得,她也沒有做任何動作。
很快,張寧被包裹在紗帳之中,外人根本瞧不見裡面的動靜,賬外的兩位黑衣少女默默守候著。
岑灝暗暗嘆息:那日不也是這般光景嗎?
其實只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但衆人卻如同過了一年,仰天一看,方纔的混沌氣象已散,天空一片清明。
突地聽到賬內“喤噹”一聲,似是桌子倒塌,沈嵐秋翌趕忙向前察看,卻被少女阻止住,沈嵐欲要硬闖,應弦扼住其手腕,沈嵐喝道:“他若有什麼事,我殺了你!”
少女瞬間淚眼汪汪,卻仍是緊緊抓著沈嵐的手,連連搖頭。
秋翌側耳傾聽,賬內再無動靜,不顧二女阻攔,硬闖了進去,但他一掀開簾子,卻見張寧好端端地氣定神閒地坐在那裡,手中擲出的卦,剛好停下。
張寧笑了笑:“你們進來地好巧,這卦剛好算完。”
兩名少女跑了進來,均是惶恐模樣,張寧朝她們使了個眼色,二女才稍稍安心地頷首退了出去。
紗帳落下,頭上的天清澈寬廣如水般。
張寧道:“卦中暗示,一路往北繼續前行。”
“這麼說,我們是對的了?”李計問道。
張寧頷首應是,但愁容不減,躊躇半晌才道:“卦中也暗示,前途極兇之兆。”
頓時,又是一片死寂,岑灝的目光在赤練尊主和管舵使之間來回穿行,夜漠流沙於他來說,本就是別人硬塞給自己而又不能不接住的東西,如果飛鷹幫和赤練谷可以放棄……但岑灝相信這又是絕不可能,野心和慾望已然超越了一切,他們寧願飛蛾撲火作繭自縛,也不會什麼都不做。
果然,管舵使發話了:“所謂否極泰來,極兇也是吉卦。”
張寧道:“不管如何,主上的意思是披荊斬棘,不拿到夜漠流沙誓不罷休。”他轉眼看了看赤練尊主:“相信尊主也是如此吧。”
赤練尊主笑道:“我還怕飛鷹幫不敢了呢,如此甚好。”
“那便趕路吧!”達克什高聲道。
一行數十人便邁開了腳步,朝北一路前行。
達克什和岑灝在前面帶路,岑灝只聞得一股奇怪的味道,達克什也彷彿聞到了這種味道,忙振臂一呼:“停下停下!”
岑灝扼住繮繩,問道:“這是什麼味?”
達克什一臉恐怖之色,沒有回他,只大叫道:“點火!衆人圍成一團,在外圈點火!快!”
別人不甚瞭解,可達克什底下之人紛紛變了臉色,忙不迭點起火把,將火放在地上,圍了起來。
李計頗有猶豫:“火把這樣很快就會用完的,我們以後怎麼辦?”
達克什憤怒地瞪著他:“你若不點,即刻便死!”
李計氣得恨不得打他,但見這種情形,便也憋著一肚子氣,按他說的做了。
味道越來越濃,愈發刺激起來。
“紅蠍子來了!真的來了!”達克什一部下大叫道。
密密麻麻的一大羣數不清的紅蠍子自前方沙土下涌現上來,它們似乎蟄伏在這裡許久了,若不是達克什儘早發現,一羣人估摸著都要落入敵方的包圍圈中。
紅蠍子越來越多,在火把圈外停滯不前。
火圈共有三堆,飛鷹幫、赤練谷各一圈,其餘人一圈。
紅蠍子似乎專門挑人多的地方進攻,在飛鷹幫外圍得水泄不通。
“這可怎麼辦?”郝端青用劍左一掃右一劃,紅蠍子一批批躺下卻有更多的一羣往她這兒爬來。
達克什吼道:“你這樣會死得更快!”
要是在平時,以郝端青的火爆脾氣早就發作了,但眼下她被這一吼弄得驚慌失措。
“這紅蠍子有毒我是知道的,但它們究竟有什麼本事讓你這樣謹慎和懼怕?”岑灝仔細護著跟前的火把,觀察著無休無止涌上來的紅蠍子們問達克什。
達克什道:“這些紅蠍子劇毒無比,比普通毒蠍狠上百倍,尤其是生長在沙漠的紅蠍子,聽說人一被其咬到,就一命嗚呼。”
“他們爲何偏往人多的地方跑?”岑灝低聲問道。
達克什順著他的目光往飛鷹幫看去,道:“它們對人血極有興趣,嗜血成性,而且特別敏感,我們在百米外的時候它們估計便已經察覺了。”
岑灝回憶起小時候的經歷,不禁對毒蠍子噁心起來,看著飛鷹幫衆人,心裡說沒有一點報復的快感絕對是騙人的,但,畢竟岑灝想起自己十八年的疼痛,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難免心軟:“它們只怕火嗎?”
達克什皺著眉頭點了點頭:“其實殺它們一點都不難,但它們成千上萬,我們不將它們殺盡,自己也早就累死、渴死了。”
他說著,緊了緊腰間的水袋,嚥下一口唾沫,又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
岑灝見他話鋒一變,表情卻顯得肅然冷漠,心中隱隱猜到一些,但又不敢多說,只是聽他道:“只要有人肯犧牲,大夥就可以趁機離開。”
“不行!”岑灝毅然道:“不到最後一刻、萬不得已之時不能犧牲無辜。”
“哼,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
岑灝道:“我也明白,可是,應該再想想辦法的,畢竟我們還都可以戰鬥,也許,不用……”
“二少好心,我們心領了,但這種時候再婦人之仁可有欠妥當了。”管舵使冷哼一聲,雙手左右一揮,兩名黑衣人被扔了出去。
岑灝大叫:“住手!”人已跳起,自半空中接過一人,再凌空一翻,又接下一人,回到圈內,怒道:“飛鷹幫的人就是這樣對待下屬的?視他們爲草芥?!”
一片冷寂,夜風呼嘯。月光下的紅蠍子格外猙獰,而飛鷹幫的那兩名下屬朝岑灝齊齊跪下。
岑灝扶起他們,道:“你們這是做什麼?”誰料他們咿咿呀呀兩句,竟主動朝火圈外走去。
岑灝心下凜然,疾速點住他們穴道,一身白衣飄在紅蠍子中的一塊小空地上,他單腳點地,一個翻轉,揚起一片沙塵,紅蠍子被震得四處逃散,岑灝兩腳著地,靜靜地看著慌張的紅蠍,等待它們轉移目標,朝自己動手。
但紅蠍子一陣慌亂後,重整隊伍,不但未朝岑灝逼近,反倒離他越來越遠。岑灝忽而想起自己百毒不侵的血液,便試著主動向它們逼近一些,果不其然,紅蠍子逃也似的往外圈躥開。
只聽閻南叫道:“二少,你的血百毒不侵,它們怕你!”
岑灝心中一喜,可轉瞬又道:“但我不知該如何引退它們。這些紅蠍子實在太多!”
“呀!火快燒沒了!”聽到有人大喊,岑灝往那兒一看,委實情況不妙,這樣下去,火很快會被熄滅。
閻南卻在這時跑到火旁,很興奮地朝岑灝招手:“二少二少!我有法子!”
“什麼法子倒是快說啊!”葉文昭激動地催問著。
閻南道:“用二少的血做引子。”
岑灝一聽,又凌空一翻,回到火圈之內。問道:“怎麼用我的血做引子?”
閻南自包袱中倒出一堆瓶瓶罐罐,左聞聞,右嗅嗅,最後終於拿出一紅色瓶子,確認了好幾遍:“就是它了!”又捧起一個碗來:“二少,這血估計得多放點。”
“你幹什麼?”葉文昭奪過碗,氣道:“放這麼多血你不直接殺了他好了!”
“文昭。”岑灝道:“小先生這是在救人。”
“不,這次我跟文昭一個看法,你就讓飛鷹幫兩個人去喂蠍子好了,反正不能讓你失血過多而亡,即便你現在不死,在沙漠中本來就難捱,若身子再虛弱一些,別說和他們抗衡,夜漠流沙沒找到你就……”
郭振山話沒說完秋翌止道:“老郭你說的什麼話?”
郭振山不服道:“事實如此,還不讓說了?”
秋翌緩了緩道:“我也同樣看法。”
但岑灝已早一步用手在腰間軟劍上一劃,血汩汩不止,流入碗中。
他的脣已乾地咧開了,容顏在皎潔的月光下越發顯得慘白無力。岑灝緊閉薄脣,一眼不眨地看著碗裡的血越來越多。
終於,閻南道:“可以了。”急急將碗一放,用止血散幫岑灝止了血,給他服下一粒丹藥。
岑灝止住閻南扶住他的手,輕輕道:“快,火快熄了,風很大。”
閻南見他雖然臉色不好,但仍然站立如松柏,如崖縫中生長的大樹,剛毅頑強,如永不會被打敗的神人一般。
閻南不知爲何,在看著岑灝的眼睛的時候竟覺得前方即便是萬丈深淵,也會有一條彩雲架橋。好一會兒,他才幻過神來,開始忙活。
岑灝默默地退到後面,朝葉文昭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大家不要擔心,也防著外人。兄弟幾個心意相通,心裡再擔心著急也不敢在面上表現,只得看看閻南的退毒方法了。
逃花很想上前去,但靜楓拉住了他:“記住自己的身份,老二。”
逃花嘆了嘆,沒有說話,其實不用靜楓提醒他也不會過去,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立場,他瞅了一眼邀霞,他,也是如此。
赤練尊主笑笑道:“這小子裝得倒挺像,只不過飛鷹幫那隻老賊可不會上當。”他的眸子總是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不可一世卻令人心生折服。眸光與李計對上後又與管舵使相視了一會兒。忽地,他瞇起雙眼,如一隻白玉老虎,靜靜地不去看周遭的一切,彷彿沉睡著,可又似乎一旦嗅到獵物,便如雷般採取進攻,且一擊即中。
赤練尊主的氣息叫人感到可怕,即便是從小跟著長大的三位長老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多說一句話。
岑灝的注意力一直在赤練谷和飛鷹幫上,他強撐著身子不敢出一絲紕漏,也不願多說一句話,生怕氣息不穩,便讓人看了弱處。
他慢慢地暗自調息,在別人都注意這閻南和紅蠍子的時候,沈嵐不著痕跡地給他遞上了一壺水:“喝點兒吧。”
岑灝一把握住她的手,張了張嘴,低沉著聲音道:“我們回去後去海邊看日出吧。”
沈嵐莞爾:“好啊。”
岑灝盯著她的眸子看了好一會兒,月下俏麗的翦影在今日顯得特別溫柔。
岑灝緩緩閉上眼睛,扶著她的柔荑,彷彿要將她的樣子刻印於腦,復又睜開雙眼,淡淡地揚起了嘴角。
沈嵐竟不忍去看他的眼睛,深邃如海,溫柔如井,就怕一不留神,便止不住擁抱他,親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