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開了紙,鐵心源就按照記憶來復原神臂弩的圖譜,拿不準的地方就小聲的和小巧兒討論。
當畫到弩機那一部分的時候,鐵心源停下手中筆對壯漢道:“原來的圖譜中,少了一樣東西。”
壯漢皺眉道:“少了什么東西?莫非是你忘記了什么想拿別的東西來湊數?”
鐵心源搖搖頭道:“我祖宗是打鐵的,我爺爺是打鐵的,我爹爹也是打鐵的,圖譜這東西我從懂事起就拿在手里玩,你要的那個神臂弓圖譜我是第一次見,所以就把他記下來了。
小巧兒他們家……”
“他們祖上是專門制造弓弩的,爺爺知道的一清二楚,用不著你多說,說重要的事情。”
鐵心源咽了一口唾沫道:“神臂弓是硬臂軟弦,所以上弦的時候需要很大的力氣,如果加上棘輪,至少可以省下六成力道。”
壯漢一把提起鐵心源重重的丟在地上道:“爺爺不要什么破輪子,只要原來的圖譜。”
鐵心源被摔得很重,還碰到了鼻子,血從鼻子里一個勁的冒出來,腦袋里嗡嗡作響,眼前金花繚繞,即便是被小巧兒扶起來,依舊搖搖晃晃的站不穩當。
擦一下鼻子上的血,鐵心源艱難的道:“圖譜只有不斷地修正才會有最好的器具出來。
就像這幅神臂弓的圖譜,也是經過了無數次修正之后才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壯漢獰笑一聲道:“爺爺不信你們這些小屁孩能有這樣的本事,再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如果再畫不出來,爺爺立刻就扭斷你們的脖子。”
狐貍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了,站在門口呦呦的叫喚,卻不敢進來,急躁的在門口轉來轉去。
壯漢嘿然一笑,隨手就把手邊的茶杯丟了出去,茶杯敲在狐貍的腦袋上,眼看著狐貍軟軟的倒在地上,鐵心源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就要撲到狐貍那里去,卻再一次被壯漢拎起來丟在破桌子前面,按著鐵心源的肩膀道:“那頭狐貍沒死,爺爺手底下留著勁呢,看樣子你比較在乎那只狐貍,既然如此,那就給爺爺好好的恢復圖譜。否則嗎,爺爺這就扒下這只狐貍的皮……”
鐵心源憤怒朝壯漢看了一眼,見小巧兒將狐貍和其余的孩子放在一起,這才極度不情愿的拿起毛筆,繼續制圖。
壯漢笑了一聲,取過背后的茶壺一口氣將里面的水喝個精光。
天氣燥熱,鐵心源的汗水滴答,滴答的從脖子上,鬢角上,流淌下來,拿著手帕的小巧兒根本就來不及擦拭,不大一會,手帕上都能絞出水來。
狐貍醒過來了,躲在孩子群里不敢出來,即便是隔著很遠,鐵心源還是能夠看到狐貍腦門上正在往外滲血。
壯漢倒是有些萎靡,他正在努力地搖晃著腦袋讓自己保持清醒,從昨日起他就一刻都沒有睡眠,現在被熱浪一催,困倦頓生。
他不耐煩的站起來,湊到鐵心源的身邊瞅瞅,發現一張弓弩的大致形狀已經出來了,那個小子正在和李家的那個小子商量弓弩上的尺寸,圖畫進行的慢,卻還是在進行著。
壯漢其實非常的佩服鐵心源,在他看來能夠憑借記憶就把一幅非常復雜的圖譜重新錄制出來的人,都是大才。
只可惜這里是大宋國都,如果在西平府,自己無論如何也會把這小子交給將軍,當做寶貝供養起來。
西平府兵強馬壯,唯一差的就是這神臂弩,李元昊將神臂弩視作禁臠,除了他心腹擒生軍,和親兵之外,其余西夏各部都沒有配備神臂弩,如果不是因為這東西對騎兵的傷害實在是太大的話,西平府諸將沒有必要事事都聽從李元昊的安排……
不知為何,壯漢細封思夢的眼前忽然出現了白雪皚皚的賀蘭山,白日掛在山巔,雪山上似乎鋪上了一層黃金。
那是自己很小的時候隨著阿爸看到的金山,阿爸說,那是神狼一族的圣山,只有最強壯的漢子才能爬上雪山,向天神敬獻自己的供品。
胳膊上傳來一陣劇痛,低頭看的時候,才發現一頭毛色斑駁的神狼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
細封思夢嚇得大哭起來,大聲的呼喚阿爸來救自己,卻看見一頭毛色雪白的頭狼嘴里叼著阿爸的頭顱冷冷的看著自己。
“這家伙真古怪,剛才還像發瘋一般的亂打亂砸,現在怎么會哭起來?源哥兒,你確定這家伙沒有發瘋。”
鐵心源臉色郁悶的抱著狐貍坐在邊上道:“趕緊把釘子釘在他的四肢上,我擔心這家伙過一會就會變得正常,那樣的話,我們就不用活了,你也看見了,這家伙一拳就能把樹打斷。”
細封思夢大哭了一陣子之后,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長大了,雖然四肢都被惡狼咬的血肉翻卷,渾身的力氣卻回來了。
他努力地掙扎,頭狼的眼神卻像繩子一般牢牢地將他固定在地上動彈不得。
小巧兒用力的揮舞著錘子,把一扎長的鐵釘釘進漢子的四肢,即便是如此,那個漢子依舊扭動不休。血流滿地卻不知道睜開眼睛看看。
“不行,這家伙太強壯了,力大無窮,必須把他的手腳剁下來。”
鐵心源找來了斧頭,重重的一斧頭剁在壯漢的手腕上,力氣不夠手腕沒有剁下來,露出白慘慘的骨頭茬子。
不等鐵心源再剁第二下,細封思夢的一雙環眼猛地張開了,染血的大嘴里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
鐵心源吃了一驚,決心不再留下這人的性命,掄起斧頭就重重的朝細封思夢的眉心跺了下去,只有腦死亡,這家伙才不會有反抗之力,如果不能一次剁死他,自己和這群孩子依舊是兇多吉少。
細封思夢百忙中把腦袋側了一下,鐵心源的斧頭頓時就砍在他的面頰上,斧頭尖深深地刺進了眼窩,一股紅色的血水帶著一些黑色的物事從眼眶里噴涌出來。
細封思夢怪叫一聲,躺在厚床板上的身體如同被電擊一般抽搐起來,緊接著他怒吼一聲,雙臂一振,竟然硬生生的把胳膊從釘子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雙臂在床板上一撐兩只腳踝噴著血雨也掙脫了釘子,一個踉蹌站立起來,臉上還鑲嵌著一柄斧頭,渾身浴血如同戰神一般。
早在細封思夢手臂掙開釘子束縛的時候,鐵心源連斧頭都不要了,轉身就跑,小巧兒想沖上去,也被鐵心源給拖走了,猛獸受傷之后才是最兇殘的。
兩人一狐貍飛快的跑出屋子,快捷的穿過草叢,看到一口水井鐵心源毫不猶豫的就把狐貍給踢下水井里去了,然后兩人也緊跟著跳進了水井。
這是一口枯井,并不深,狐貍落地之后就竄進旁邊的小洞里去了,緊接著鐵心源和小巧兒也跟著狐貍手腳并用的往里爬。
直到小巧兒將一扇小木頭門關上,兩個人才背靠背的坐在地上喘息,誰都能聽到對方咚咚的心跳聲。
直到小福兒把蠟燭點起來,其余孩子這才發現這兩個家伙的臉色蒼白的如同白紙一般。
“這樣都不死?早就該把釘子釘進他的腦袋才對。”小巧兒心有余悸的道。
鐵心源點點頭道:“吃一塹,長一智,下一回再遇到這樣的狀況,一定要先下手為強,我以為只要把他的四肢釘在木板上,他就動不了,然后我們就能問出這家伙是誰,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誰派來的,沒想到這個家伙這么兇悍!”
小巧兒點點頭道:“是這樣的,不過我知道這家伙是從哪來的。”
鐵心源愣了一下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這樣的壯漢我在甘涼道上見得多了,不過我見過的家伙大多都是光頭,或者頭上只留幾綹頭發的,這家伙長著一頭頭發,我一時沒想到。”
“你的意思是這家伙是西夏人?”
“是啊,我被他夾在胳膊底下很長時間,差點被他身上的羊騷味給熏死,我爹說過,身體干凈沒羊騷味的就是漢人,有羊騷味的八成都是蠻子。”
鐵心源聽小巧兒這么說翻身就騎在他的身上沒頭沒臉的揮舞著拳頭揍小巧兒,一邊揍一邊罵道:“都是你這個家伙手尾不干凈,把惡人從西夏給招來了,這么下去,我們今后哪有好日子過?”
小巧兒抱著腦袋任由鐵心源揍他,過了好一陣子見鐵心源不再打他了才委屈的道:“這也怪我?”
鐵心源不理他,把耳朵湊在一根管子上傾聽,然后坐回來道:“那家伙正在上面發瘋,我倒是希望他能多折騰一陣子,那樣的話,流血都要流死了。”
小巧兒重新數了一遍地道里的人頭,滿意的點點頭道:“弟妹們不過是受了一些驚嚇,沒有大礙。”
鐵心源把自己的書包取過來,那里面裝了很多個干餅子,是自己經過牛三怕家的時候買的,示意小巧兒把餅子分給孩子們。
見弟妹們一人一個餅子吃的香甜,小巧兒問道:“那家伙為什么會突然發瘋到處亂打亂砸,最后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鐵心源牙痛一般的吸著涼氣道:“可能是因為他有羊癲瘋吧。”
小巧兒點點頭繼續吃自己的餅子。
鐵心源放下餅子奇怪的問道:“你信?”
小巧兒理所當然的道:“你說的,我就信!”
ps:寫到現在之后,猛然間發現自己的存稿是有問題的,不符合我們現在的節奏,而且語境上也有差別,相信一些讀者已經看出來了,所以,果斷丟棄存稿,重新寫,等這些章節寫完之后,我會把存稿放在公眾位置上請大家評判一下,孑與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