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接到戰報之后,就讓尉遲灼灼把地圖上標注的莫格部落標記拿下來了。
尉遲灼灼拿下標志之后,地圖那里就空蕩蕩的,和哈密國緊緊的聯系在一起。
諾大的地圖上很多國家都有國境線,比如喀喇汗和以朱臘河為自己的國界,朱臘河以東就不存在什么國界了。
哈密國是沒有國界線的,鐵心源不喜歡用國界線把哈密國束縛死,在他看來,不屬于其余國家的土地都是哈密國的土地。
野心這東西是會生長的。
當野心如同小草一樣弱小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花盆就是它全部的世界。
小草成長為小樹之后,它就希望擁有一片花圃,當野心已經變成了森林,它埋在泥土下的根須就希望擁抱整個地球。
在大樹成長的過程中,無數未曾成長起來的小樹和小草就會成為它成長的肥料和犧牲品。
如今,莫格部落的消失,讓鐵心源的野心多了一塊可以吸允養分的土地。
尉遲灼灼順手將昌達部落的標志也拿下來了,鐵心源抬頭看了一眼,果然,那里最礙眼一塊黃色標志沒了之后,諾大的天山北麓一片純綠色,好看了許多。
“前天傍晚,一片云帶著死士營已經抵達了胡楊城,沒有進城,在城外接收了武器裝備,進入了胡楊林,看樣子他們準備秘密潛入沙漠。”
“阿大將軍準備好了沒有?”
“阿大將軍已經在沙漠暗堡中了,大軍也分散藏在十八處暗堡中,等一片云他們走出沙漠之后,阿大將軍就會尾隨在后面。
目前一切正常。”
鐵心源沉吟片刻道:“一片云這里的變數實在是太多,但愿死士營里的密諜能夠看住一片云。”
尉遲灼灼搖頭道:“這個可能性不大,一片云統御馬賊數十年,一個六百人的死士營,他沒道理控制不住的。
這些天從死士營里傳來的消息不是很好,一片云已經成功的蠱惑了很多人,在那里已經站穩了腳跟。”
“命令沙漠第一塢堡守將,在一片云離開塢堡東進的時候將我的這幅畫像交給一片云。”
鐵心源從書桌里取出一張畫卷,在上面寫下了“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天明”這兩行字之后,就交給了尉遲灼灼。
“另外,火兒可以回來了。”
尉遲灼灼應了一聲,就抱著畫像去辦事了。
鐵心源重新打開趙婉從大宋送來的書信看了一遍,取出兒子的畫像,重重的親了一口,這小子長得越來越大了,聽趙婉說,已經可以滿地亂跑了。
想起肚子應該很大的趙婉,鐵心源又仔細看了一遍趙婉的來信,信中關于她的狀況,就寫了一句安好,其余的話一句都沒有。
這就是生氣了……
鐵心源也愁,哈密距離東京有萬里之遙,家書抵萬金完全是真實存在的。
即便是他身為哈密王,也沒有辦法一月就通信一次,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樣的事情自己已經干了一次,不能再干第二次,霍賢已經嚴重警告他不許再派快馬從哈密往東京送大杏子。
雖然杏子送到東京腐爛的只剩下杏核,趙婉卻非常高興,專門拿了爛杏子去宮里面顯擺,雖然被趙禎臭罵了一頓,不論是趙婉還是趙禎其實都非常的高興。
這無非是一個感覺問題……
王安石現在越來越無禮,自從鐵心源上次見他之后,他就變成了城主府的常客。
踏進鐵心源書房的時候,現墻上掛著一張大白紙,上面寫了碩大的男女兩個字,兩個字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正字,很顯然,這些正字是用來計數用的,男女兩字下面的正字數量似乎差不多。
而鐵心源正滿頭大汗的站在桌子前面丟骰子,單數為男,雙數為女……
骰子在桌子上骨碌碌的轉動幾下,然后停了下來,又是單數。
王安石提起筆很自然的在男字下面把一個正字補全,然后丟下毛筆道:“長公主要生產了?生男生女要看天意,大王這樣測度天意恐怕不妥。”
鐵心源當然知道染色體那點事,可是這事和王安石說不明白,訕訕的丟下骰子道:“心中慌亂,安慰一下自己罷了,先生今日來又有何事?”
王安石笑道:“老夫今日前來,想借哈密諜報使司收集的西域各國密報一觀。”
鐵心源笑道:“契丹和西夏的諜報需不需要?”
王安石笑道:“越多越好。”
鐵心源指指自己書房里間道:“藍色的大箱子里就是,只是先生讀完之后莫要告訴劉攽,很多事情都有違他做人的立場,我不想他滿足了自己的窺視**之后,還要趕來罵我。”
王安石皺眉道:“劉攽乃是道德君子,大王這是說老夫就是心底陰暗的小人了?”
鐵心源笑道:“你我都是身在其位謀其政的人,看重的是結果不是過程,劉攽顯然不是,他道德上有潔癖,指望一個不飲盜泉之水能理解那些密諜這不可能。”
王安石大笑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劉攽著相了。”說完話就大踏步的走進里間,還順手捎走了鐵心源的茶壺。
午后的天氣悶熱至極,王安石坦胸露乳的叉開雙腿坐在地板上,津津有味的瞅著密諜們搜集的各路情報,鐵心源邀請他吃中午飯都被他毫不留情的給拒絕了。
其實,那個木箱子里面裝的不僅僅是密諜搜集到的情報,還有鐵心源按照以前的記憶,記錄下來的很多歷史資料,這極大的豐富了情報來源,更是讓王安石對哈密國的情報搜集工作的強悍咂舌不已。
王安石是一個不懂就問的好學生,比如他就對天竺國的事情非常著迷,為什么佛教產生于天竺,那些真正的天竺人為什么卻不信奉佛教?
反而相信把人分成五等的婆羅門教。
這個問題鐵心源自然回答不上來,為了滿足王安石的好奇心,就和王安石一起去后山清涼的大雷音寺找仁寶上師,他和婆羅門教是仇敵,自然知道的清楚明白。
從狼穴的地道里出來,鐵心源就看了棗紅馬,這家伙鬃毛飛揚,碩大的馬蹄子下面踩著另外一匹戰馬,而那匹戰馬已經死去多時了。
其余的戰馬都躲得遠遠地,生怕棗紅馬弄死了一匹戰馬之后不過癮,繼而遷怒他們。
問過馬夫之后才知道,被弄死的戰馬是一匹不守規矩的公馬,一般戰馬在每年的三月到六月份是情旺期,七月到八月份酷熱時基本上就不情。炎熱的日子過后,戰馬就會重新情至深秋才進入乏情期。
可是啊,這匹公馬不聽話,在最炎熱的日子里總是圍在母馬屁股后面胡亂嗅。
這本來是小事一件,但這時候受孕的母馬會在秋季產駒,馬駒初生很小、成活率低、斷奶后也養不大,會影響整個馬群的素質。
身為馬王的棗紅馬自然要狠狠地教訓一下這個害群之馬。
棗紅馬起身嘶鳴一聲,其余的戰馬頃刻間就跑的不見了蹤影。
鐵心源見棗紅馬朝他溜達過來了,就抱歉的告訴王安石不能和他一起去拜訪仁寶活佛了。
王安石似乎知道棗紅馬的不凡,并不靠近這匹剛剛殺了一匹馬的野馬,揮揮手就向山腳下的大雷音寺走去。
路過一大片掩映在樹林中的院子的時候,現這里被修建的富麗堂皇,又身處哈密國要害之地,應該是一個重要的所在。
他很想進去,現里面全是些婦人,就不好打擾,繼續自己的行程。
雪山,古剎,晚鐘,投林的歸鳥,慈祥的老僧,讓王安石對大雷音寺的觀感很好。
如果不是看到那些在懸崖邊上奮力開鑿佛像的奴隸,他真的以為這里就是一片安詳的佛國。
不為外物所擾,是王安石的一大特點,他很快就調整了心態,抱著游玩的態度來面對哈密國這座最神秘的寺廟。
這座寺廟是和哈密國一起起來的,王安石甚至現,哈密國的成立和這座寺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可是哈密國上下對這座寺廟卻往往不太提起,他能感覺得到,鐵心源對這個寺廟的戒心很重。
這件事放在大宋就非常的正常,神權小于王權這是大宋人的共識,可是,在西域,這就顯得極為另類。
第一次踏進大雷音寺,王安石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至于婆羅門,關他何事。
寺廟里沒有小沙彌,只有粗壯的中年僧侶,這和寺廟恢弘的場面極為不相稱。
王安石笑著朝一個胳膊上掛著石鎖的粗壯僧人施禮道:“請稟報仁寶活佛,宋人王安石求見。”
鐵心源騎在棗紅馬的背上,眼看著王安石進了大雷音寺這才快的轉到大雷音寺的后門,跳下馬和棗紅馬一起踏進了大雷音寺。
七年前,撒迦活佛種在火脈上的菩提樹已經長得老高,枝葉婆娑,胳膊粗的樹干上已經有氣根垂下來,想來不久之后就會催生出別的菩提樹。
樹下有一個精美的木臺,還有蒲團,陰涼下一個人都沒有,這里有溫泉火脈,冬天在這里待著很舒服,夏天,還是算了。
一個已經死了很久的老和尚站在樹下拱手道:“阿彌陀佛,很久不見施主,甚至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