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狼人族有維羅納,比蒙族有哈肯,只有獅人族,分裂出去為叛軍效力的那部分人,并沒有強力的統帥者。因此,要分裂敵人,就要從獅人族下手。
于是他模仿楚漢爭雄的四面楚歌典故,天天讓阿瑪達軍中的獅人戰士去城下干嚎,要么用獅人本族的語言宣傳阿瑪達優待俘虜,投降就既往不咎的政策;要么就是唱獅人族的歌謠,勾起城中獅人的思鄉之情;要么就是挑撥離間,勸說獅人別再跟維羅納混了…
總之,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由于他們使用的都是獅人族語言,狼人和比蒙聽不懂,久而久之,便漸漸造成了雙方的嫌隙。
同時,索爾的親情策略也發揮了作用,在城外獅人的不斷感召下,叛軍中的獅人開始有了厭戰情緒,加上與其他兩族的士兵不合,越來越多的人起了叛心。
最開始一撥逃兵,在圍城的第五天開始出現。幾個獅人族士兵大著膽子趁夜逃出城外,向阿瑪達投降。
阿瑪達善待了他們,然后就把人拉到城下做宣傳,立刻極大的動搖了敵軍。
然后,逃亡者開始絡繹不絕。一到半夜,就不斷有叛軍從北邊逃出城,有的向阿瑪達投降,有的則直接逃走,人數隨時間不斷增加。
維羅納極為震怒,一面派兵嚴格看守獠牙城北面,抓到逃亡者格殺勿論,一面嚴厲的斥責了獅人族的統領者。
結果此舉反而引來獅人族的強烈反彈,逃亡者不減反增,直至第十天的深夜,大批逃亡的獅人士兵和看守北門的狼族士兵爆發了激烈的沖突,最后釀成了極為嚴重的內訌。
緊跟著。開始出現了逃亡的百姓。然后,叛軍的軍心徹底動搖,比蒙族,甚至狼人族中也開始有人悄悄逃走。
到了這個地步,即便以維羅納和哈肯的威望,也不可能阻止逃亡者了。每天一到深夜。不止北門,東南西各處都有人往城外爬,士兵夾雜在百姓里,反正誰也顧不上誰了,其景蔚為壯觀。
對于這些逃亡者,不管是逃走還是投降,阿瑪達一概都沒干涉,因為他們根本無關緊要。她想要的,只有兩條大魚。
終于。在圍城的第十六天,出現了轉機。
當晚,獠牙城中突然燃起大火,并迅速蔓延到各處城門。由于阿瑪達一直都派斥候嚴密監視著城中的動靜,因此他們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情況。
就在火勢達到最盛的時候,從北門突然沖出一大群敵兵,向著北方的曠野逃去。埋伏在北邊的斥候,立刻從中認出了哈肯和維羅納的身影。
他們兩個終于逃出城了!
得到消息的阿瑪達大感興奮。立刻派出部隊前往阻截,務必要把他們攔下來。這個消息傳開后。圍城的部隊迅速調動起來,戰斗終于要到結束的時候了。
獠牙城北,百余名狼騎兵和十幾名騎著馬的比蒙族人,正向著曠野中狂奔。
哈肯騎在馬上,心中充滿著郁悶到極點的憤恨和屈辱。他們失敗了,而且是以這種毫無榮耀的方式。逃出了獠牙城。
哈肯想要的是面對面的戰斗,即使城池被攻破,他也能以自傲的力量重創敵人,最后縱然戰死沙場,也不枉為一名驕傲的比蒙族戰士。
然而。敵人卻使用了在他看來,無賴到極點的手段。他們竟然煽動城里的士兵叛亂!
半個月下來,最開始從獅人族開始,叛軍士兵陸續逃得七七八八。最后明白到已經不可能再守住獠牙城了,維羅納和哈肯只好帶著各自的心腹士兵,趁亂逃出城外。
按照維羅納所說,只要能逃出去,遲早有一天能東山再起。
已經萬念俱灰的哈肯本想沖出去和敵人拼了,就算戰死也好過這么屈辱的逃亡。但被維羅納極力阻止,只好跟著他一起行動。
哪知就在眾人剛離城不久,突然間火光四起,從東面沖來大群士兵,從側面阻斷了他們的去路。
“可惡!”本就憋了一肚子氣的哈肯見狀,大叫道:“跟他們拼了!”
“哈肯陛下,請您冷靜一點,維羅納大人說了,一定要沖出包圍圈。”這時,一名狼族士兵回頭大叫道。
在他身旁,騎在戰狼上的維羅納沒有說話,只是堅定的向前揮了揮手。在這時候他還能如此鎮定,實在讓人佩服。
然而,阿瑪達一方早就做著準備,憋足了勁要抓住哈肯和維羅納,豈會讓他們逃掉?很快,數千名士兵蜂擁而來,把哈肯一行人團團圍住。
陷入重圍之中,狼騎兵們卻顯得十分鎮定,似乎早就做好了死戰的覺悟。維羅納更是一動也不動,他彎著腰,低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著四周火把的照耀下,層層壘壘的士兵,哈肯反而露出了笑容。正合我意,就算逃走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就在這里大干一場吧。
即使是他,也敏銳的察覺到,這次一敗涂地后,已不可能再有復起的機會。
“比蒙族人聽令,今天所有人都要給我戰死在這里!如果有誰不能殺死100個以上的敵人,死后也不準來戰神那兒見我!”哈肯大聲叫道。
隨他逃出城的,全都是哈肯的心腹,所有人聞言都大喝一聲,以示死戰到底的決心。
知道哈肯要來真的了,阿瑪達一方的士兵立刻緊張起來,其中的比蒙族戰士也都做出變身前的準備。一旦開打,只有同為比蒙族的他們,才堪與哈肯一戰。
而且,天知道到時候會死多少人。,
突然。哈肯發現自己已經做好戰斗的準備,狼騎兵們卻只是將維羅納護在中心,再沒有別的動靜。
“喂,維羅納,你還在等什么?”哈肯不由得道。
然而,維羅納仍是一言不發。從逃出城開始,他就出奇的沉默。
“維羅納,難道你想投降嗎?”察覺到不對勁,哈肯提高了聲音。
“哈肯大人,請冷靜一點,我們狼人族一定會跟您戰斗到最后。”哈肯身邊的一名狼族戰士說道。
“我沒問你。”哈肯執意的道:“維羅納,快回答我!”
維羅納仍然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可惡,一個個都是懦夫!”哈肯憤怒的向維羅納走去。
狼人士兵急忙阻止。卻被哈肯的手下給攔住,隨后哈肯一把抓住維羅納的肩膀:“你給我說話啊!”
“咦?”
突然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卻是哈肯把維羅納一抓,竟然把他標志性的狼皮給整個扒了下來,露出里面灰色的狼毛。
“你…你不是維羅納。”看著手里的白狼皮,哈肯的眼睛一下充血。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逃出城的哈肯一行吸引時,獠牙城的西門突然悄悄打開,一行數十名狼騎兵蜂擁而出。向著哈夫丹河而去。
由于有河流的阻擋,阿瑪達并沒有分兵圍堵這里。因此這群狼騎兵的行動完全不為人知。趁著夜色,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穿過城池與河流間的曠野,來到哈夫丹河畔。
受湍急的河流阻擋,戰狼發出不安的嗚嗚聲,在潮濕的河岸邊打著轉。狼人全都離開了戰狼,走到河邊。
“大人。您的計劃果然奏效,哈肯替我們吸引了所有的敵人。”這時,一名狼騎兵贊嘆的道。
而他說話的對象,一身醒目的白色毛發,赫然就是狼人族長維羅納!
難怪跟著哈肯出城的是個假貨。原來維羅納人在這里。他也算是心思深沉了,為了安全套出獠牙城,竟然把哈肯當做了誘餌。
正如雷蒙所說,盡管表面恭敬,但哈肯完全是維羅納一手操控的棋子,最后終于變成了棄子。
“那個蠢貨,到最后果然還是無法靠他取得獸王之位。”維羅納冷哼一聲:“所以,就讓他在臨死前在替我做件事吧。”
“不過,敵人竟然能想出這么巧妙的策略。”一名狼人感慨道。
黯淡的月光下,維羅納的臉色鐵青:“哼,能想出這種卑鄙招數的,一定是索爾那家伙。這筆賬,我遲早會跟他算。”
說著他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全都在這里了。”維羅納身旁一名穿著戰神祭司長袍的狼人點點頭,竟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大堆魔法卷軸。
“這是存放在戰神神殿的倉庫里的魔法卷軸,全是以前歷代祭司從人類那兒買來的,我已經挑選出了所有的冰系法術。”那個狼人祭司道。
“那么,凍結河面需要多久?”維羅納道。
狼人祭司道:“如果是靜止不動的湖面,只需要一會兒。但哈夫丹河水流湍急,如果想凍結出一道冰橋的話,需要很長時間。”
維羅納回過頭,獠牙城中火光熊熊,隱隱的,還能看到城市東南兩側敵軍營寨的火光,偏偏這邊的區域一片漆黑,安靜得只剩下流水聲。
“沒關系,這里不會有人來,你去干吧。”維羅納點點頭。
狼人祭司立刻走到河邊,展開所有的冰系魔法卷軸,開始施法。很快,只見一片白色的寒氣涌向河水,緩緩的凍結出一片半米左右的冰面。
隨后在寒氣不斷的作用下,這塊冰面開始逐漸向河中延伸。
原來,維羅納竟是要用這種辦法度過哈夫丹河,也算得上是大手筆了。
“幸虧族長大人讓我早做準備,我還奇怪收集這些卷軸究竟有什么用。”這時,一個狼人一臉欽佩的道。
維羅納冷笑道:“這還是當初雷蒙那小子給了我啟發。雖然無法造浮橋,我卻可以借助魔法之力。”
“不過,我也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原本只是把這當做一個保險措施。一旦城破,可以利用哈夫丹河逃離,沒想到敵軍的策略反而給我們提供了掩護。”
“是啊,加上有哈肯那個蠢貨做誘餌,我們一定可以順利逃走。”一旁的狼人紛紛附和道。
“哈哈,真想看看他發現族長大人是假的時。臉上是什么表情。”
“唉,只可惜那些兄弟們了,竟然要陪哈肯一起送死。不過這都是為了族長大人,他們死后必定能夠進入戰神的懷抱。”
就在眾狼人無所事事的議論紛紛時,一個狼人突的問道:“族長,我們本族的領地已經被阿瑪達賣給了野蠻人,現在獠牙城也丟了。我們逃走后,該去什么地方?”
這話一出,說說笑笑的狼人全都安靜下來。
事實上。這也是縈繞在每一個狼人心頭的疑問。如今他們城破家亡,就算逃得了一時,阿瑪達也必定不會放過他們,前無去路,后有追兵,諾大一個北部荒原,竟已沒了他們的容身之所。
只不過,出于對維羅納的忠誠。眾狼人都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這時候有人鼓著勇氣問出,所有人都不再說話。等著維羅納的回答。
維羅納緩緩在眾人間掃視了一番:“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什么…”狼人們無不一驚。
緊跟著,維羅納又道:“我只知道,我們狼人族和阿瑪達之間,有著永遠也無法化解的血海深仇。20年前,我的兒子卡里格就是被她所殺。為了報仇,我起兵反抗,成千上萬的族人在戰爭中身亡。”
“失敗后,我隱忍了20年,拉攏哈肯做了第二次嘗試。可惜仍然敗在了她的詭計之下。更不能容忍的是,阿瑪達竟然勾結我們的世仇野蠻人,屠殺我們的婦孺,占據了屬于我們的土地。”
“這個仇恨,只有我和她之中的一人死了,才會化解…不,就算是我死了,我們狼族的子孫也絕不會屈服!總有一天,我們狼族要讓比蒙族也嘗到這份屈辱的滋味!”
在他慷慨激昂的演說下,眾狼人群情激憤,紛紛表示與阿瑪達的仇恨不共戴天,一定要報仇。
維羅納恨聲道:“雖然阿瑪達已經俘虜了我們的族人,但北部荒原這么廣闊,一定還有不愿意屈服在她腳下的部落,我要去找到這些部落,就算是淪為強盜,也要和阿瑪達作對到底。”
維羅納是何等樣人,驕傲如他竟然甘愿淪為強盜,足見他對阿瑪達的仇恨有多深。
這時,狼人祭司制造的冰橋已經覆蓋了四分之一的河面,在要不了多久就會成功了。
然而,狼人們都沒有發現,在離河岸不遠處的一塊巖石的陰影下,正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突然,那雙眼睛閃了一下,消失在黑暗中,片刻工夫又出現在數米開外的一處凹坑里。借著月光可以看清,那是一只貓人。
這正是阿瑪達安排在西邊城門的斥候,在索爾的堅持下,阿瑪達也在這邊派了一個人。原本所有人都沒指望這邊能有什么發現,哪知卻恰恰立了大功。
悄悄潛至城墻下,貓人從懷里掏出一顆小小的魔晶石,捏在指間輕輕念了幾句咒文。就見魔晶石驟然發亮,隨后從其中一束紅光猛的沖上半空,在夜空中顯得極為醒目。
再回到獠牙城北部。
當哈肯發現維羅納是假扮的時,在場所有人都大感震驚。
尤其是哈肯本人,他無法相信,那個信誓旦旦永遠效忠自己的維羅納,竟然轉眼就把自己給賣了。
難怪出城后“維羅納”就一直沒說話,夜色昏暗,加上匆忙出逃,這個狼人披上維羅納標志性的白毛,誰還能分辨真假?
狂怒之下,哈肯一把抓起那個假扮的狼人:“快說。維羅納在什么地方?”
那個狼人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多虧你這個笨蛋,族長已經逃出包圍圈了,哈哈哈…”
“唔啊啊啊啊!”狂叫聲中,哈肯一把將那個狼人的脖子擰斷。
見這么快就被哈肯發現,陪同假扮者逃出城的那些狼騎兵紛紛拔出戰刀。他們沒有絲毫驚慌之色,顯然每個人都是甘愿赴死。
阿瑪達一方也想不到情況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士兵們紛紛將目光投向莫羅。牛頭人族長哼了一聲:“趕快去搜,絕不能讓維羅納逃掉。”
一些士兵亂哄哄的離開,去搜捕不見蹤影的維羅納。剩下的人仍舊將哈肯一行圍住,只待一聲令下就上前動手。
這時,哈肯心中的憤怒已到達頂點。失去的王位,戰爭的失敗,屈辱的逃跑,尤其是受到維羅納的欺騙,種種負面情緒堆積在心里。讓他惱怒欲狂。
尤其是雷蒙那句“你不過是維羅納的傀儡”,一遍遍回響在他耳畔,那種羞辱更是讓哈肯幾欲撕開自己的胸膛。
“可惡,我是烏羅爾之子,獸人之王,為什么每個人都在騙我…”哈肯紅著眼睛喃喃的道,身體的肌肉不斷鼓動著,出現變身前的征兆。
阿瑪達一方的士兵立刻緊張起來。現場情勢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眾人突然看到。自獠牙城西面,一束醒目的紅芒筆直升上夜空。
莫羅見狀一怔,跟著驚喜道:“是斥候的警報,哈夫丹河那兒有人!”
“維羅納,原來你在那邊!”不知為何,這時哈肯的腦筋卻轉得很快。
強烈的憤恨讓他只想殺死那個毫無信義的狼人。一把搶過一匹馬,哈肯向著哈夫丹河沖去。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莫羅見狀急忙大叫。
然而,哈肯的親信這時卻變身為比蒙獸,不顧一切的攔住莫羅的士兵。狼騎兵也趁機向外沖去,現場立刻亂成一片。
只有哈肯沖出包圍圈,瘋狂的策馬馳入曠野中。
哈夫丹河畔。
貓人斥候發出警報的同時,就被維羅納一行察覺了。
“可惡,這里竟然也有斥候。”維羅納又驚又怒。
“族長,我們已經被發覺了,快離開吧。”他的手下焦急的道。
維羅納點點頭,正要騎上戰狼。突然,他停下動作,問狼人祭司道:“冰橋還要多久完成?”
狼人祭司答道:“族長,已經完成三分之一了,剩下的還需要一點時間。”
“族長,這時候還管什么冰橋啊,來不及了,我們還是快逃吧。”其他狼人連聲催促。
維羅納考慮片刻,果斷的道:“繼續。我們就在這里等著!”
“什么!?”眾狼人大驚:“族長,您在說什么啊。”
維羅納鎮定的道:“冷靜一點。西門有河流阻擋,阿瑪達沒理由在這里布置重兵,那只不過是個負責警戒的斥候罷了。”
“敵人雖然得到警報,但從反應到趕到這里,需要不少時間。如果我們自亂陣腳,無論是順著哈夫丹河往北或是往南逃,都只能自投羅網。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冰橋造好…不,只需要完成三分之二,戰狼就能跳過去。”
眾狼人這才明白,無不對維羅納的臨危不亂大感佩服。于是他們留在原地,焦急的等著冰橋完成。
時間一點點過去,冰橋逐漸在河面上延伸,盡管附近仍是一片寂靜,然而給人的感受和之前已完全不同。
雖然尚沒有敵人出現的跡象,但焦急緊迫的心理使得狼人不斷的向四周張望。只有維羅納絲毫不為所動,他像塊沉穩的巖石般,靜靜注視著祭司的舉動,似乎可以永遠這么等下去。
就在這時,寂靜的曠野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眾狼人立刻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