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瑯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或者該說些什么,現在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鄒白身上,
這個平時寒冰一樣把人拒之千里的女子,此刻竟然主動地把他拽住,眼神中滿是令人憐惜,那眼神似乎無論她提出任何要求,對方都不忍心拒絕。
“我相信你。”鄒白用力握了一下秦瑯的手腕眼神中充滿期待。“好吧。”事到如今,秦瑯只好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上吧。他可以不顧林青峰直接離開,但他不能不顧及鄒白的感受。
可能這就是男女優勢上的差距吧,反正對一個正直的大叔似乎沒有什么好客氣的。
“你是哪位?你憑什么把他留下來?”鐘離并不認識鄒白,眉頭一皺,就出聲問道。
鄒白冷笑地看了他一眼。
“忘記跟兩位介紹了,這位是病人李平男的女兒,也是市第二醫科學院中醫學院的老師鄒白而,這位是燕京醫科大學中醫院病理學的老師,秦瑯。”
林青峰算是抓到機會了,急忙將他們兩人給介紹過去,這樣一來好歹可以讓氣氛緩和一些。
“原來是個大學老師?”鐘豐源看著秦瑯,躲在褶皺里的眸子微微動了一下。
秦瑯沒有理會他,而是對著鄒白說道:“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商討一下接下來手術的事情吧?”
后者點了點頭。
“手術?”鐘離眉頭一皺,“那個病人是我們的,你不準動!”
“我知道這是你們的病人,但他似乎也是我的病人。”秦瑯冷笑了起來,“不過我想知道你們有把握能夠治得好嗎?畢竟這關系著*的性命,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你!”此刻鐘離已經怒火中燒,被秦瑯連續兩次挑釁得體無完膚,而他卻除了一句“你”以外什么都說不出來。
鐘豐源瞪了自己孫子一眼,出聲對著鄒白說道:“小姑娘,我們爺孫兩人并無惡意,而是專程遠道而來,為你父親治病的,我們只是不想你被一個江湖術士騙了而已。”
“他不是江湖術士。”沒等秦瑯給自己反駁,鄒白卻已經開口說道,“我相信他他有這個實力。”
“小姑娘是看不起我們傷寒派?”鐘豐源臉色一變,他可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啞巴虧,以前都是別人求他治病,沒想到今天自己過來治病竟然被趕出門外,這倒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傷寒派是華夏擁有極其深淵歷史的中醫門派,我怎么敢瞧不起?只是我已經和秦瑯約定好了,而且我相信他有能力可以治好我父親,所以就不勞煩二位了。”鄒白認真地回應道。
鐘豐源眉頭微皺,這小姑娘的話說得很到位,讓他一時間不太好反駁。
“爺爺,怎么辦?這藥引好弄不弄了?”鐘離很極其微小的聲音對著鐘豐源說道。
“當然要!”后者也同樣用極小的聲音回應了一句,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
此刻臉色緊張的,還有坐在一旁一聲不吭的李剛,他現在是真正的面如土色,這對爺孫兩人是他帶來的,第一是為了治療李平男的病,第二是為了打壓秦瑯的士氣。
他原本以為按照傷寒派如此古老的聲譽,必定可以把秦瑯十分輕松地斬于馬下,可他玩玩沒想到自己妹妹鄒白竟然會跳出來給秦瑯說這么多好話。
這哪里像是那個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冷酷女人?才這么一兩天,她究竟和秦瑯兩人發生了什么不該發生的關系?性情會發生如此巨大的改變?
鐘豐源出聲說道:“如果姑娘你實在不肯讓老朽出手,那我和我孫兒就在旁邊看著好了,萬一出了事情,我們還可以出手相助,這樣總沒有問題吧?”
鄒白微微一愣,他想不通為什么這個老頭一定要堅持留下來,不過她也想不出究竟會有什么玄機,所以打算點頭答應。
可就在這個時候,秦瑯卻突然接口說道:“不行!”
“嗯?”鐘豐源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臭小子竟然處處跟自己作對,擺明是要和傷寒派為敵。
“這次手術不會出意外,就算出現意外,也不是你們能夠對付得了的,所以,還請二位回避吧!”秦瑯認真地說道。
這一次換做林青峰面子上掛不去了,只聽他小聲對著秦瑯說道:“小友,人家好歹也是前輩,最多也只是在一旁觀摩,這樣讓人家走,似乎不太好吧?”秦瑯抿了一下嘴,看了看林青峰,又看了看這兩個傷寒派的傳人,一咬牙,還是點了點頭:“好,既然伯父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好意思繼續拒絕下去了。那兩位如果站在旁邊看的話,只看,不插手,不出聲,這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鐘豐源瞇起眼來,思慮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此刻,除了林清遠以外,李剛也一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可是站在傷寒派這一邊的,如果他們不能把秦瑯壓倒,那他今天又要輸給秦瑯一次了。
秦瑯和鄒白單獨換了一個房間,在里面討論關于接下來手術的細節問題,這也是為了避開那兩人,因為秦朗總覺得其中有詐。
“接下來怎么辦?”鄒白問道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袖口。
“交給我就行,這種皮膚病十分棘手,如果想要根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是西醫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束手無策了。但是中醫不同,我們可以對你爸爸身上所有穴位進行針灸敷藥,這樣可以有效地從每一個穴位將藥物滲透到皮膚之中,加快身體的恢復速度。”
秦瑯雖然說得很淡定,但表情卻很嚴肅。
“很困難嗎?”鄒白問。
秦瑯點了點頭:“不僅僅是困難,簡直比登天還難。
“你還是只有三成把握?”鄒白問。
“可能更低,你爸爸的皮膚已經潰爛,所以穴道也很難扎進去,即使扎進去了,藥物能否順針而下,也是一件無法確定的事情。”
鄒白抿了一下嘴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謝謝。”秦瑯微笑了起來,覺得自己似乎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鄒白繼續問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
“有,到時候會有一些輔助工作需要你來完成,不過由于傷寒派的到來,你的任務又加重了一分。”
“什么任務?”
秦瑯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拉下外套拉鏈,然后從襯衣里掏出一卷銀針來,這是他平時一直藏在懷里的針!
只見他從中挑出一根三寸短針,兩根六寸圓針,和一根九寸長針,找了一張紙抱起來,遞給鄒白。
“這和普通的針有什么不同嗎?”后者好奇地問道。
“當然有,這是我專用的針,叫做磁龍銀針,但是絕對不能被傷寒派看到,所以除了給你的這幾針之外,其余只能用醫院里的普通銀針,這樣混雜在一起,他們才無法發現。”
秦瑯一臉嚴肅地說道:“所以待會兒手術開始之前,你務必要把醫院里的那套銀針用這些替換掉,只有配合我的磁龍銀針,才能達到最好的治療效果。”
鄒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用力點了點頭,她也沒有問為什么這些針不能被傷寒派看到,即使心里十分疑惑。
“今天可能會很勞累,做好準備。”秦瑯柔聲囑咐道。
“放心吧,我可以的。”鄒白點頭,頓了一下,低聲道,“謝謝你。”
秦瑯不由地笑了起來:“謝我什么?”
“謝你給了我信心。”鄒白嘴角也微微上揚起來,這道弧線特別誘人。
穿上消毒服之后,秦瑯,鄒白,以及鐘豐源爺孫兩人,魚貫地走進了皮膚科421隔離病房,同時推進去的還有一些儀器和藥物。
不過鐘豐源和鐘離并沒有穿消毒服,兩人為了保持中醫的傳統,拒絕了林青峰的要求,而后者礙于傷寒派的面子,也只能作罷。
此刻的李平男依舊緊閉這雙眼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電線,吊著各種營養液維持生命,和之前那個吹胡子瞪眼準備把秦瑯的學生統統開除時的摸樣判若兩人。
鄒白看到自己父親成了現在這副樣子,眼眶再一次濕潤起來,即使曾經有多少不愉快,都已經不再重要,父親畢竟是父親,永遠無法割斷那一層血脈關系。
“準備好了嗎?”秦瑯伸手在她肩上輕拍了一下,問道。
鄒白點了點頭,她已經按照秦瑯的吩咐將銀針替換掉了,混在那一堆普通針里,她覺得如果不是知道那幾根針的尺寸,可能自己都快分不清楚了。
秦瑯扭頭看了看鐘豐源,這個來老者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即使他們兩人站在后面一米開外的地方,但還是讓他覺得有些不放心。
直覺告訴他,今天這一次手術絕對不會太順利,不僅僅是病情本身的難度,更是來自于伸手這兩人強烈的壓迫。
深吸了一口氣,秦瑯掀開老李身上蓋著的那條藍色毯子,開始拔掉一根根管子,隨之,那鼓滾著白色膿包的身體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中,
站在遠處的鐘離忍住不咽下一口唾沫,他見過的病人不少,但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令人作嘔的病狀,那一個個膿包就像是許多白色肉蟲要從身體里鉆出來一樣,看著就讓人胃里不停翻騰。
“這藥引可真惡心。”他忍不住在爺爺耳邊小聲說道。
“閉嘴!”鐘豐源低聲喝了一句,目光全部集中在了秦瑯的雙手上,他倒要看看這個年輕人究竟有什么手段,竟然可以把傷寒派不放在眼里。
今天,這藥引,他必須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