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人的腦袋總是疼,即便是他最喜歡的干肉都不能引起他的興趣。
對這一點鐵心源是清楚的,在那樣的一場大爆炸中活下來的人,要是沒點腦震蕩之類的小毛病實在是說不過去。
那種腦仁似乎離開頭皮的可怕感覺鐵心源嘗試過,所以他只是讓那個小野人盡量多的保持足夠的睡眠,只有這樣才能盡快的回復他的體力。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鐵心源就率領著隊伍出發了,這一次,做決定的不再是許東升,而是鐵心源自己。
自從親眼目睹了天罰之候,鐵心源說的話有多人愿意聽,包括許東升手下僅有的六十一個人。
不丟下同伴,這是鐵心源的心理底線,因此,還有六個馬上就要死掉的重傷員,也被鐵心源安置在槍桿子和毯子制作成的擔架上,被兩匹馬架著同行。
死掉的人多,就多出來很多的空閑戰馬,兩匹馬帶走一個人這還是可行的。
看著那些重傷員死灰色的臉龐,不論是誰都清楚這些家伙根本就活不了幾天,即便是現在做的再多,最后依舊沒有辦法讓他們活下去。
許東升一次又一次的在他們的耳邊承諾回去之后一定要讓他們的家人享受最好的安排。
那些傷員感激的看著自己的老大,他們相信老大一定會做到這一點的,事實上,許東升以前在這一點上就做的毫無瑕疵,否則,也不會有這么多的人會心甘情愿的隨他遠走西域。
“你這樣做其實是希望他們早點死。”鐵心源咬著面餅悠悠的對許東升道。
“你說什么?”許東升包著紗布的丑臉一下子變得更加猙獰,眼睛又開始泛紅。
如果說誰對這場戰爭最痛心的話,應該就是許東升,直到現在,損耗的都是他的物資,他的人。鐵心源兩只肩膀抗一個腦袋來到了沙漠,如今不但沒有變的倒霉,反而多了六個實力強大的打手。
至于孟元直更是干指頭沾鹽的貨色……
“我是說你把你部下最后的顧慮都打消掉了,這會讓他們沒有求生的意志力。最后死亡。”
“難道說你還有辦法救活他們?”許東升不生氣了,他清楚地知道,鐵心源這個人從來都不說空話。
“如果是春天夏天,秋天,你的這些人死定了。好在如今還是冬天,他們只要自己不愿意死,說不定就能活。”鐵心源把手里的餅子小心的塞進懷里,然后朝許東升伸出手掌。
“你想要什么?”
“金子!”
“你要我的金子做什么?”
“救人!”
“我們是一伙的,你不能這樣做,救人是你該做的事情,他們也保護了你。”
“廢話,我問你要的金子是當藥材用的,我會稀罕你的那點破金子?”
許東升很不情愿的從懷里掏出一錠金子遞給了鐵心源,鐵心源又毫不客氣的從他的懷里再次掏出幾錠金子。
在許東升難以理解的目光中來到傷兵的跟前。先是把金子在他的眼前晃晃,然后小聲的道:“看到金子了吧?就這一錠金子足夠你蓋一院房子的,你想不想要?”
傷兵艱難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老子來沙漠就是為了金子,誰不想要啊。”
鐵心源哈哈大笑道:“都是沒遮攔的好漢子,老子現在就告訴你,只要你活下去,這錠金子就是你的。”
鐵心源說完話就把金子揣進傷員的懷里,獰笑一聲道:“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拿出來舔舔,為了這錠金子你一定會活下去的,老許給你的安家費能有幾個錢。只有活下去,你才能拿到更多的金子。”
傷員原本帶著死灰色的面孔,忽然多了一絲紅暈,卻把目光轉向守在自己身邊的許東升。
許東升嘿嘿笑倒:“張黑娃。你小子要是能活到伊吾州,這錠金子就是你的。”
這個黑臉膛的仆役,吃力的從懷里掏出那枚金錠,死死的攥在手里,連呼吸都變得有力起來。
許東升從鐵心源的手里搶走了所有的金錠,親自去用金子來鼓動這些傷員活下去的勇氣。
鐵心源不知道這樣做能讓多少人活下來。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這些人至少有了對抗死亡的勇氣。
能隨著許東升來到沙漠的人基本上都想用命來博一生的衣食無憂,他們對錢財的渴望,絕對不下于許東升和孟元直。
金子可以殺人,同樣能夠救人,尤其是用在這些人的身上,應該會很有效果。
冬日的戈壁灘上,寒冷異常,在這樣的環境里,只要給那些傷員做好保溫,就不擔心會有細菌感染,只要熬過最難熬的頭三天,它們活下來的概率真的很高。
在戈壁上走了整整三天,鐵心源沒有遇到一個活人,也沒有遇見一匹野狼。
似乎在那場大爆炸中,所有的沙盜都被炸死了,野狼也被那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給攆的遠遠的。
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當日逃走的沙盜還有很多,那場天罰一般的爆炸嚇破了他們的膽子,經過他們的嘴四處宣揚之后,其余的人知道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金子已經被天罰擊打成了飛灰。
說起來可笑,沙盜們干著人類最血腥的生意,卻也是沙漠之神最忠誠的信徒。
既然神不允許他們獲得那批黃金,那么,忘掉黃金就是最正確的事情。
這是鐵心源來到伊吾州之后才知曉的事實。
第六天的時候,馬隊到了伊吾州,六個傷員到底活下來了四個,兩個內臟受傷的傷員終于因為內臟出血的原因死在了沙漠上。
即便是死亡,他們手里都緊緊的攥著那錠金子,許東升收回了那兩錠金子,然后就把他們的尸體化成灰燼裝在壇子里準備找機會帶回大宋。
“我們無意中獲得了四車金子,只可惜遇到了沙盜,結果我們人少,打不過沙盜,只能丟下金子自己逃亡,結果,沙漠之神不允許我們或者沙盜帶走他的財富,降下天雷,沙盜死了,金子也沒有了……”
穆辛聽到許東升這一番胡謅之后,面無表情的看著鐵心源道:“你看見了?”
鐵心源點點頭,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枚金錠放在穆辛的面前,一言不發。
穆辛拿起那枚金錠瞅了一眼之后,又看著鐵心源道:“神罰?”
鐵心源再次搖搖頭道:“狂風,巨響,黑紅色的火焰,然后就有無數的沙盜成為肉泥,學生在神罰之后去過那片土地,哪里,慘不忍睹!”
“金子呢?”穆辛好像沒有理睬什么神罰,而是執著的問鐵心源金子去哪里了。
這一聲,不但是在問鐵心源,也是在問跪倒在地上的徐東升。
三個裝滿金錠的柳筐被仆役們擺在穆辛的面前。
“這是我們在神罰之后從戈壁上撿回來的金子,其余的沒有找到。”
穆辛看著眼前的金子嘆息一聲道:“這是災禍之源,在智慧面前,再多的金子也不過是一堆糞土而已。
金子的光芒,遮蔽了世人的雙眼,讓他們只能看到金子的價值,卻看不到隱藏在陰影里的災難。
穆哥拉的權杖就是黃金鑄就,黃金城的城墻都是金磚壘砌,然而,不論是穆哥拉還是黃金城都在一場大火之中消失無蹤。
世人起了貪婪之心,那么,神罰就會降臨,是要告誡我們莫要去占有不屬于自己的財富。”
穆辛說完這通狗屁不通的道理,就重新閉上了眼睛。
不論是鐵心源還是許東升都離開了他的房間,房間里只剩下穆辛一人在為死去的靈魂誦經。
“穆哥拉是誰?”許東升小聲的問鐵心源。
“埃及的王,因為喜歡黃金就向神祈求得到更多的黃金,然后神給了他金手指,只要是他的手指觸碰到的東西就會變成黃金,后來他把自己的皇后變成了黃金,他最喜歡的孩子也變成了黃金,他的宮殿也成了黃金,到了最后,他的食物也變成了黃金,最后活活的餓死了。”
“這人實在是太蠢了,難道就不能找人喂飯?”
鐵心源看看許東升糾結的道:“你沒有聽出穆辛話里面的意思?”
許東升冷哼一聲道:“傻子都聽得出來,他是在警告我們,如果暗藏黃金不交出來,我們就會因為黃金而死。哪怕是躲在黃金城里,也會被他殺死。”
“你的部下?”
“他們不知道,還以為我把所有的金子都交給了穆辛,藏金子是我和孟元直親自干的。”
“那就好,看樣子穆辛不信神罰的說法,他可能會派人去求證。”
“去了最好……”
誦經完畢的穆辛,探手取過一錠金子,灰色的眸子里有一絲華彩閃過,然后就拍拍手。
一個瘦俏的大食人就從里屋鉆了出來,躬身等候穆辛的命令。
“阿拉丁,去查一下,我要所有的金子!如果真的發生了天罰,就去那里看看,同時,派人盯著許東升,看看他們到底在干什么,我不相信他說的話,一句都不相信,他們丟棄了那些為我們戰斗過的人,形成了一個非常私密的宋人圈子,我要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干什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