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離間
每一站路,都有註定的緣分。但有的人當你以爲只是曾經滄海時,卻總在某個不經意的轉角冒出來,無法迴避。
清越承認,對於笑歌的離開即使拼命告訴自己是應該微笑的,但一個人時的落寞卻總讓她的心裡愁腸百結。
她想起了李重雲。突然間很想知道他怎麼樣了,雲鶴山莊的事情解決了嗎?那個假重雲又是怎麼一回事?
笑歌氣沖沖離開後,率先回客棧拿了衣服就走。
走著走著,卻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去。她突然很想哭,不是因爲清越的話語傷人,而是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從離開記憶中的那個小島開始,她跟著爺爺走南闖北去了那麼多不知名的地方,見識了那麼多或好或壞的人,然而這一切卻只留給她一種很悲哀的無力感,無力掙扎、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悲劇一次又一次重演。
她可以預料到許清越的人生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因爲她追求的、擁有的一切從未真實過,和念青的友情如是,和李重雲的感情亦如是,都只如空中閣樓般浪漫而飄渺。可是即使她自己也清楚是這樣,也還是會踏上這條路,自己除了無力的哀嘆之外還能如何?
笑歌想到這裡又不禁拍打自己的頭,試圖把這些想法從腦中趕走。既然走都走了,還想她幹什麼?
黑夜裡,月光下的陰影留下了笑歌並不堅定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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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雲和葉影來到滁州的時候,正是重陽佳節。
二人未作任何停息便直奔浮渡書院。
“公子,爲何如此匆忙?萬一打草驚蛇……”葉影邊快馬加鞭邊問道。
“晚了就見不到周南樵了!”重雲面不改色地問道。
但當他們趕到浮渡書院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他們被告知千夫子帶領衆門生去虞山登高賞菊去了。
重雲聽完門童的回答冷哼一聲:“這千夫子倒有雅興,養了十幾年的義子屍骨未寒他就帶著門生遊山玩水。”
葉影聽他口氣不善,只好識相地沒有說話。
重雲跨上馬,又是一陣快馬加鞭來到門童所說的虞山。
只見山頭人山人海,五顏六色的服裝將山頭原本的顏色都掩蓋住了。只有偶爾傳來的一陣野菊香才讓人意識到這是在山上。
重雲二話不說,跳下馬背,沿著山澗向上走,葉影緊緊地跟在背後。
不多時,便見一清澈小溪緩緩東流,溪中魚石相戲,浮葉青草爲伴,興味盎然。
復行幾步,便聽得人生鼎沸,吟詩作對聲不絕於耳。正是浮渡書院的學子。
重雲面色深沉,邊拍掌邊朝人羣走去:“曲水流觴、吹簫弄玉,果然是好雅興啊!”
“呵呵,不敢當。原來是璃王大駕光臨,實在三生有幸!”人羣中傳來一不卑不亢的回答。
衆人聞聲紛紛讓開一條道路,讓二人相見。
迎面那人白髮青冠,仙風道骨,正是千老夫子。
重雲勉強躬身行了個禮,便毫無懼色地望
著千夫子。
“請坐!”千老夫子見狀忙揮一揮衣袖,掌心指著小溪旁架起的藤椅。
重雲也毫不客氣的坐了上去,心想既然千老夫子是以璃王的身份來迎接自己的,便不必在虛與委蛇。但這樣一來,有些話就不好問了。
“璃王遠道而來,莫非也是慕虞山之菊的芳名而來?”千夫子不痛不癢地問道。
“呵呵,李重雲一介莽夫,豈有如此雅興?只是應周兄之邀不得不來罷了!”李重雲也是面不改色。
“哦?”千夫子手勢頓了頓,放入口中的茶杯重又放了下來。
“正是!只是不知爲何不見周兄弟啊?”重雲說完還順勢朝周圍望了望。
“南樵啊!”千夫子頓了頓,“剛巧前番東都有故友相邀,我就讓他代我跑一趟了!”千夫子說完一臉笑意。
重雲心裡一驚,這老狐貍動作夠快的。“不知周兄何時動身的?”
“就在昨日。不知璃王這麼急匆匆地找他有什麼急事?”千夫子仍然套著話。
“既然這樣的話,那重雲也不妨請夫子代爲轉告了。”重雲直接忽略夫子的得意,“在青州之時,南樵兄急急忙忙趕著回滁州奔喪,並與我約定重陽在此相會,說是有重要東西交付。剛巧重雲手中也有東西要交給周兄,還煩請夫子代爲轉交!”重雲說完還行了個禮,將手中的護衛團令牌交給了千夫子。
葉影見狀大驚,猜不透重雲在想什麼。
千夫子聽完這話,心中不停揣測,周南樵到底要交什麼東西給李重雲。當看到重雲掏出令牌時,面色頓時複雜不已,一連串的疑問在心底蔓延開來。
李重雲怎麼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周南樵?南樵又要拿什麼東西和他交換?難道說周南樵已經背叛了自己?
重雲將他的不自然盡收眼底,假意沉聲道:“夫子,前番周兄說回來奔喪,不知奔的是何人的喪?”
旁邊的學子見狀議論紛紛,有人不停問:“周師兄奔誰的喪啊?”
見衆人一臉好奇地望著自己,千夫子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天嶽的事並沒有公開,連天嶽的父親謝琮也只能在周南樵到達之後才能得知,如果被浮渡學院的學生知道了,將不知如何收場。現在唯一的期望是謝琮得知消息後不會喪失理智。
學生們見夫子不言語,便又追問道:“夫子,到底是誰啊?”
千夫子回過神來,笑說:“璃王可能是聽錯了,南樵回來這麼久,我也沒聽他說過奔什麼喪啊!”
“是這樣啊!”李重雲順勢說道,“看來真的是重雲聽錯了,還以爲是浮渡學院中的人出了什麼事呢!”重雲故意說道,“還得多謝夫子提醒了!”說完朝千夫子又行了個禮。
千夫子忙攙起他:“無妨!你也是一片好意!”
重雲笑道:“大好的天氣,大好的美景,差點就被重雲給攪和了。各位的雅興繼續,重雲就不叨擾了!”重雲說完欲離開。
千夫子並未挽留,說實話他還真怕重雲留下來問太多,言多必失,到時候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衆學子隨著千夫子朝重雲行大禮:“恭送璃王!”
重雲轉身笑了,收了這禮,也擺出一副王者的姿態快上馬,心滿意足的離去,弄得一旁的葉影一頭霧水。
走下虞山,看不見山頭的熱鬧景象後,葉影見四下無人,便不解地問道:“公子,有什麼收穫嗎?”
“有啊,令牌丟了!”重雲答得雲淡風輕。
葉影“籲”地勒緊馬,一言不發地望著重雲。
重雲不理會他,慢悠悠地騎著馬兒繼續朝前走,飄下一句話:“放心,令牌遲早會回來的,說不定還會帶條大魚回來!”
葉影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突然明白了,便又拍著馬兒追了上去:“這是……離間計!”
重雲往後一擺手,示意葉影噤聲。
葉影慚愧地一收聲,才記起這裡還是在滁州,在千夫子的地盤。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道:“千夫子,他會中計嗎?”
“不會!”重雲肯定地答道,“但他別無選擇。如果他垂涎雲鶴山莊的兵力,他一定會拿著令牌去逍遙門的!”
葉影點點頭,“那周南樵……”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重雲嘆口氣,“謝琮不會放過他的!”
二人策馬奔騰,直衝山下。與此同時,周南樵也推開了丞相府的大門。
謝琮正坐在太師椅上等著他,面色陰沉。他知道每次千老傢伙派人來總沒好事,只是不知這一次又有什麼噩耗。
周南樵手捧著青瓷的骨灰罐,一步步挪向謝琮,只覺得腳步像灌了鉛一樣。
最後,他將骨灰罐一把放在謝琮眼前的桌上,神色悲慼,一言不發。
“這是什麼?”謝琮冷冷的問。
“骨灰!”周南樵毫無生氣地答道。
“誰的骨灰?”謝琮繼續問。
周南樵緩緩擡起眼,望著謝琮那張精明冷酷的臉,緩緩吐出三個字:“謝天嶽!”
謝琮聞言如遭雷擊,他緩緩站起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他狠狠抓住周南樵的衣襟,目眥盡裂,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周南樵仍是面如死灰地喃喃自語:“天嶽的骨灰,天嶽死了!”
謝琮一把將他甩出外門,整個人戰慄不已,他望著青瓷的骨灰罐,不停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我的天嶽……”
他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抱住骨灰罐卻又不敢觸摸那個罐子,臉上的肌肉都擰在了一起,皺紋深得如同刀刻,再不復之前的意氣風發。
周南樵緩緩從地上爬起來,連咳三聲,悲慼地望著謝琮,頭髮凌亂,衣衫骯髒不堪,整個人毫無生氣。
謝琮對著骨灰罐喃喃半天“不可能”最後將罐子抱在懷中,不斷哭泣,叫喊著天嶽的名字。
許久之後,謝琮惡狠狠地望著周南樵,眼神嗜血。
他緩緩走近周南樵,朝他小腹踢了一口,周南樵疼得“啊”地叫出聲。
謝琮望著周南樵痛苦掙扎的神色,又想起了天嶽小時候病發時候的樣子,他發誓要讓害死愛子的人萬劫不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