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正月初八。(.dkankan請記住我們的網址)(**小說.fkKS?手打)按照傳統風俗,昨天初七是人的生日,大隊的領導們下午五點以后,就到黃石磯村中有事去了。各生產小隊見領導一走,便紛紛提前收工,悄悄地安排民工們回家吃晚飯。高良當時就被王書記拉到明欣老人家。其實根本就沒什么事,大家都在高良的房間里坐著閑聊。一直到今天早晨,高良才知道民工們昨晚都回了家,這時才明白,原來大隊領導是有意回避,以便讓民工們回家過“上七”。
這幾天,高良心中的疑惑沒得到一絲解答,但是工程進展得卻很順利。指揮部的高音喇叭里,每天除了播放革命歌曲,報導好人好事和先進事跡而外,還在收工前公布各個生產隊當日進度和全大隊的總進度。高良除了對工程進度感到很驚訝外,對各個任務段的質量也感到非常滿意。其實在質量方面根本不用技術員操心,民工們都在把挑圩和圩堤的質量當作自己家的大事,每個人都很自覺,每個人都能互相提醒和監督。在這個地方,任何人都別想也不會偷jan?;?、不負責任。截止到正月初七止,工程土方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十三。按這個進度,整個工期將用不了原計劃的一個半月。路遠的民工都住在各個生產隊搭蓋的工棚里,距離工地三里路以內的才準許下午收工后回家。每天早晨六點半準時開工,上午八點半吃早飯,下午一點鐘吃中飯,下午七點或七點半收工,七點半以后吃晚飯。當夜幕降臨的晚飯后,工地又呈現出另一種鬧熱,唱歌唱戲的、吹笛子拉二胡的、說白話的、打撲克貼紙條的,各工棚內一片喧鬧。似乎只有這樣喧鬧,才能恢復勞累一天后的體力。一直到夜里九點半規定的休息時間,才嘎然安靜。除了各隊巡查人的電筒光與吆喝聲,整個大堤即刻又恢復了荒野的安寧。
今天早晨是吃過早飯才開工的。高良像每天一樣,除了在指揮部工棚里休息一下,就是到工地上四處轉悠。大家今天的興致好像比往常更高,問候聲,嬉笑聲此起彼伏。
“毛頭,走快點好不好??!昨夜里也不省點力。”
“去去去。都老夫老妻的了,那像你呀,三天不洗小澡渾身都冒漿的主!”
“吔!妒忌了吧?把老婆帶在身邊就是這么好,老子想什么時候用就什么時候用。哪象你,把老婆藏在家里孵小雞?!?
高良若在前幾天聽到這樣的話,臉上肯定會發燒。這幾天聽得多了,反而覺得既俏皮又帶著生活的溫馨,更是一種精神休閑。他暗自笑了笑。和這些人在一起,感到自己也變得更純潔和淳樸了。正走著,只聽王書記很遠就叫:
“高技術,麻煩你來一下?!?
“好。什么事呀?”
“看看我們這兒的‘土牛’放在哪幾個地方好”。
所謂‘土?!?,就是在圩堤的里腳壘起來的備用土堆。這是經驗之舉,主要是為大堤一旦出現滲漏險情時,節約搶險時間,不至于到遠地方取土。其堆放距離,一般情況下十幾米或二、三十米不等,主要是看圍堤大小。
“現在就堆土牛,太早了吧?”高良不解或不太贊成地說。
“現在定下來,我好安排各個生產隊的土方量啊?!?
高良“哦”了一聲,左右看了看,正準備向王書記指點。突然大堤外人群大嘩,二人對望一眼,幾乎同時向大堤外跑去。人還未到耳先到,只聽一片嘈雜中的大聲感嘆:
“我的媽呀,江里怎會冒出這么棵大樹?!”
“那個掛魚的是誰呀?他是怎么掛到的呢?!?
“掛魚的是老九思。聽說他的鉤繩子上有銅鉤!”
緊跑幾步,順著大家的目光,高良看到西邊kao近江岸幾十米處,一棵連枝帶葉的大樹懶懶地漂浮在江面上。一條小漁船kao在大樹旁邊,船上的老漁工正在大樹上忙乎著。高良一口氣跑到江岸,氣喘噓噓地問身旁的人:
“從哪里漂來這么棵大樹呀?”
“哪里是漂來的呀。是人家掛魚掛出來的。”
還有這樣的怪事?胡說了吧,從江底怎么能掛出大樹呢?聞所未聞,真是騙人不帶牙齒的。高良正在奇怪,見王書記也正好趕過來,就問道:
“到底怎么回事?。坑腥苏f是從江底掛出來的,這不是開玩笑嘛!”
“我剛問了,真的!”
真的?高良腦袋嗡的一聲,好似一個炸雷將自己震醒,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嘿!山頂上撿魚,水底下挖樹,這不是夢中奇談嘛。想都不好意思想的,還真就在眼面前出現了。王書記答著話,又和旁邊的幾個人說著什么。不一會兒,江面上又來了一條大一點的木船,船上幾個人用幾根粗繩子套住大樹,再將繩子的另一頭甩到岸上。立即,岸上的男人都沖上去,分幾幫拽住繩子向岸上拉。好在現在正當枯水季節,水流并不急,很快就將大樹拉到岸邊。高良擠過去伸頭一看:好家伙,直徑足有二尺五寸以上!樹雖然很大,樹皮卻很光滑;樹皮、樹葉雖已變成了黑色,但沒有通常老樹那樣的裂紋。他問身邊幾個年齡大的人,這是什么樹?幾個人仔細看了看都搖頭說:
“還真沒看到過,我們這里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樹種??!”
“誰去拿把刀來,看看爛沒有?”王書記說。
說話間就過來一個人,雙手端著一塊大石頭,對準大樹直砸下去。只聽“梆”的一聲,大樹竟然只破了點表皮。眾人一起“哦!”地吶聲喊:
“乖乖,沒有爛!”
“沒有爛就把它拖上來呀!”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每個隊派十個人,其余的都回去挑圩吧。”不知什么時候張書記也過來了。他見人多誤工,就及時安排道:“去找十把斧子、十把大鋸來。每個隊兩根粗棕繩。”很快,各隊就安排好了人手,其余的人便極其不舍地離開了現場。幾袋旱煙的功夫,斧子、大鋸、繩子都已到位。高良和張書記對望了一眼,說:“張書記,能不能把剛才那位老漁工請來問問,到底是怎么掛出來的?”
“我也想知道啊。哈哈哈”
“九思老人,你過來一下?!迸赃呉粋€人聽了高良和張書記說的話,轉身就喊。隨著一聲“來了”,就見一個六十來歲的瘦高個老人,邁著八字步,走了過來。
“老人家,你是怎么把這棵樹給掛起來的呀?”高良lo出明顯不太相信的眼神問。
“我清早下的鉤,剛才去收的時候,發現鉤浮子不曉得拖掉了。我當時還氣得要死;你想想,鉤浮子都拖掉了,魚鉤沉到水底下,還掛個屁的魚啊!不過呢,好在主繩子頭旁邊的幾個還在。我就一點點的收鉤,哪曉得才收了幾尺長就收不動了。我當時真懊惱哦,鉤浮子拖掉就算了,漁鉤要是拉不上來,那損失就大了。后來想想,反正江里也沒有亂樹枝,大不了就是鵝卵石。我就用竹篙子捅、用死勁拉,邊拉邊收。拉著,拉著,忽然看到水里冒了幾個大水泡,緊跟著‘呼’的一聲響,這棵大樹就從水底沖出來了。你們不曉得吔,我當時都嚇呆了。長這么大年紀了,掛了四五十年的魚,從來沒有遇到這么怪的事。江底下掛大樹,連聽都沒聽到過!”
看得出,老人說話的時候,還心有余悸,渾身仍然在發抖。
“他們這么多人都難拉上來,你一個人怎么就從那邊拉過來了呢”高良還是很不解的問道。
“切!水里的木頭輕那,又是隨大流?!?
高良臉一紅,心知又問了個白癡的問題,就趕緊轉移話題:“也不知道水里還有沒有?”“這就不好說了?!崩先四抗馍⑸⒌拇鸬?。
“老人家,這附近有多少掛魚的呀?”張書記急切的問:“那你能不能盡快地把他們都找來呀?就說公社給他們記雙工分?!崩先税褐^想了想,板著手指,說:“人在家的也就十幾個了。要是想快,那我就要到工地上喊幾個人去找了?”“可以,可以!每個掛魚的都帶一條大船來啊?!睆垥涄s緊答復道。
說著話,老人就匆匆離開了。高良再看看江岸邊,大樹的細樹枝都已砍光,除了幾根禿禿的大枝杈外,其它都已清理完畢。一些人在圍著看,有幾個人忙著在樹根部系繩子。隨著一聲‘好了’,就見五、六個人在下面用粗樹枝撬,二十多個人拉著繩子。領頭的中年人大喊:
“大家齊用力——喲?!?
“嘿——喲!”所有的人都一起呼應著。
“老天送大樹——喲?!?
“嘿——喲!”
“水里冒出來——喲。”
“嘿——喲!”
“樹料用處大——喲?!?
“嘿——喲!”
“家家做新房——喲?!?
“嘿——喲!”
隨著響亮的號子聲,大樹的根部一點點地被拉上岸來。由于樹梢的大枝椏掛住,沒辦法完全將大樹拉上岸。張書記就讓他們按四米一段,拿鋸給鋸下來。高良目測了一下,估計除掉樹梢起碼還可以鋸六段。好在這十把鋸里面有幾把是大抬鋸,否則小鋸就不能奈何了。張書記親自指揮,二十個人拉鋸截主干,十個人用斧子砍枝椏,各自分頭而動。隨即,嘎梆嘎梆、呼啦呼啦的斧頭、鋸條聲,便響成一片。忙乎了好一陣,一個人才拖著根剛砍下來的碗口粗枝椏說:
“張書記。這個鳥樹太結實了,你看看。”
高良隨著張書記過去一看:果然,樹的紋理非常細密,即使是檀樹也不過如此吧。這時,有人喊了一聲‘船來了’,就見十條四五噸、兩三噸不等的木船由遠而近開過來。十條船很快kao岸,只見每條船艙里都有四、五根竹篙子,每根竹篙子都穿著密麻麻的大魚鉤。大魚鉤長約三寸,寬一寸多,有塑料皮電線那么粗,形狀則與釣魚的小鉤差不多,一根根都被小指粗的棕繩串聯起來。張書記招呼,每條船除原有的兩個人外再加三個人,把鉤浮子統統摘掉,十條船成一排從西往東拖。眾人答應一聲,十條船即在江中一字排開,逆流向上游放鉤。待排鉤全部放好,完全沉底,十條船便同時向上游劃地劃、撐地撐。雖然江流較緩,可船卻似乎很吃力,前行得極為緩慢。半小時過去了,岸上的人都焦躁地期盼著,也不知是誰譏諷地說了聲:“哪有那么好的事哦,到江底發洋財!但愿不是白費力。”
話音未落,猛聽得江中“呼啦”一聲響,就見又一棵大樹破浪而出!先樹梢,后樹根,竟然沖出江面好幾米高。堤上堤下、船上船下,頃刻間便歡聲雷動,興奮、驚異和如愿以償的表情掛在每個人的臉上。歡聲未停,只見江中接二連三地又有大樹沖出水面,大樹與十條船糾纏在一起,岸上人已很難分清哪里是船,哪個是樹了。在水流的沖擊下,船和樹橫的橫、直的直,雜然其間,猶如傳說中的群龍鬧海,波翻水擊、嘶喊紛紛?;靵y中,見上游又下來幾條船加入戰團,岸上的張書記等人便大聲嘶喊:“快把樹拉上來?!?
由于樹多船多,相互干擾,這次拉樹所用的時間,比剛才九思老人一個人用的還長。差不多一個小時后,拉著大樹的木船陸續kao岸,數一數,共又拖回來六棵!看得出,張書記異常激動。他一邊招呼所有青壯勞力都過來拉樹,一邊興奮地說:“這回蓋電影院的樹料不用愁了。不用愁了!”哪知這話被九思老人聽到,便立馬趕過來說:
“你是公社書記,你的嘴比我大。但是今天,你無論如何得給黃石磯留下兩棵!”
“為什么?”張書記顯然很不高興,也不理解。
“這樹在黃石磯門口就是黃石磯的。還是我們的船掛出來的!”
“這都是國家的!”
“我不管。你要是不答應,那份雙工分我們也不要了,馬上開船回家!我這個貧農老頭子不怕你們干部!”
張書記一聽這話就顯然動了真氣,待要發作又覺得底氣不是很足。他心里明白,現在還需要這些船接著掛,要是鬧僵了,還真的沒什么好辦法。想到這一層,臉上便即刻陰轉晴天,含著笑說:
“我答應你老人,給黃石磯留兩根,但是你要說明做什么用途?”
“我們在船上就商量好了:蓋新學校。四個年級只有樓上、樓下兩間教室,老師不好教,小伢也學不好哇!”
“你老早說呀。這是大好事!到時我們還要支持?!?
這邊剛說好,那邊的樹也已經拖到岸邊固定好。九思老人回到船上將張書記的話重復一遍,大家歡呼一聲理好魚鉤,便又陸續將船劃到掛樹的江面上。
不可思議的是,十幾條船一直忙到太陽下山,卻再也沒有掛到一棵樹。六棵,拉走四棵,留下兩棵。
大樹都被拉走了,地上剩下的都是不到碗口粗的枝椏。隨著一聲“拉回去燒鍋吧”,四周圍觀的人便一哄而上,瞬間就將地上的枝枝椏椏一搶而空。高良猶豫了一下,也擠上前搶了根茶杯粗細的。他要拿點樣品回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十二節?遠古奇樹出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