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是位姑娘,上官小白很客氣:“姑娘,能否行個方便,將這院子轉租給我?我付你三倍價錢。”
肖憐兒已經聽到門口的對話,掃了眼她身上的衣裳:“外地來的修士?”
“對。”上官小白點頭。
“抱歉,我不轉租。城里有很多出租的院子,如果你不想住客棧的話,隨意找間酒樓的小二或掌柜,都能給你推薦?!?
肖憐兒并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更不知道韓修文聽過石清楓的話后,對自己身份的猜測。想起搖光殿眾人,她沒打算隱瞞身份離開元道宗在外飄蕩。路過青陽城時,她想起明天就是十五,回宗門不急這一兩天。她拿了兩株五千年份的靈草,想在拍賣會上交易到煉制增元丹所差的另兩味材料。
見她拒絕,上官小白用靈石繼續砸:“我出十倍的價!你可以租到更好的房子,甚至住進最好的客棧?!?
肖憐兒詫異了,她怎么對這間院子如此執著,還很富有的樣子:“我不轉租。你出去吧。”
“一百倍!”上官小白不信她不動心。
肖憐兒皺眉,纏水訣出手,卷著上官小白欲將她推出門去。
她并無傷害這個女弟子的意思。纏水訣揮出,上官小白下意識地避開,手里擲出了一團粉紅色的煙霧。
“魔門中人?”肖憐兒微微詫異,揮手間,一層晶瑩的水幕席卷過去,將粉霧包裹了起來。
知道修為遠不如肖憐兒,上官小白不敢貪戰轉身就逃。
魔門中人來青陽城做什么?她認識明徹么?肖憐兒有心留她下來。水球朝著上官小白擊了過去。
神識感覺到一股浩瀚的氣息,眼前多出一個人來。他攬住了上官小白,手掌輕輕拍在水球上。水球與粉色煙霧被掌力化為無形。
肖憐兒飄然后退,站在廂房門口,望著戴著頂幕籬的黑衣男子,心情激蕩,臉上浮起了笑容。
“少君!”上官小白驚喜交加叫出聲來。
腰間一緊,上官小白撲進了明徹懷中,她呆愣地仰起頭,瞪大了眼睛。
鼻子被捏了下,少君仿佛在嗔她怎么這樣不小心。她嚇得往后一縮,腦袋一下子被按在了明徹胸口。師傅!嗚嗚嗚……少君要悶死我!如果不是明徹按得緊,上官小白差點雙腿一軟滑坐在地上。
盡管寬檐紗帽擋住了他的臉。肖憐兒還是認出了他。
幕籬遮擋了她的板寸頭。肖憐兒覺得自己怪怪的,不想讓他看見。她只掀起了幕籬的輕紗,露出臉來:“想租院子的人是你呀?!?
她長高了半頭,褪去了稚氣。像春日樹發新枝,眼里只有一抹如霧如夢的新綠。明徹感覺到心蹦起來又落下去,狂跳了兩下。
“沒想到啊,你這么快就出秘境了?!泵鲝財堉瞎傩“讻]放手,笑容中帶著一絲贊嘆:“真巧啊,租下院子的人居然是你。喲,筑基后期了!不錯不錯!把我想吃的肉給吃了,這趟秘境之行收獲夠豐盛吧?”
她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高興。她又能感覺得到,揶揄語氣中淡淡的疏離。
搶了他想要的寶物,肖憐兒有點不好意思:“這個……機緣嘛。嘿嘿。”
“那你住這吧,我們另找院子去?!泵鲝財堉瞎傩“邹D身欲走。
黑色的長袍輕如流云,懷中的少女明麗可人。他就這樣轉身離開,連多問幾句的意思都沒有。肖憐兒的興奮與激動被莫名的懷緒攥住。她察覺到自己的失落,自嘲地想,自己怎么又忘了,他是魔門中人呢?
“哎,等等!”肖憐兒笑著叫住了他,“這里是青陽城,你們住這里吧。我過了明天的拍賣會就回宗門了。我去住一晚客棧就好。”
“怎么,擔心我被全城的修士發現砍成渣?”
看不見他的臉,腦子里卻浮現出他長眉飛張,傲慢的表情。肖憐兒橫了他一眼:“對?。∶魈炫馁u會,你千萬別跑來搗亂!要搗亂,等我走了成不?”
她放下了幕籬的面紗,不等明徹回絕,像一抹風,飄出了門口,還細心地將院門關上了。一路疾奔出巷子,肖憐兒停了下來。
后來發生了什么事?石清楓與肖明依和他打起來?他不得不放棄了雷劫心?不不,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他把自己埋在樹上的。
肖憐兒攤開手,掌心一把匕首一根綠枝,都告訴她明徹的冷漠不是因為雷劫心。
是因為他懷里的紫衫女子嗎?
堂堂一個元嬰修士,至于被一個煉氣期的小姑娘管著不敢和別的女人說話嗎?
總之,看到自己出了秘境,連問都不問,實在太奇怪了!肖憐兒將匕首和綠枝收進了千機環,賭氣地想,不和我說話有什么稀罕的,我還懶得告訴你丹神君的事呢。她哼了聲,決定去醉仙樓大吃一頓。
院子里明徹靜默地站著。上官小白覺得自己像張餅,貼在少君胸口,烤得她小心肝一陣猛跳。眼里欲哭無淚,暗暗控訴……您老松手啊,讓我轉過頭看看她長什么樣子可以不?
然而少君大人顯然聽不到她的心聲,上官小白卻聽出來肖憐兒已經走了:“少君……她走了!”
人都走了,你趕緊松手吧!
明徹果真松開了手。
“少君,你下次想讓別人嫉妒別用這么低級的方法好不好?”
“胡說八道!”明徹斥道,“被你師傅教壞了!去醉仙樓買桌席面回來。愣著做什么?快去!敢惹事我就把你扔回黑魔山。”
數支玉簽飛出,小院已布下了陣法。一樣樣家什從他手中揮出,片刻間,院子升起了一座帳蓬。明徹頭也不回走了進去。
上官小白委屈地奔出院子。一直走到大街上,才憤憤不平的說道:“利用我一個小姑娘,這樣做合適嗎?”
她邊走邊問,一路進了醉仙樓,抬頭就看到肖憐兒坐在大堂里吃菜。四目相對,肖憐兒對她笑了笑,低頭繼續吃。
上官小白拼命管住自己的腿,才沒有走過去。腦中回響著明徹的話,不敢久留,將酒菜收進儲物袋中離開了。
走了一程,肖憐兒出現在她面前。
上官小白眼神微瞇。心想,少君大人,師傅教我,有恩報恩,有仇必報。不是我不幫你,是人家主動送上門來的:“你有什么事?”
肖憐兒遞過白絹包裹的匕首:“他的東西,幫我還給他吧?!?
“這個我幫不了你。我就一小小的侍女,做不了主的!”萬一轉交了,被少君一腳踢回黑魔山怎么辦?上官小白的大杏眼眨了眨,“我家少君吩咐我買很多東西,我一時半會回不去呢?!?
身影一閃,飛快地跑了。她邊跑邊想,我說的很明白了吧?應該聽懂了吧?我就一丫頭呢!你有足夠的時間和我家少君促膝聊天。
侍女?明徹干嘛親熱地抱著她?四年不見,他的舉止變這么奇怪?連臉也擋著,他不會在秘境中毀容了吧?肖憐兒收起了匕首胡思亂想起來。對了,從前明徹就很講究,是不是臉毀得比吳鵬還難看,所以才避著自己?她記得秘境遺跡中采到了好幾朵九階幻彩菇,臉毀成刑天獸也能復原。
這樣一想,她快步走向了那座院子,伸手敲了敲門。
門應聲而開。門內一層薄霧,看得到房屋,卻看不清楚院內的情形。她知道明徹布下了陣法,踟躕了下,一步邁了進去。
本以為既然讓她進院子,就會顯出一道通道。沒想到四周霧氣彌漫,連房屋都看不見了。
“有本事進秘境。就自己破陣進來?!?
“喂,你不會是真毀容了吧?我在秘境里采有靈草呢,給你帶來了!還有你的匕首。你的小侍女不敢幫我轉交呢。”
她眼前是霧,明徹眼前卻是她。
小侍女!明徹氣得暗罵,上官小白,我要把你關在黑魔山一百年,不準你出來逛街!他哈哈大笑:“你才毀容了!我親眼看到你被閃電烤成焦炭了!丑得沒法看!有本事自己闖陣!”
“這有何難!”肖憐兒聽到他說話,笑嘻嘻的放出了神識。
神識探出,頓時感覺到迷霧飄動的規律。腳步往左移了一步。霧氣更濃,手伸出去,便見不到了。陣法已經啟動,產生了新的變化。神識只能探出一丈。以她元嬰修為的神識居然只能探出一丈范圍。這座陣很了不起。反正這座陣不是殺陣,她干脆閉上眼睛,記著剛進來時的方向,用最無賴的方法,朝著前面直行。
一陣風吹來,頭上的幕籬被飛走。她下意識地捂住頭停了下來。
明徹攤開掌心吹散了一捧粉末。
霧更濃,肖憐兒眼神迷離,不知不覺間闔上了眼皮。
接住她倒下的身體,明徹揮袖拂散霧氣,抱著她進了帳蓬。
他坐在她身邊,手指拈起一搓短發,松開罵道:“擋著頭就當我看不到了?成尼姑了還敢咒我毀容!”
罵完就想起長發一觸成灰那幕,和她斗嘴的心思飄散了。
“怎么又忘了我是魔門中人。一點警惕之心都沒有。”
望著肖憐兒,明徹長長嘆了口氣:“能出秘境就好,還來找我做什么?和魔門中人在一起,道門修士都能理直氣壯地殺你,不知道嗎?”
“明年中秋,魔門將和道門在天穹峰下比武。不死不休的戰局。就算是清風出場,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也許,我還會殺了你的師兄弟,你的尊長。那時候你才會明白道魔不兩立的意思?!?
他眼中漸漸泛起一層璀璨的光,喃喃說道:“千花入夢來,夢醒已千年。你還是不記得我才好。”
扶起她的臉,掌心一片柔軟。明徹有點不舍,幻術施展,她就再也記不得自己。他閉上眼睛:“跟我回黑魔山好不好?反正也沒有人知道你從秘境出來了。”
“勉強帶走你又有什么意思?”明徹睜開眼睛,雙瞳里的光消失不見,“那天我看到你看石清楓的眼神……其實用不著對你用幻術,對吧?”
他不再說下去,手撫過她的頭發,輕輕的揉了兩下:“你能回來,我很高興?!?
肖憐兒一覺睡醒,蹭地坐起身。她躺在廂房的床上。神識放出,院落安靜異常。她跳下床,推開了門。
空落的院子,沒有半點異常。
“明徹!”她喊了聲。
沒有人答她。
“元嬰修士還用迷藥,要臉不要?”
她心里失望到了極點。知道明徹是真的不想見自己了。
暮色中,她沉默地站著,漸漸與夜溶為了一體。
第二天的拍賣會上,肖憐兒什么都沒換到,直接飛回了元道宗。
出現在搖光殿的瞬間,清風便走出了殿門:“憐兒?”
“師傅!”肖憐兒跪下給他磕頭,滿臉喜色:“我出秘境了!我回來了!”
清風連說幾聲好字,抬手將她扶了起來??吹教摴鹊热藝^去,重重地咳了聲:“都回去。”
他拉著肖憐兒的手進了大殿,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棵樹是怎么回事?”
“那棵樹叫雷劫木,萬年雷劫木召雷電,卻能生機不滅?!毙z兒興奮地把經過說了一遍。卻瞞下了丹神君與馴服刑天獸的事情,“我看到來時的通道入口,不知何為結界變得稀薄,我看到了外面的青山。于是就在秘境中筑基,順利被彈了出來?!?
清風吁了口氣,正想接著問明徹壓低修為以及天權殿劉元冷權一事。外面傳來玉和真人的聲音:“清風長老!掌教聽說肖憐兒回了宗門,特遣我前來囑她去北辰殿。”
“怎么這么急?!憐兒才到,一杯茶都沒喝完呢?!鼻屣L長老讓玉和進來,有些不高興。
玉和真人溫和地說道:“大概是因為劉元與冷權一事。掌教聽說她回來,也想了一樁心事?!?
“正好,那就當面說個明白?!鼻屣L攜著肖憐兒,大步出了搖光殿。
看到滿庭弟子,哼了聲道:“虛谷,你也一起?!?
虛谷喜滋滋地應了。四人朝著北辰殿飛了過去。
剛到殿門口,便遇到天權長老攜著冷權前來。
冷權癡笑著,突然看到肖憐兒,大叫一聲:“她要化了我,她要化了我!”轉身就跑。
天權長老一把拎住他,臉色陰沉,拂袖進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