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在馮昱東和吳俊彥身上的月亮也同時高高懸掛在曉沐的頭頂，只是由于地點的變化，讓這溫和的月光，變得凄切起來。

在第二人民醫院，住院部大樓的門前，駐足著相視而立的兩人。一高一矮，一個凝目，一個斂神。

從玻璃門后透出的冷清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暗影本會就這樣相錯，卻因為其中一人位置的微微移動，而轉而交纏在一起。

藍野上前一步，啞著嗓子，打破了著沉默：“我來看看，阿姨手術的情況。”

他不再悅朗的聲音，像一張粗砂紙，揉搓在曉沐的心上。

藍野的聲音，怎么么變成了這樣？他生病了嗎？

曉沐心底竟開始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擔心。就連她自己都為這種超乎平常的過于關心，而感到臉紅，心跳加速。光注意藍野聲音的變化，她甚至都沒聽清楚藍野具體說了什么。

“你說什么？”她下意識地又問了一遍。

藍野輕咳了兩聲，朝曉沐的方向走了幾步，似要再近一步，又及時在適當的地方停下，“我說，我來看看阿姨。”

他咳過之后，狀態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的掩飾不住了，而曉沐卻很不識相，只是淡淡回應了藍野一個簡簡單單的，“哦。”

就又沉默了。

曉沐不敢看他，而藍野卻借著燈光，仔細的端詳著曉沐，目光由眼睛到臉頰最后滑到下巴，然后又回到眼睛上。這深深的凝望，滿含的是那種最樸素的目光，不帶有任何一點情欲的愛戀。

曉沐不說話，轉頭看向別處，藍野也不說話，就這樣出神地看著她，就好像要僅此一次，把曉沐的樣子，牢牢刻在腦海里。

終于有人沉不住氣，有些無措地說：“要不，我們到花園里走走吧？”反常的是，在藍野和曉沐之間，第一次曉沐主動提出來。

藍野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默默點點頭，隨著曉沐的步子，順著街燈的橙黃光線，走進了花園里。

夜很深了，露水很重。微風輕輕吹來，讓人覺得有些冰冷。曉沐沒有向花園深處走去，而是先在一個街燈下的長椅上坐下來，她今天真的已經大起大落，精疲力竭了。幾秒鐘之后，藍野也坐在了她的身邊。

“阿姨的手術很成功，你不用再擔心了。”

“嗯。”曉沐趁著回答的時候，看了一眼藍野的臉，果然臉色不太對勁，在這樣暖的光線下，他的臉，竟是慘白慘白的。

“我……”

藍野猶猶豫豫的剛說了一個字，曉沐就已經把自己要說的話，脫口而出了：“你生病了？”

明顯感覺到藍野的后背一僵，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攥成了拳頭。他想不加考慮的就緊緊握住身邊人的手，不放，再也不放。可是他又完全明白，他不能，他現在只可以任由心里春意盎然，暖暖開花，涓涓成溪，表面上也還是，裝作固若寒冰，他只能，冷下來。

“可能是最近工作多起來，累了。”很陌生的音色，使人感覺揪心。

他工作多起來了，這樣挺好的。但是累了也好注意休息啊，曉沐心里默默地囑咐，卻不敢說出來。她能說的也就只有，“那，注意休息。”

注意休息。

如果你是我的‘休息’，你不在我身邊，我又怎么注意？

藍野掩飾著嘆了口氣，答應她，“好。”

“你，過得好嗎？”

過得好？周圍棘手的事情有一堆，頭疼的情況層出不窮，藍野問她，過得好嗎？

也只有這樣回答，他才會舒心吧？“一起都變得好起來了。”

“那就好。”

兩人又慢慢的沒有了話聊，只是并肩這樣坐著，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靜靜的，月亮升到了最高，馬上又要緩緩下降，只有剛才的那一瞬間的光亮，是最耀眼，最直接，最溫暖的。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藍野傾吐出了自己今天真正想說的話，“曉沐，你能一直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