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隨著房門的開啓忽然強烈起來,我心內一抖,不安擴至全身。卿哥哥剛走,那豆蔻女子便來了,想必他們早料到宋殷卿會來救我,因而以我作誘餌,在地下室裡設下埋伏,只要一有外人進入,便能將其一網打盡。
好精明的謀算。我不禁冷汗淋淋,若不是卿哥哥脫逃及時,雖然深陷囹圄,卻能安然脫險,否則,他不是會被二爺的人抓住?這後果,可不堪設想。
“既然已經引來了宋殷卿,你也該醒了。只可惜,這幫窩囊廢壞了二爺的計劃?!蹦桥釉谖覡椷咁D了半晌,衣袖遮住的大片光線,收起我所有的希望,“只不過,我們也得到了想要的了。二爺不愧是二爺,一箭雙鵰。”
言語間,尖細銳利的笑聲生生穿破空氣,直達我的耳膜。
我心裡一緊,他們得到了什麼?是不是卿哥哥出什麼事了?若是因爲我而遇險,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那我豈不是要愧疚一生了?
卿哥哥,你可千萬別出事,殤兒好生擔心你。
“唉,這幾日二爺也不知中了什麼魔,每到半夜就不見人影,要麼在書房,公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還會怔怔出神。”豆蔻女子攏了攏衣袖,衣袖遮住的大片陽光因爲她的動作,而略微變換這姿勢,她嘆了口氣,若有似無地,似乎在自言自語,“怎麼二爺連我的勸告都毫不在意了呢?”
正說著,她忽然在我身側點了幾個穴道,一股暖流霎時在我體內流走,慢慢地,我的手開始有了知覺,彷彿如釋重負般地,重新煥發了新生的活力。
這是怎麼回事?她在爲我解開消魂散?
“好了,你可以動了?!蹦嵌罐⑴涌吹轿椅衣犻_眼睛,又恢復了尖酸的語氣,她冷冷地看著我,沒有夾雜絲毫感情,以至於讓我覺得,方纔那個自顧低語的落寞女子從來沒有在她的身體裡存在過。
“你……”許是很久沒有開口的緣故,喉間乾澀難忍,竟然發聲也已經沙啞。
“你現在還是別說話了,醫聖的消魂散可不是說解就能解的,要是不好好休息,你這甜美的嗓音,可就永遠回不來了?!倍罐⑴永湄W地站著,眼裡是一泉清冷。
“恩?!蔽腋屑さ貞寺?,沒有再開口
,這女子言語雖然刻薄,手段也是狠辣了些,不過心腸倒是不壞,至少她也提醒了我,這迷魂散的厲害,不能因爲這落下了病根。
也許,她的冰冷,只是她的外表呢?
也許,她有些許的難言之隱,逼迫著她,不得不戴上這高傲的面具,默默地伴著她走過這如詩的年華。
“別這樣感激地看著我,我可不是因爲關心你。”那女子好像看出了我的所思所想,略微尷尬地“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要不是二爺的吩咐,我纔不會那麼盡心地……”她還想說什麼,卻突然停了話諂,我疑惑地看向她,她亦看著我。
空氣中發福凝固這靜謐,隱含這深不可見的危險。
果然。
那女子忽然一笑,即刻恢復了往日的潑辣,冷笑著說道,“方纔光提醒你這迷魂散的藥效,倒是忘記了正事。”
我不明所以,仍舊疑惑地看著她??此谋砬椋屈N她口中的“正事”,對於我,應該就是什麼不祥的事情了。
“花墨殤,想必你已經從宋殷卿知曉自己的價值了吧?當今京國位高權重的姚丞相的千金,又是個即將嫁給京國太子的準太子妃,”說著,她的目光閃了閃,似乎隱忍著什麼,繼續說道,“嘖嘖嘖,這身價,可是連後宮那些娘娘都是要羨慕的?!?
“你,你想說,什麼?”因爲喉間痠痛,我雖急切地想要說話,卻也只能說的斷斷續續。
“我只是要你知道,無論是宋殷卿還是其他想要攀龍附鳳的國之顯貴,接近你,靠近你,都是爲了利用你的身份。你以爲自己有多美貌?美到他們都願意爲你放棄一切,來追隨與你?”豆蔻女子字字珠璣,狠狠地敲擊我的心房,深藏在心底的那些猜測與絕望中與被全部釋放。
她說的沒錯,方纔宋殷卿和醫聖的對話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他靠近我,關心我,認我做妹妹,不都是因爲我顯貴的身份麼?到最後危機四伏,他還是丟下了我。妹妹有什麼用?花容月貌有什麼用?淚,忽然就落了下來,劃過金黃色的椴質被褥。
“唉,真是可憐的人啊?!倍罐⑴铀坪鹾苁峭槲业木硾r,作勢用絲帕拭了拭淚,轉身對身後的蘭兒吩咐道,“好生伺候著花姑娘,
她高貴的身份,就連大名鼎鼎的燕國太子殿下都要費盡心思靠近她,我們這些小人物,可惹不起這尊大佛,萬一一個不小心,可弄得個家破人亡,可真真是遭罪啊。啊,哈哈哈哈……”
“你……”我氣得說不出話來,起初對她的好感瞬間消失不見,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可以挑撥的話語,就像是刀子剜進心裡,默默地流血。
“還不快去?!倍罐⑴用佳垡粧?,離開了屋子。
“是。”蘭兒對她的口氣倒是沒有什麼驚訝,許是見慣了她的言語風氣。
“姑娘,奴婢扶你起來。”蘭兒看了一眼淚水漣漣的我,似乎有些不忍心,柔聲說道。
我麻木地隨著她服侍,腦海裡,卻時常浮現豆蔻女子刻薄的笑聲。
“我只是要你知道,無論是宋殷卿還是其他想要攀龍附鳳的國之顯貴,接近你,靠近你,都是爲了利用你的身份?!?
心好痛,痛得無法呼吸。
雖然早已明白,身在顯貴之家,自然擺脫不了政治的命運,只是沒想到,那個一直柔情的紫衣男子,卻也是與其他人一樣,看重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的身份。丞相之女,太子之妻,我冷冷地笑著,果然是一個極好的利用人選。
宋殷卿,假若你不是燕國的太子該有多好,你可知,我爲你,掙扎了多少次。一切,一切,都沒有迴音,眼前重複的,只是蘭兒忙碌的身影,靜默著,這一室的悲哀。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豆蔻女子的證實,我也許還會傻傻地呆在原地,等著你回來,回來救我。
只是,這一切都變了,在我的心裡,你也一樣。
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卿哥哥,永遠不會。
我擡頭,在妝鏡裡看到自己憔悴的臉龐,淚水閃現,泛著淒涼的波光。
也許,我的心裡,再沒有了你吧……
那次散香樓裡俱樂部的初會……
那抹寧心湖畔共話絲竹的溫和身影……
那個暮溪閣附在我耳邊低語的紫靴男子……
還有今日強闖地下室,喚我“殤兒”的燕國太子……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我一笑,笑散了曾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