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面看,金三角更像一座縮小了的京城,方方正正,城墻高峻,全部由石頭砌成。同樣有四座城門,還有守門的兵丁。對于這種邊陲之地來說,已經算是易守難攻了。
金三角聯接大漠與高原,屬于車師國。車師是小國,對近鄰吐蕃人頗為忌憚,這座石頭堡壘本來是車師國為了防御土蕃人的進攻而建的,正好卡住柴達盆地的出口,守住它便可以將吐蕃人困在盆地中。
然而這些集全國之力修建的城墻在彪悍的吐蕃人面前從來沒有發揮作用。對于土蕃人來說,金三角像卡在喉嚨上的一根刺,必須拔掉。
自建成之日起,這里便是雙方爭奪的焦點,寨堡也幾度易手。經過多次屠城之后,再也沒有車師士兵敢于到這里守衛。
車師國無奈地放棄了這座寨堡,但土蕃也沒能占領它,反倒被一伙不知名的強人占據,幾經爭奪以后,慢慢變成了一處黑惡勢力的交易中心。
車師國驚奇地發現,自此自己的安全形勢居然大大改善了。
一方面,吐蕃人也有交易的需求,家門口有一座可以能夠買到天南海北物品的地方,他們舍不得破壞,至于販賣奴隸和素藥之類的惡劣行為,他們才懶得去管;
另一方面,這里逐步變成各國地下勢力,貿然動手就是與天下惡人為敵,連吐蕃人也忌憚三分。
就這樣,金三角硬生生地將車師國與吐蕃人給隔開了,對車師國的騷擾也日漸減少,莫非這就是堵不如疏的效果?車師國自此默認甚至鼓勵這座罪惡之城的存在。
楚風一行人沒有想那么多,接近這座大名鼎鼎的寨堡,他們一個個都非常緊張。尤其是沈千夢,忍不住胡思亂想:這里面可都是大壞蛋們聚集的地方啊,這城中是不是一片地獄般的光景?
只有張橫顯得輕松得多,他已經是這里的常客了。走過城門,信手給了守城兵丁一塊散碎銀子——入城要收費的。
走過狹窄的城門洞,來到主街之上,沈千夢看到一條寬闊的青石板街道,纖塵不染,兩側則是各式大漠風格的石頭建筑,各色幌子迎風招展,可以分辨出客棧、賭場、茶館、青樓、大車店等,街面上熙熙攘攘,各種長相都有,一個個彬彬有禮的樣子。街道兩邊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顯得繁華異常。
再仔細觀察,路的兩側有排水溝,還種上了樹,郁郁蔥蔥,沈千夢心道:這不就是縮小版的京城商業街么?應該說比京城更加干凈有秩序,與他想象得臟亂差的樣子截然不同。
一切都很正常,反倒是自己這種人,小心翼翼又忍不住四處打量起來,東張西望的,和街上的人形成鮮明對比,好像剛進城的土包子。
張橫仿佛知道沈千夢心中在想什么,解釋道:“不要小瞧街上這些人,他們可都有錢得很,甚至富可敵國!如果不把環境弄得舒服一點兒,誰會來這種鬼地方?”
沈千夢說道:“我可沒有小看任何人,只要別來害我就行。
”金牙事件讓她現在還心有余悸。
張橫笑著說道:“不要擔心,只要不吃霸王餐,不住霸王店,在這里沒有人敢動你們的。”
張橫帶著眾人到一間叫做大成客棧的旅館落腳,這是他每次來都住的地方。伙計的服務態度不錯,房間也還算干凈,只不過實在是太貴了——兩間房一個晚上便要十兩銀子,是西楚國京師的好幾倍。如果不是因為有張橫在,眾人可能真的要抓瞎了。
安排妥當,張橫對著沈千夢說道:“大小姐,跟我一塊領賞錢去吧。”
沈千夢點了點頭,今天住宿的錢還是張橫墊付的呢,必須把他承諾的那四千兩銀子拿到手才安心。
楚風說道:“我和你們一起去。”他倒不是不放心張橫,只是對這金三角信不過。另外,治療瑪麗的傷需要買一些草藥,好在城內的草藥鋪頗多,畢竟壞人們經常會受傷。當然價格也不斐。
城內有專門為賞金獵人開辟的交割區。張橫提前金牙的腦袋,帶著楚風和沈千夢便出了門。
七拐八拐到來一個院子,沈千夢看到里面亂糟糟的,容氣中充斥著一般惡臭。沈千夢順著院門向里面望去,只見里面的人一個個神情冷漠,手中提的大多是首級或者殘肢,還有費力將尸體運來的,讓人看了作嘔。
這里的情況開始接近沈千夢一開始對金三角的想象。那些人大部都是賞金獵人吧,看張橫不也是這種形象么?
張橫看了看沈千夢的神情,說道:“女人進去不太方便。你還是在這里等我吧,一會兒就好。”沈千夢急忙小雞啄米般地點頭,她可不想和這些人混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張橫走了出來,遞給沈千夢一疊東西。她拿過來看了看,是四張京城瑞夫祥的銀票,還有一些散碎銀子,加起來正好四千兩。看來這里兌換效率還挺高的嘛。
這個時代銀票已經流通得相當廣泛,尤其西楚國瑞夫祥的信用極好,在各國都屬于硬通貨。而且這么多錢,如果都換成銀子的話,沈千夢根本拿不動。
沈千夢頓時感覺自己變成有錢人了,將銀票擎在懷中,感慨道:“原來這個金牙這么值錢!那天我也去干賞金獵人好了。”
張橫說道:“哪里有那么容易。這你是光看賊吃肉,沒看到賊挨打。被通緝的這些人,哪個是易與之輩?這個金牙我可追了有三個月了,吃了無盡的苦頭,今天才得到機會將其一舉擊殺。如果不小心被他反殺的話,死掉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看來各行各業都不容易。沈千夢看著手中的銀票說道:“得到這么多錢,之前的辛苦也值得了。”聽到張橫的經歷,她覺得自己拿一半的賞金有些心虛,不過為了給瑪麗治病自己也不好推辭。
張橫說道:“這金牙原本的賞金是一萬兩,這里的中介扣掉兩成,才能讓我們拿到八千兩現銀。”
“兩成?他們怎么不去搶!”沈千夢驚呼道,中介們太黑了,剛剛的喜悅瞬間被
沖淡了不秒。
“被他們收兩成去,總比我千里迢迢跑回西楚國好。”張橫說道。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這輩子可能就不回去了。他不想和過去再有什么聯系。
沈千夢忽然說道:“對了,就算我做不了賞金獵人,但是可以做雇主吧!如果由我個人發布通緝令,會有人接任務嗎?”
張橫得意地說道:“每一位兇徒都有一個價格,只要你出價足夠高,肯定會有賞金獵人將他追到天涯海角。”
看著沈千夢躍躍欲試的樣子,張橫潑了一盆冷水,說道:“不過前提是你得有錢。”他怎么看沈千夢都不像有錢人的樣子。沈府的清廉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沈千夢又是一個庶女,哪里有能力發布賞金。
沈千夢狡黠地一笑,一把將楚風拉過來,說道:“我是沒有錢,可是他可是西楚國三皇子,區區幾萬塊的賞金還在話下?是不是,風王?”
楚風心道怎么扯上我了,不過還是點了點頭。以他與沈千夢的關系,在金錢上自然要鼎力協助。
沈千夢說道:“你在別的地方領賞金還需要被盤剝,我一分錢都不會克扣你,怎么樣,張橫,要不要考慮一下我發布的追殺令?”如果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
張橫來了興趣,說道:“你想殺誰?”
沈千夢說道:“跟我有仇的人好多。首先,是喀布國王宮衛隊侍衛長哈里斯!那家伙陰魂不散追了我們一路了。我不懂行情,你看看像他這樣的,應該定多少錢合適?”
張橫嚇了一跳,怎么一下子扯到王宮衛隊上去了?說道:“在賞金獵人中間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獵殺對象不能是官方的人。畢竟獵人們主要還是為了養家糊口,牽扯進國與國的爭斗之中,很可能死得連渣都不剩。”
沈千林哼了一聲,說道:“不敢接就是不敢接,找什么借口。接下來這個么,絕對不是官府的人,而且惡貫滿盈,殺了他便是替天行道。最關鍵的是,這個人曾經輕薄于我,你敢不敢去殺了他?”
張橫說道:“他是誰?”
“大漠飛鷹你聽過吧,就是他!你只要能夠將他的項上人頭拿來,想要多少銀子隨你出價!”沈千夢豪氣地說道。反正楚風答應要替自己報仇的,如果他自己報不了,就拿出銀子來雇人去報仇。
張橫差點暈倒,說道:“沈千夢你真是個傳奇,怎么惹上的仇人都是這種大人物。”
沈千夢說道:“廢話少說,你直接開個價吧。”那天晚上雖然大漠飛鷹沒有對她進行實質性侵犯,但那猥褻的樣子實在令他耿耿于懷。更何況這種視人命為草芥的人根本就不應該還活在世上。
張橫緩緩搖搖頭,說道:“我不是他的對手。或許我帶著健撲營還能將他剿滅,但是孤身一人只不過是去送死而已。”
沈千夢說道:“他有這么厲害?”在她的心目中,大漠飛鷹的確有些厲害,但也只不過是一幫馬賊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