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人一邊游湖，一邊嘰嘰喳喳，倒也熱鬧。在沈千夢的提議下，楚馨兒更是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桂花糕，交給朵顏品嘗，令對方贊不絕口，一時間賓主盡歡。

沈千夢看著朵顏將桂花糕吃下，說道：“顏公主雖然是北朝公主，但除卻氣概，在相貌上與我中原女子頗為相似呢。”

朵顏點了點頭，說道：“聽父皇說過，我北朝子民與西楚國民原本同出一源，相貌差距本就不大。也正是因此，我國國名喚作北朝，其實是與西楚國的南朝相對。只是我北朝風沙大，無法耕作，只能游牧，對江南物產豐富倒是羨慕得緊。”

楚馨兒暗中撇了撇嘴，應該說是覬覦吧。西楚國與北朝邊境處糾紛不斷，尤其是大災之年，北朝迫于生存壓力，經常會糾集大批牧民，南下劫掠，為西楚國帶來諸多麻煩。這幾年西楚國大皇子楚溱和北朝的公主朵韻聯姻，兩國和親之后情況好了許多，但仍然無法完全避免劫掠情況的發生。

沈千夢笑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倒是聽說，北方的女子相貌與我中原頗為不同。頭發呈金色，眼仁幽藍，肌膚如雪。顏公主久居北地，應該會了解一些吧。”

朵顏說道：“沈姑娘見識倒是不一般。不過你所說的乃是番邦女子，不是我北朝姑娘，而是沙漠諸國。”

楚馨兒和沈千夢皆是一愣，難道你這個北朝公主不算是番邦女子么？

朵顏接著說道：“確切地說，番邦女子并不生于北朝，而是生活在大漠諸國。自貴國河湟郡向西，穿越千里河西走廊，有一片廣闊無垠的大沙漠，沙漠南北分別矗立著金山和天山，高聳拉云，綿延數千里。靠著高山融水的滋養，在沙漠的邊緣，形成一系列斷續的綠洲，也就是沙漠諸國。國中的女子與我中原女子截然不同，正是剛沈姑娘所說的長相，而且越往西，便特征越明顯。”她這么一說，倒是把北朝和西楚國放到了一起，與大漠諸國區格開來。

楚馨兒感慨道：“關于沙漠諸國，我倒是也了解一些。三百年前，我西楚國初立國時，便是與大漠之國鏖戰數年，最終定鼎中原。也正是最后的決戰，被譜寫成了千古名曲西風亂。那個時候，大漠還是一個統一的國家，現在卻已經分裂成許多個。不過，關于沙漠之國也只是聽說，倒不如顏公主見識多廣。”

朵顏嫣然一笑，說道：“馨公主過譽了。我只不過是久居北地，和大漠諸國近一些，知道得多些罷了。其實大部分也是道聽途說。”

沈千夢試探著說道：“顏公主莫要謙虛。既然顏公主對大漠諸國如此了解，那么在下倒是有一個疑問想要請教。”

“沈姑娘但說無妨。”

“請問顏公主，你可知在你大漠諸國或者北朝，是否有一個龍氏家族？”沈千夢問道。其實這才是她今天最想問的問題。

這些天自己多方打聽，在河湟郡并沒有一個較為顯赫的龍氏家族。那么，段飛煙口中所

說的“龍少爺”，也就是自己的親哥哥，多半是出自河湟郡的周邊地區，比如北朝或者沙漠國。這朵顏很可能聽說過。

朵顏沒想到沈千夢會問到這個問題，笑容收斂了一些，陰狠的目光射向沈千夢，盡管一閃即沒，沈千夢還是感覺心頭一震，無論她是否知道這件事，都不應該是這種反應啊。而且剛剛那種眼神，仿佛直射人的心靈，一個北朝的公主，怎么會有這種狠辣的氣質？

再看朵顏，已經恢復了和言悅色的模樣，甜甜地說道：“龍氏家族？從來沒有聽說過。龍姓不是中原的姓氏嗎？怎么會出現在沙漠國或者北朝。”

楚馨兒沒有看到兩個人的眼神交鋒，只是發現沈千夢臉色蒼白，關切地問道：“千夢，你沒事吧？”

沒事？當然有事！這個朵顏不會無緣無故地瞪自己。剛才那個目光，應該是一瞬間的本能反應。這家伙肯定知道龍氏家族，自己的問題問到了她的禁忌之處！

沈千夢強顏歡笑，說道：“不礙事的，可能是近期有些累吧。主要是沒有顏公主這么好的體力。”三個人已經在船頭站了好長時間了，連楚馨兒都有些累了，朵顏卻沒有絲毫疲倦的意思。客人愿意多在船頭流連，主人也不好說進艙休息。

“要不，你進去休息一會？”朵顏也關切地說道，同時手指著船艙。

沈千夢搖搖頭，說道：“多謝顏公主關心，不過我還是喜歡和顏公主聊天，能夠多長見識呢。”這個朵顏身上疑點重重，功夫還不弱，沈千夢怎么可能放任楚馨兒單獨和她在一起？

朵顏也不勉強。沈千夢接著說道：“剛剛顏公主說到龍姓是我西楚國的姓氏，其實和平了這么多年，彼此之間交流多了，有時候各種姓氏也并不囿于哪一國吧。比如石姓，好像西楚國和北朝都有。對了，前陣子我國三皇子漓王還娶了一叫小石柔兒的姑娘作小妾，聽說就是北朝人，長得可俊俏呢。”

楚馨兒有些疑惑地看著沈千夢，在外邦公主面前說皇兄小妾的事兒干嘛？而沈千夢沒有看她，而是死死地盯著朵顏的臉，關注她表情微小的變化。

這石柔兒乃是朵韻的貼身侍女，與主人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在楚漓去江南查帳期間，偶然成了他的小妾。這朵顏與朵韻為親姐妹，自然對這個石柔兒有印象，知道她嫁給楚漓作小妾應該有驚訝的神色才對。如果沒有，這個朵顏必有蹊蹺。

只見朵顏面色如常，淡淡說道：“還有這件事？哪天有機會一定要見見我朝的這名女子。不過我早就聽說，貴國的三皇子漓王，風流倜儻，四處留情，倒是名聲在外呢。”說著吃吃地笑了起來。

另外兩人也附合地笑起來。楚馨兒笑得有些尷尬，畢竟楚漓的這種名聲不算是好事兒。而沈千夢則笑得有些勉強，她已經基本認定，眼前這個朵顏是個贗品！

到底是怎么回事？朵衛王子可是作為使節訪問西楚國的，無論對于北朝或者西楚國

，都是一件大事。為什么會帶一個假冒的公主過來，還要楚馨兒作陪游湖？沈千夢腦袋里閃過千百個念頭，卻也理不清關系。

“千夢？”楚馨兒看沈千夢愣神，試探著問道。

沈千夢清醒過來，瞄了朵顏一眼，對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頭一緊，對著楚馨兒苦笑道：“兩位公主，實在是對不住，我的身體撐不住了，需要回艙休息一下。”她一邊說著，一邊捂住額頭，作痛苦狀。

楚馨兒剛要說你先去休息吧，卻看到沈千夢對自己擠眉弄眼，同時身體仿佛站立不穩，向著她倒過來。

楚馨兒急記把沈千夢扶住，回頭對著朵顏歉然一笑，說道：“我這閨中好友身體不適，我將她扶回艙中，顏公主稍等片刻。”

朵顏說道：“無妨無妨，兩位自便。我在這邊再看看風景。”

楚馨兒攙扶著沈千夢回到船艙之中，沈千夢立刻從病懨懨的狀態恢復了過來，看了一眼還有船頭的朵顏，小心地關上門，回頭看到楚馨兒正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剛才看到沈千夢的眼神，便知道她要自己跟進來，肯定是有話要說。

“說吧，怎么回事？”楚馨兒問道。

沈千夢沒有回答，反問道：“請問公主，這朵衛王子和朵顏公主，以前是否出使過西楚國？”

楚馨兒想了一下，說道：“他們兩個人都是第一次過來。”

沈千夢追問道：“既然是第一次來，那我們怎么知道他們是公主和王子，萬人有人膽大包天，假冒北朝皇族呢？”

楚馨兒一臉驚訝，說道：“你是懷疑，站在船頭的那個朵顏是假冒的？不應該呀，凡是北朝來使，必然會攜帶金冊，那東西是作不得假的。禮部已經專門勘驗過，確實是北朝王廷的授令。”

沈千夢一愣，她不知道還有金冊這件事。其實她能夠想到的，偌大一個朝廷會有人想不到？

沈千夢面色一覺，說道：“據我所知，這朵顏與石柔兒至少應該相識，剛才我故意以石柔兒試控，那個朵顏根本就沒有反應！而且仔細觀察她的言行舉止，哪里有一個公主的氣質？所以她處處裝作很幼稚的樣子，就是為了掩飾她天生缺少的那種貴氣！”

楚馨兒點點頭，說道：“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對方是第一次來中原，對這里生疏，有一些我們看不慣的舉動，也很正常吧。”

“公主真的覺得她像第一次到中原的樣子？”沈千夢反問道：“我倒是覺得這個朵顏其實對我們這里很熟悉，只不過是在刻意掩飾。公主可以想想剛才吃桂花糕的情景。塞外并沒有這種東西，朵顏也說自己是第一次吃，卻和我們中原女子的吃法一致。剛剛我沒有吃，朵顏比您先開始吃的，不可能是學的我們兩個。這些不經意的細節，暴露了她的身份！”

楚馨兒感覺背后冒出一層冷汗，怪不得沈千夢提議將桂花糕拿出來與朵顏分享，原來她心思縝密如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