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趕緊拿起箭,朝綠光處射去。沒有射中,那匹狼已經朝馬匹撲了過來。馬兒受驚, 帶著我狂奔。我嚇得抓緊韁繩, 回頭看, 只見一片黑暗, 還有呼呼的風聲。
馬的速度越來越慢, 我忽然覺得手上黏黏的,舉起手一聞,原來是血, 狡猾的狼咬破了馬的喉嚨。鮮血的味道在草原上散發開來,只怕一會兒跟上來的就不會是一只狼了。
我流著淚, 拍了拍要死去的馬, 死命地朝遠處跑去。不知跑了多久, 我覺得自己要死在草原上了,身后不知何時還跟了一只虎視眈眈的惡狼。
鉆到一處灌木叢里, 我盯著不遠處的那兩只綠光,盤算怎樣才能殺死它。
惡狼遠比我想得狡猾,它停了一陣,慢慢地朝我在的方向移動。我已無處可退,這灌木叢還可擋下狼的沖擊, 要是到了草原上, 被狼撲倒后大概只有死的份兒了。
我拿下身上的弓箭, 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朝外面射了一支。不知道射中了沒有, 下一秒惡狼已朝我撲了過來。
我拔出靴中的短刀,準備作最后的抵抗。
“爹爹, 娘親……你們快來救我啊!”最后時刻,不知怎么想起娘親對爹爹說的話:“你太慣徽寶了,這樣下去,以后可有她的苦吃。”
再醒來時,處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我一下子興奮起來:“爹爹?”
黑暗中的人身體僵了僵:“公主醒了?”
原來是姨父。我睜開眼,看到自己正被姨父一手抱著,騎在馬上急急往九原城趕,旁邊還有一行護衛。
得知安全了,我一下子松馳下來,又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是在九原城姨母的家里。次兄看我醒來,臉上訕訕地:“妹妹,你這次怪我的話,就咬我吧。”
以前,我們二人爭斗時,我打不過他,就會偷偷咬他。他總說我是小人。這次卻主動讓我咬,大概是嚇壞了。
“哼,”我扭頭,“不理你。回去我要讓爹爹好好收拾你。”
次兄難得在我面前低下那總是昂得高高的頭,低聲道:“妹妹,為兄知道這次事惹大了,回家還讓長兄教訓我成不?你忘了,娘親身體不便,你要是這時讓娘親知道,難免讓娘親擔心。”
我想了想,上次娘親懷小弟時,爹爹恨不得把娘親寶貝到天上,說娘親受累了,不讓我們打擾娘親,這次,唉,為了娘親,就原諒次兄一次。
次兄看我不告狀了,趕緊道:“妹妹,我和表弟得的那個雕,給你玩兒。”
“你什么時候這么好心了?”我可不上他的當。小時候罷了,現在他的那套在我面前可行不通。
次兄有些不好意思道:“姨父把表弟打了一頓,拘起來了,要把那雕兒摔死。那雕兒得之不易,害你差點兒失蹤,要摔要打要出氣,妹妹親自出手,就別麻煩姨父了。”
說到底,還是心疼那雕兒。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雕兒,以前聽母親講什么彎弓射大雕的故事,心里也癢癢,便盡力壓住心里的愿望,不動聲色道:“你怎么謝我?”
“妹妹不是想要次兄那匹小紅馬嗎?回去就給妹妹。”那個小紅馬是母親以前騎的赤兔與一匹千里馬的后代,比母親的赤兔更討人喜歡。本來爹爹要給我的,可娘親做主給了次兄,說我是女孩子,還小,等長大了再給我匹好的。所以,有時候我覺得爹爹更疼我。
“好吧。”我裝著勉為其難的樣子,“那妹妹就舍命一回。”
“妹妹,姨父就在前廳,你快去快回。”次兄朝我拱拱手,“一切靠妹妹了。”
“你怎么不去?”我故意問道。
“妹妹一出馬,哪用得著次兄。”次兄笑道,“你又不是不知,姨父正對我和表弟有氣,要是我去求情,那雕兒八成就死定了。”
“好吧。膽小鬼。”我忘不了埋汰次兄一通,整理好衣服就去了前廳。
姨父正坐在案前奮筆寫著什么,看我到來,抬頭一笑:“公主好了?”
從小,娘親就愛給我們兄妹三人講各種故事,姨父的事跡也被編成了典故被我們熟知,什么“胯/下之辱”了,什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什么“十面埋伏”等等。在沒見到姨父前,我覺得他是個大英雄,助父親成就帝業。見到后,發現他和父親一樣,只不過有些不苛嚴笑,沒有父親和藹。不過昨日他救了我,我無形中對他的好感升了許多,便使出像對父親一樣的招數,展開一副溫婉無比的笑容,跪下對姨父道:“姨父,聽說表兄和次兄得了個好看的雕兒。他們因為這雕兒害我差點兒沒命。姨父,不如把那雕兒賞給我吧?”
傳說中讓匈奴十萬人喪膽的姨父笑了笑:“公主知道怎么養雕兒嗎?”
我撓撓頭:“不是跟養其他小鳥一樣?不過我不會,可以找人幫忙養啊。”
姨父起身道:“待公主看完那雕兒后再作決定吧。”
于是我跟著姨父來到了偏廳,看到前日還威風凜凜的雕兒被關在籠子里,大概一直沒吃東西,眼神凄厲,撲騰煩躁不已。見到來人,忽地沖過來,我嚇得后退了一步。
姨父走上前,慢慢道:“要想讓雕兒認你做主人,最重要的是要熬。就是不叫它睡覺,只要它瞌睡就捅醒它,目的是馴服它的野性并和人熟悉。雕兒的耐力驚人,通常要不停地搖晃至少三天以上。每天只給少量的水和食物。這樣,慢慢地,它就會聽你的話。而熬好以后,可以馴練捕捉野物。但先要用雞或野兔馴,先使它饑餓無比,離它六七丈時摘掉眼罩,松掉綁繩,使之撲向獵物。另外,每次都要在它捕食后喂點鮮肉,但一定不要喂飽。逐漸拉開距離,一般幾次后固定習性,就會聽你的話了。”
聽了姨父的一席話,我眼睛亮了起來。小時候我在宮中養過雞,養過兔子,長兄還養了條狗,可都是小孩子的興趣,從來沒聽過如此養動物的方法。怪不得次兄如此著迷。我心里一動,把這個雕兒自己養著,狠狠挫下次兄總是看我不順眼的威風。
可我從沒養過如此兇猛的動物,又沒人做幫手,怎么辦?姨父此時正拿著一根棍子搗打瞌睡的雕兒,我計上心來。
想想平時父親是怎么被我哄得團團轉,于是,我堆起笑臉,對姨父道:“姨父,回到宮里后,我怎么跟爹爹和娘親說雕兒的事啊?”
姨父扭過頭,有些疑惑道:“公主想怎么說?”
我已不覺把姨父當成了父親,上前拉住姨父的手臂,嬌聲道:“姨父,你要是教我把這雕兒訓好了,聽我的話,我就不告訴爹娘那晚上的事兒。”
我知道,祖父平時愛偷偷做些事,怕父親知道訓他,總愛找我和次兄遮掩。那天因為次兄和表兄尋雕兒,差點兒讓我丟了性命,要是讓父親知道了,以父親疼愛我的程度,肯定要打次兄一頓,而且姨母也要受累。
姨父看著我不吭聲。我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行,有些忐忑,畢竟把次兄和表兄的戰利品據有己有,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可想想要是有這么個威風的雕兒盤旋在身邊,是一件多么高興的事。我想了想,低下頭慢慢道:“姨母……身體不好,要是她因為我而加重病情,我……過意不去。”
半晌,就在我想放棄時,聽到頭頂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好。”
我高興得跳起來,又聽那聲音淡淡道:“公主可能忍受數晚不睡?”
“能,能……”我不迭應道,“姨父,你別讓次兄知道。”哼,這只雕兒只當他給我賠罪,抵了父親對他的一頓打。
“好。”姨父應道。他平靜無波的眼神里好像蘊藏了某種東西,可我太高興了,沒想那么多,高興得跑回寢殿,對次兄說姨父答應不殺那只雕兒了。
“那姨父怎么說處理那只雕兒了?”次兄焦急地問道。
“那我怎么知道。”我故意道,“不過,我看那只雕兒餓得可憐,求姨父讓我每天去喂它。”
次兄也沒養過雕兒,聽說雕兒沒性命危險,便對我謝了又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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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晚吃了些苦,差點兒命都沒了,但換了一匹千里馬還有一只雕兒,也不錯。還能讓次兄求著我,我覺得高興極了。
于是,每天晚上,我都悄悄去偏廳去看那只雕兒。姨父也踐行諾言,總會來到我身邊,指點一二。
過了四晚,雕兒終于熬不住了,開始不再抵觸我的接觸,我開始喂它少許水和食物。又過了五六日,雕兒開始親近我,并接受我的命令。我高興極了,姨父說再過兩日就可帶到野外馴煉它捕捉獵物了。
我高興極了,終于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連熬了十多天夜,我都快受不住了。想想再過幾日就可有個威風的寵物,心情不由得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