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精品的菜色擺上桌面,一家人圍坐餐桌兩盤,或是兩兩低語輕談,或是靜靜享用晚餐,共享天倫之樂,不時還會傳來陣陣愉悅的笑聲,氣氛好到了極點。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在這兒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規矩。
一餐飯,盼兒都是安安靜靜又優雅至極地享用著手頭清淡的素食,偶爾抬頭掃視一下,或是淡淡一笑,或是繼續享用著自己能吃的美食,很少插話,恬靜,卻又不會讓人忽略。
望著一道道堪比藝術品的精美菜色,嗅著陣陣勾人心脾的淡雅肉香,肚里的饞蟲也跟著蠢蠢欲動。
盯著自己面前不遠處一盤熱氣騰騰的西蘭牛肉,偷偷瞄了瞄一旁聚精會神跟公公聊天的傅昱廷,吃了一晚上清炒時蔬的盼兒,終于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筷子伸向了被人三令五申、嚴令禁止的牛肉。
剛將牛肉夾到自己的面前,盼兒開心地正想大快朵頤,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腰間一緊,眨眼間,筷子上汁液濃稠的牛肉已經被人一口吞入腹中,伴隨而來的,還有極度不悅的冷聲警告:
“忘記我說過什么了!不許你碰任何油膩的東西!更不許碰肉!”
傅昱廷一句不輕不重的訓斥,卻恰好讓所有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本來還有些亂糟糟的餐廳,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十多只好奇地目光齊刷刷地全都調轉了方向。
瞬間成為眾矢之的,盼兒又羞又愧,認錯般蹭得低下頭,一語不發地抿了抿唇角。
從出院,就被逼著只能吃清粥、水煮或者清炒的素菜,連中午的餐飯,他都讓劉媽親自過來送飯、監督,她都快瘦了一圈了!
真是的,她又不是屬羊的,讓她聞著四溢的肉香卻啃著一堆沒味的草,他不會覺得太殘忍了嗎!她真的很想吃,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她又沒想要暴飲暴食,他為什么非要這么嚴苛!
明示暗示,注意了兩人一晚上,傅媽媽見愛子的目光,熾烈地始終不曾離開兒媳,而盼兒對他卻似乎恰恰相反,總是冷冷淡淡的,經常還明顯愛答不理;見盼兒被兒子呵斥,一副‘大氣不敢喘’的委屈小媳婦模樣,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傅媽媽好想過去扇他幾個巴掌!
好的不學!怎么跟他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霸道!
“廷,你干什么?別對盼兒那么兇……她都瘦得皮包骨頭了,真的不用減肥了!吃點肉,沒關系的!”
實在看不過去,傅媽媽還是主動開口,還示意將一旁肉菜往她面前挪了挪。
哪有這樣的老公,居然不許自己老婆吃肉,這傳出去,說不定還以為她傅家挑剔成性、有虐待兒媳的壞習慣呢!
“是啊!廷,盼兒這么漂亮又這么聽話,你別對她太苛刻了……”
“盼兒,想吃什么就說,沒關系的——”
“……”
傅昱廷的強勢與盼兒的柔弱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望著兩人,所有人的矛頭,有志一同,傾向于同情弱者。
倏地抬起頭,感受萬眾矚目、維護關切的熱烈眸光,盼兒卻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天啊,這下烏龍擺大了!
“你們想哪兒去了!”
無語地翻著白眼,傅昱廷真不知道家里人的腦子都怎么長的,他是那么膚淺的人嗎?
再說,他什么時候說過喜歡骨感的女人了!盼兒看起來雖然纖弱苗條,實則瘦若無骨,該胖的地方,一點都不瘦好不好!
“對…對不起,讓你們誤會了……他沒有不讓我吃肉,是我…我自己胃不好,醫生讓我戒口、注意飲食,我一時沒忍住,就……”
不好意思地解釋著,盼兒頭都快鉆到桌子底下去了!
真是丟死人了,真不知道他們要把自己想成多么饞嘴的人了!
“哈哈,原來如此,嫂子好本事,能讓大哥如此牽腸掛肚!”
望了望羞澀可人的盼兒,傅言影大笑出聲,當即也替窘困的兩人轉移了注意力。另一邊,剛想收回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傅天霍少有的目不轉睛、專注凝望的柔和目光,眉頭微微一簇,他還是垂首提點地戳了戳他:
‘這個女人是很可愛!不會這么巧,他也對…對她有好感吧!天下女人這么多,他們兩個的眼光,能不能不要這么相近?’
回神,傅天霍卻是輕輕搖了下頭,回了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
此時,廚房傭人緩緩走了進來:
“少爺,您要的雞湯粥好了!”
伸手指指盼兒,所有人隨即埋頭飲食,卻禁不住竊竊偷笑,歡快的氣氛再度回歸,只除了兩個人。
這一餐,因為這一小小的插曲而讓人印象深刻,吃過飯,所有人都陸續轉回了客廳,盼兒卻因為有些不好意思而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最后。
不可否認,因為傅昱廷刻意叮囑的雞湯粥,盼兒一度冷卻的心倍感溫暖,甚至再度隱隱浮動了起來。女人,總是容易心軟的,特別是對她的男人。
從警局出來后,兩人的關系就陷入了僵局,一直冷戰。大概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今晚,兩人的互動寥寥無幾,更多的時候,傅昱廷更像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而身邊的女人只是在不得不回應的時候,才給出一點施舍的輕微回應,而面對他之外的任何人,她卻都是春風滿面的耐性十足、和藹可親。
剛踏入大廳,盼兒發現恍恍惚惚的,自己的手機居然放在了餐桌上,交代了一聲,隨即又轉了回去。
待她拿回手機,見客廳里清一色的男人,聊得正熱絡,婆婆已經不知去向,沒過去打擾,盼兒轉身走向了門口,便想出去透透氣。
剛走出門口,隱約間便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一個側身,才發現傅昱廷正在一邊的角落里打電話。
原本是出來接朋友的電話,傅昱廷沒料到,還沒回屋,又接到了顧心荷的來電,心煩意亂的,一邊按下接聽鍵,不自覺地,便轉向了一邊的角落,電話里傳來熟悉的嗓音,嬌柔萬千,又帶著幾許難辨的嬌嗔:
“昱,新聞是真的嗎?我在這里都看到了!真羨慕人…你不會真的這么小氣,結婚了都不告訴我一聲!該不會連婚禮都辦了…也不打算請我吧!”
熟悉的嗓音聽不出喜怒,也聽不出意圖,傅昱廷也分辨不清自己的真實心意,只是本能地隨口接話道:
“不是!當然沒有!心荷…事情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樣…其實這件事……”
隱約間,盼兒聽得最清楚的只有這一句,嘴角卻不禁流露出些許莫名的苦澀:
原來,他出來偷偷摸摸地、是在跟那個女人通電話、解釋?
凝望著遠處的一道黑影,盼兒始終不能理解、也無法諒解:既然如此,何苦要這么糾纏她?何必要帶她回家?
氣沖沖地轉身,盼兒又折了回去,剛一回屋,婆婆就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
“盼兒…”
說著,就將她拉向一邊,一副要說‘悄悄話’的架勢。
“伯母?”
開口,不自覺地,盼兒還是用了心底生疏的稱呼。
“盼兒?”
放開盼兒的手,中年婦人明顯有些失落:
“盼兒,你們已經結婚了,你怎么還叫我伯母?盼兒,你跟我說實話,私心里,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不想承認這段婚姻?”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伯母,不,媽,我真得很喜歡你!也沒有…能有您這樣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婆婆,是每個媳婦幾世修來的福氣啊。只是…我可能沒有這個幸運…”
不想告狀,可是盼兒的每一個反應都在說——“他不喜歡我!”
所以,從心底里,不是她不想承認這段婚姻,而是,她這個人,到現在都沒有被承認、被接納,她也不覺得兩人會有以后。
畢竟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盼兒的心思,傅媽媽卻明顯有不同看法的笑瞇了眼:
“傻孩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男人好色,是亙古使然,可你什么時候見過一個男人隨隨便便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的?盼兒,你還是年輕…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廷兒帶回家的女人!”
笑呵呵地說著,傅媽媽拿出了一個紅色的錦盒:
“回來的倉促,也沒有準備什么像樣的禮物,這條寶石項鏈是我去法國的時候買的,送給你,當個見面禮…”
“不,媽,這個太貴重了。媽…”
她怎么好意思用自己那點心意換人家這么大的一份禮,光看那璀璨的程度,就知道價值不菲。
“傻孩子!見面禮就是個心意!你要是真過意不去,早點給媽填個大胖孫子,就是了!盼兒,家呢,就是休息放松的地方,傅家就算有錢,除去這兒浮夸的表象,也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家。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說不定哪天就沒了!現在我們老了,也都看的淡了!你也別有什么負擔,媽看的出來,你不是個虛浮的人!能讓我這個兒子俯首稱臣,沒有一點本事,是不可能的!”
“這個…媽,如果我說,我們的開始,就是…我為錢…主動的,您會不會…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