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王府出來，沈千夢便徑直去了公主府。

與沈千夢為自己的行程擔心相比，和親這件事對于楚馨兒這件事兒就只能用不幸來形容了。

這次北上，很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再回來京城的機會。這意味著楚馨兒要放棄眼前的一切，與一個從未謀面的異族男子成婚，或許他會對自己很好，也可能時時施以凌虐，一切都充滿著未知。

關鍵是，這一切都是楚馨兒無法反抗的命運。在一般的百姓看來，身為西楚帝國的公主風風光光，其實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心酸。單單是作為好朋友，沈千夢也應該去探望的。

見到平陽公主的時候，后者果然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再也沒有平日里灑脫的模樣。

沈千夢想要出聲安慰，卻說不出口。前世她還是對平陽公主的故事有所耳聞的，娶她的是一位北朝的王子，開始的時候對她還不錯。可惜好景不成，兩國起了刀兵，平陽公主便成了北朝的出氣筒，飽受折磨，最終屈辱而死。出嫁以后，果然沒有再回來的機會。

兩個人只好一起唉聲嘆氣。沈千夢發現，自己到來以后，公主變得更加憂郁了。

所謂北朝，其實就是胡人。其民以游牧為生，多習弓馬，民風彪悍。上千年的時間里，草原民族與中原的漢人沖突不斷，雙方互有勝負。尤其是草原上的大災之年，必須會出現牧民結伙南下劫掠的情形。為此漢人也沿著農耕和草原的分界線，依托地利構筑一系列的關卡要塞，抵御入侵。

百年之前，胡人之中涌現出一位優秀的首領，喚和朵莫，其為人雄才大略，足智多謀，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統一了整個草原，建立了朵氏王朝。

朵莫對于中原文化十分推崇，按照漢制建立了漠北王廷，首領由原來的單于改為皇帝，文武百官也與西楚朝廷一一對應。對內宣揚其子民與中原漢民同根同源，并移風易俗。更過份的是，朵莫參照西楚國，將自己的國名改為北楚，與中原分庭抗禮。

這下子西楚國就有些尷尬了。本來西楚國為中原地區，自認天下中心，若是承認了北方的蠻夷鄰居的國號，就等于承認它與自己地位平等。所以西楚國一向稱之為“北朝”或者“偽楚”。

然而這個朵莫完成了草原統一以后，卻打出了統一天下的口號，想要將兩國統一在楚國的旗幟之下，率領數十萬草原軍隊南下，突破雁門關天險，一度占據西楚國半壁江山，兵鋒中指京師。后來經過三年鏖戰，西楚國終于將胡人趕出了中原，壓回雁門要塞，并奠定了今日的河湟邊界。

經此一役，雙方都元氣大傷，北朝更是出現了千里無人煙的悲慘情形，也讓雙方明白了戰不如和的道理。直至今日，雙方一直沒有發生大的軍事沖突，而是一直以和親的方式維持彼此的關系，并廣泛開設互市，加強雙方的商業交流，邊境地區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像。

只不過近些年來，無論是西楚國勵精圖治的月皇，還是

北朝一代雄主朵泰大帝，都有蠢蠢欲動的跡像。誰知道這難得的和平會持續多久？

以上這些國家大事楚馨兒都不關心。她現在只知道，自己是一顆維系和平的棋子，終究逃脫不了遠嫁異鄉的命運。

此時楚馨兒望著沈千夢，幽幽說道：“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起碼還能夠留在中原這片土地上。聽說塞北的風沙很大，也不知道去了能不能適應。”

沈千夢違心地說道：“公主吉人天相，自有天助。您的背后有整個西楚國在撐著呢，胡人也不敢造次。看北朝的朵韻公主嫁到了江南，不也過得悠哉嗎？”

楚馨兒勉強一笑，說道：“借你吉言，希望一切順利吧。你愿意陪我走這一程，真的謝謝你。”

“公主言重了。等將來公主真的在塞北落了腳，我還想去找公主玩呢，順便欣賞草原的奇絕風光。聽說那里天地遼闊，時間長了心胸也會變得寬廣起來。”沈千夢說道。

這倒也不全是安慰楚馨兒的話，沈千夢的確沒有見過草原的風光，心中充滿著向往。

楚馨兒笑著說道：“這可是你說的，一定要來看我哦！”

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氣氛變得輕松了許多。

——我是分割線——

十日后，護送公主的和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啟程了。

堂堂公主出嫁，陪嫁自然不能太小氣。上路的丫鬟隨從達到了100多人，嫁妝裝了十大車。這些人和東西都是要跟著楚馨兒一直到塞北的。

這還是和親隊伍的小頭。皇上親點了一千御林軍，由楚漓帶隊，將平陽公主護送至邊境，交給北朝的迎親隊后再折返。其實在西楚國境內哪有人敢襲擊皇家隊伍，更多的是一種儀仗的作用。

至于沈千夢，如愿地帶上了妹妹沈晴。聽說可以出去散心，還可以與顧南風一同回轉，小丫頭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隊伍里還多了一個顧婉兒，她早在這京城里悶壞了，想出去游覽一番，順便途中可以和未來的小嫂子聯絡一下感情。

至于楚風提到的朱碧石，已經帶著朱家商隊先頭一步前往河湟郡經商，不過答應回來的時候與沈千夢一路。而鬼影，已經混入了下人之中。

整個和親隊伍綿延數里，盡顯西楚大國氣象，好不氣派。楚漓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面，臉上露出不豫之色。眼看沈千夢帶了這么多人，路途中想要向她下手可要費一番心思了。

他的身后，是一列長長的車隊，由士兵護送的前進。車隊中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可外顯眼，正是平陽公主的坐駕。

皇上擔心平陽公主旅途疲乏，特別賜給了她一輛馬車，寬敞異常，可坐可臥，需要由四匹馬才拉得動，走起來也很覺穩。

楚馨兒索性將沈千夢等三名女子叫上了車，四個女人每日談天說地，好不快活，經常會在車內傳出女人銀鈴般的笑聲，也一定程度上解了楚馨兒旅途寂寞之苦。

日子在平淡中流逝，和親隊伍一路向北，景致也慢慢變化。

這個時節，在江南春的氣息已經隨處可見，可是塞北還是一副蕭索的景像，地勢也漸漸高企，隊伍在光禿禿的山嶺間穿行。

天氣越來越干旱，人煙逐漸稀少，寒風也呼嘯起來，風中還帶著南國少見的黃沙，據說是從西邊的大漠諸國吹過來的。

這一日傍晚時分，整個和親隊伍停下了，來到山腳下一處空地安營扎寨。現在已經進入河湟郡境內，州府村落變得稀少，和親隊伍不得不在野外宿營。而且與京師相比，這里馬賊出沒頻繁，所以警戒級別也有所提高。

山下的平原里，公主所在的營帳被放置在了最中間，外面一圈是沈千夢幾人以及隨從丫鬟們居住的地方，最外圈則是一眾士兵，守衛著整個隊伍的安全。

搭營生火取水自有下人們去忙碌，幾個女人一齊下了車，跺了跺有些酸痛的腿。多日來的行路，即使是坐在車上，也著實累人，好在距離雁門關已經不遠了，送走公主后，大部分將踏入歸途。

半個太陽持在西邊的天空，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近來楚馨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現著望著不遠處的大山發呆：自己要嫁去的地方，會比這里更荒涼么？

另外的三個女人也找不到話題，各懷心事，默默地不說話。

不多時，發現前方一陣騷動。幾個女人好奇，齊齊趕過去察看。

前方一大群士兵圍成一圈，騷亂聲正是從那里面發出來的。見到幾名主子走過來，士兵們都自覺地讓開一條路。

只見人圈中間，正橫七豎八地躺著多名士兵，滿頭大汗，一邊打滾一邊呻吟著，顯得十分痛苦。其中兩個士兵已經是一動不動。另外有兩名軍醫正在給他們診脈，由于查出不病因，也是一臉焦急的模樣。

沈千夢上前一步，首先察看了兩名一動不動的士兵，已經沒有了鼻息，臉色發青，口吐白沫，身體卻沒有完全冷掉，顯然剛剛死去不久。至于周圍幾個痛苦打滾的士兵，顯然也即使步及后塵。

楚馨兒站在旁邊，冷著臉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答的是一名軍官，姓孫，應該是這里最大的官兒了，回答道：“啟稟公主，我也是剛剛剛趕到不久。聽到有人匯報說這里有一群士兵集體肚子痛，過來的時候便發現這兩個人已經不醒人事。”他指著兩名雙名死去的士兵說道：“所以屬下便喚來了軍醫探查，現在還沒有什么眉目。”

沈千夢翻了翻死去士兵的眼皮，沉吟道：“看這些人癥狀，應該是集體中了毒，有沒有查出是什么毒？”

這句話是沖著兩名軍醫問的。后者羞愧地說道：“末將無能，到現在還沒有查出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實所謂軍醫，一般都是江湖郎中招募而來，大多只會一些拉稀跑肚之類的小病以及戰場上的跌打損傷，讓他們來分辨中毒的種類，著實有些為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