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yún)鳶依舊笑得淡然,我將自己的手死死地抓住衣邊的裙角,淡紫的上好綢緞被生生揉出褶皺。我的指節(jié)泛白,有略微的顫抖。
楊太尉將自己的女兒送至皇甫擎蒼的身邊,雖然對外聲稱是,因爲(wèi)自己公務(wù)繁忙,恰巧又在客棧偶遇太子殿下,百般無奈之下,只好將自己的愛女暫時交由太子殿下照顧,可是,略懂些世事的人,都會想到,這擺明了是在向皇甫擎蒼示好,如今兩位皇子的奪位之爭愈演愈烈,楊太尉的示好又如此地明顯,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大女兒的終身大事。那麼,這個楊家大小姐,又是如何呢?她是自己心甘情願,將自己的終身幸福交與皇甫擎蒼,還是因爲(wèi)家世無奈,被迫走上“寄養(yǎng)”的命運(yùn),還是,昔日美麗的面容,眼神一暗,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堪的過往,還是,楊書飄和自己的一樣,既糾結(jié)於自己的身負(fù)使命,卻又?jǐn)[脫不了,皇甫擎蒼霸道的溫柔,邪魅的笑容?
這世上,竟會有那麼多的悲涼。
我雙握成拳的玉手,微微顫抖,鼻子痠痛難忍,眼淚也似乎在眼眶裡打轉(zhuǎn),就要支持不住,滑下姣好的容顏。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會這樣。
皇甫擎蒼察覺到我的不尋常,他緊擁著我,沒有因爲(wèi)我的微微抗拒而鬆開絲毫,灼熱的體溫依舊溫暖著我冰冷的身體,只是,我強(qiáng)忍住就要奔騰而下的淚水,他怎麼會知道,就在知道他並沒有拒絕楊太尉的請求後,我的心,就再也沒法溫?zé)崛绯酢N以撛觞N樣,才能面對正與我緊緊相擁的男子,他的心裡,究竟住著誰的影子?我的?楊書飄得?還是,我與楊書飄一個都沒能入得他的眼,他只是擺佈我們,似一顆存留在他手中的棋子,他在意的,根本就只是朝堂上,各位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們,他在意的,難道就是九天盤龍上,金光閃耀的龍座麼?
“殤兒小姐,你怎麼了?”雲(yún)鳶似乎看出我眼中的絕望,她仍舊半跪在地上,語氣卻帶了些試探,“是不是雲(yún)鳶,說錯什麼了,惹得小姐不開心了
?”
忽而發(fā)覺腰間一緊,皇甫擎蒼的邪魅氣息霎時縈繞在脖頸間,他低低的聲音響起,雖是發(fā)問,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yán),“殤兒,可有不開心?若是真如雲(yún)鳶所說……”皇甫擎蒼目光一冷,我不寒而慄,他生氣時的樣子,讓我不敢回時。爲(wèi)什麼他時而溫柔體貼,時而又殘忍冷酷!究竟,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我該如何,才能看到他的所思所想,我該如何,才能成爲(wèi)他心中真正的知己,我又該如何,才能與他公擔(dān)悲歡,共享歡樂。
爲(wèi)什麼我越來越難看到他的柔情,一如那日花海間的承諾。他,是否已然忘記,他,是否忘記,那片漫天絢麗的花海,那片只有我與他兩人的花海,沒有人打擾,沒有人窺伺,沒有人,分享,只屬於我,與他的溫存。
只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沒有,我很好。殿下不用擔(dān)心。”我強(qiáng)將自己的淚水逼回,笑道,“真的沒事,不關(guān)雲(yún)鳶的事。”
雲(yún)鳶探究似的看了看我,目光繼而停留在皇甫擎蒼的胸前,久久沒有離去。
“殿下。”我鬆開被揉得發(fā)皺的衣襟,往後推了推堅硬如鐵的寬厚胸膛。“殿下,殤兒有些乏了,想回去歇息了。這幾日奔波勞頓,殿下也累了吧。讓雲(yún)鳶好好伺候你吧,殿下,只,只要……”我頓了頓,言語有些哽咽,腦海中閃現(xiàn)精明如此的楊書飄,與她共處一室,自己怕是被傷得體無完膚了吧,況且,又是如此尷尬的身份,“殿下只要,留婉兒伺候我,其他的婢女,都留給楊小姐吧,她身子嬌貴,又受了幾日途中的顛簸,想來,是更需要婢女們的伺候的。”
“殤兒。”皇甫擎蒼手指動了動,禁錮著我的手,竟攪起我略微的癢意,我沒有回答,只是保持著,離開的姿勢,心內(nèi)一陣翻江倒海,難道,已經(jīng)如此喜歡了嗎?
“殤兒。”良久,皇甫擎蒼終於嘆了口氣,放開我。他扳回我的身子,讓我的眼“觸碰”到他火紅衣衫的胸膛,口中,龍
衍香肆虐,充斥著我的鼻尖,“殤兒,無論如何,本王只想讓你知道,”他頓了頓,似乎在等待我的認(rèn)真傾聽,“我對你,與其他,是不同的!你與她,根本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我?guī)缀跏强藓俺雎暎瑴I水在此刻,終於如決堤的洪水,傾瀉到不能自以。我忍了那麼久,怨了那麼久,安慰自己那麼久,到最後,還是因爲(wèi)他的一句“你在我心中,與他們,是不一樣的。”,所有的理智,頃刻間崩塌。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可是爲(wèi)什麼,他不能像爹爹對孃親那樣,可以拒絕其他女子的示愛。他爲(wèi)什麼,不能像爹爹一樣,一輩子,不納一房姬妾,不在孃親面前,顯現(xiàn)出,對任何一個女子的喜愛。
“別哭。”皇甫擎蒼用絲帕擦拭著我因淚水,而略微泛紅的面色,修長漂亮的手指,竟會有略微的顫抖。
他俯身擁住我,寬大的火紅衣袖,晃過乾燥的空氣,遮住我小小的身子,我的心,似乎就在那一剎那,停住了跳動。久久的,多年以後回憶,似乎,還會有些許的笑意。
“我……”我從自己的淚珠中,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那麼,你,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要接受,楊太尉的……”我說的斷斷續(xù)續(xù),言語以爲(wèi)方纔的嚎啕大哭,而略帶鼻音。
“我是京國的太子。”他的聲音幽幽的,彷彿從遙遠(yuǎn)的國度傳來,讓人覺得,含著莫名的滄桑,“身爲(wèi)皇子,你知道,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多大的危險,才能走到,今日的地位。”
我心中驚訝,卻恍然大悟,他是皇子啊,他是京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啊,衆(zhòng)人矚目,萬人敬仰的光鮮外表下,又有多少悲傷,縈繞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
“殤兒,我要你明白,你,與他們不一樣。”
溫柔,低沉的聲音,如春風(fēng)般迴盪在耳畔。
雲(yún)鳶不知何時已退了出去,廂房內(nèi),兩人相依。
我將圓潤泛紅的臉,深深埋入他的胸口,低低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