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有些幸福不是我的(四)
郝帥坐在飛往費城的航班上,心中莫名慌張,從衣兜里掏出鉆戒的盒子,他暖暖地一笑,心情好了不少。
艾米是他去印度旅游的時候認識的姑娘,是個律政佳人,交往了將近三年,本來是想在圣誕節跟她求婚的,結果,她人在費城時才說有個并購案要在美國呆三個月。一開始還日日聯系,結果突然就沒有任何音訊,這讓郝帥很擔心。
今早因為車號限行,又下著大雪,所以選擇坐地鐵,不想看到譚佳佳的背影,他一度以為是艾米。這讓他對艾米的思念更甚,于是立即訂了晚上的機票,因為訂的晚,只有頭等艙了,他也毫不猶豫地定下了,只想早點兒見到她。
十四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并不會讓郝帥感到疲憊,他就沒拿什么行李,所以很快就出了關。
因為時差的關系,他丟掉了一天,費城的時間仍是他出發時的時間。艾米說過,費城的春天是最美的季節,色彩斑斕,山青水碧,只是現在是夜晚。
坐上出租車,直接報上微信上的地址。很快就進入了城區,看向車窗外,能看到的只是霓虹閃爍,也不知道LOVE噴泉能不能看到,那里求婚也是不錯的場景。
一路飛奔,當他有節奏地敲響那扇木質大門時,心情是激動又緊張的,手指都有些顫抖。
門打開了,站在門后的卻是個高大儒雅的華裔男子,沒來得及詫異,從樓上跑下的身影就將郝帥定格在了北極。
跑來的正是艾米,和開門來的男人穿著情侶睡衣,無需多言,郝帥立即轉身,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好生期待艾米追上說句:“這是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惜,除了關門聲,什么也沒有……
關門聲后,郝帥的腳步徒然踉蹌了一下,正是在路邊的櫻花樹下,他撞到了站在樹下的葉蘇。
葉蘇把目光從關閉的那扇門上收了回來,看著落魄的郝帥站直身體,她用手輕輕拍了拍被撞疼的肩膀,轉身就走。
下午的時候,葉蘇就到了費城,和委托人會晤加晚餐后,她便來了這里,那棟房子的戶主曾是她,現在是陸嘉騫了。
原本也該是他陸嘉騫的,畢竟是他買下的。三年前,累極了也受夠了的她毅然選擇離開,且一直沒有回來過,而今天看到房子里又有了別的女人,竟然還穿著她的睡衣,她的心痛到無以復加,卻又有一絲絲欣慰,至少他還留著她的東西。
郝帥也知道自己撞到了人,可他連對不起都來不及說,對方已經走到五米開外了。只好追上去說了抱歉,轉身欲走。
“一起喝一杯吧。”葉蘇聽到郝帥說的是中文,且看到他落寞的樣子,大致能猜到,房間里的女人和他有關,同是天涯淪落人,與爾同消萬古愁才是灑脫。
郝帥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在費城,遇到了被女友劈腿的事,連個買醉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既然有了女同胞的邀請,何防一起。
葉蘇走在前面,郝帥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社區唯一的一間爵士酒吧。
一進門就被酒保亨利看到了,他立即揚起手:“我的女孩兒,怎么這么久都不來?”
葉蘇只是淺笑了下,走到吧臺前坐下:“macallan。”
“不加冰和蘇打水?”
“是的。”葉蘇點頭。
亨利取了一只平底玻璃杯,倒了一整杯威士忌遞給葉蘇,然后說:“這種喝法只適合男人,你的朋友也一樣嗎?”
葉蘇轉頭看向郝帥:“你喝什么?”
“和你一樣。”郝帥看了一眼葉蘇的酒杯,突然就想起了曾經看過的電影——《野鵝敢死隊》,福克納上校就是這樣和爵士對話的,亦是同樣喝了這樣一整杯威士忌。
以前只喝過可口可樂加杰克丹尼,還是艾米調的,說是美式喝法,口感很好。
又想到艾米了,郝帥搖了搖頭,他還是無法相信剛才看到的是真的。
葉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只有在喝酒的時候,她才是豪放的,雖然她是個酒渣,一杯即倒。
亨利看著空了的酒杯,搖了搖頭,三年了,還是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她對那個男人仍然無法釋懷吧。
郝帥面前也放了一杯麥卡倫威士忌,他端起來亦是一飲而盡,勁道十足,辛辣過后,卻有一種豪氣油然而生。
“再來一杯。”
亨利挑了下眉,葉蘇的酒勁已經上來了,臉色緋紅,而郝帥剛才緊皺的眉頭已經舒展,看來可以再來,于是又倒了一杯。
郝帥還是一飲而盡,在飛機上沒吃什么東西的胃有些翻攪,他放下杯子,靜了下來,腦子里飄來飄去都是那情侶睡衣的圖案。
樂池里的音樂還在纏綿,葉蘇對著亨利揚了揚手:“我還唱那首歌,樂譜你還有嗎?”
亨利點頭,葉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麥克風,婉轉低回的樂聲響起,她開口唱起:“沒結果的花,未完成的牽掛,我們學會許多說法,來掩飾不碰的傷疤。因為我會想起你,我害怕面對自己,我的意志,總被寂寞吞食。因為你總會提醒,過去總不會過去,有種真愛不是我的。假如我不曾愛你,我不會失去自己,想念的刺,釘住我的位置,因為你總會提醒,盡管我得到世界,有些幸福不是我的。”
有些幸福不是我的,郝帥聽著聽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三月七日,周五,京城被沙塵暴籠罩著!這就是葉蘇從費城歸來后上班的天氣狀況,這也是葉蘇三十四歲生日的天氣狀況。
要說這幾年環境治理的成效是顯著的,沙塵暴在每年也就出現個一兩次,但偏偏出在今天,就不得不讓葉蘇感到晦氣了。
看著車窗外昏黃的天,太陽變得跟放大的5瓦燈泡似的,毫無生氣地懸在天上,收回目光,卻又看到對面樓宇中變成了紫色的燈光,葉蘇內心更加不爽起來。
這次費城之行,從宿醉開始,又在宿醉中結束。
無巧不成書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葉蘇沒想到在接受了委托人的委托后,回程的航班上,鄰座的人會是郝帥。
顯然他也認出了她,但很合她心意的沒有相認,一路上都在管空姐要酒,導致他一按鈴,空姐就直接把酒端來了,不過還是善意地和她說:“吵架了嗎?喝醉了還不是要麻煩你?”
葉蘇懶得解釋,也要了酒和郝帥對飲,無論是威士忌還是葡萄酒,她都是一杯倒的。而郝帥卻是葡萄酒喝不醉,只是覺得頭疼。
郝帥不想悶著喝酒,于是問:“那男人你認識?”
葉蘇喝醉了酒就話多,她回答:“前夫,我費盡千辛萬苦追到的,結
果還是守不住。所以說不是所有努力都會得到應得的結果,至少愛不是。”
“你追得他?”郝帥打量了兩眼葉蘇,看上去30出頭,清秀中帶著英氣,以她喝酒的架勢,應該是主動追男人的類型。
“都說年少時的愛情最純粹,其實年少時的愛情才是最虛榮的,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因為那時覺得自己天下無雙,所以看上的男人也一定是獨一無二的,得不到的就費盡心機去爭、去搶。得到了,就忍不住拿出來炫耀,結果呢?傷人傷己而已。”
郝帥不語,從初中時有朦朧喜歡的女生,到想娶回家,牽手一輩子的艾米,哪個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你一旦認為她是獨一無二的,那就說明你愛上了她。
可是呢?愛情故事的開頭總是這樣:恰逢其會,猝不及防;愛情故事的結局卻總是那樣:花開兩朵,天各一方。
兩個人是哼著那首歌入睡的,是的,有些幸福不是我的,但怎么就能是你的呢?
從宿醉中醒來,飛機就要降落了,京城的夜色一樣寂寥。這樣也好,回家再睡一覺,正好上班。
飛機降落后,葉蘇拿起公文包,和郝帥說了晚安,但不會說再見。因為旅途中的偶遇,能夠再次相逢的機會并不多,況且還都碰到了對方最狼狽的時刻。雖然是酒渣,但葉蘇的記憶從來不會出現斷片,所以再見的時候絕對會尷尬,故此,再也不見才是上天眷顧。
回家的出租車上,葉蘇長長地吐了口氣,埋在心底的秘密,在醉酒后說出,竟然會有一種解脫感,也算是難得了。
綠燈亮了,葉蘇收回思緒,可是這樣糟糕的天氣,是否是個預告?葉蘇扶著方向盤,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前面的車子踩了剎車,紅色的尾燈讓葉蘇猛然驚醒,可是忙中出錯,把油門當剎車狠狠地踩了一腳……
虎口被震得發麻,額頭也被撞擊得生疼,眼淚不知怎么就下來了。車窗上傳來敲擊聲,葉蘇懊惱自己的錯誤以及突如其來的軟弱,連忙抹去眼淚,緊鎖眉頭地迅速推開車門。
車門外站著的劉志勇剛拍完照,扭臉一看,被葉蘇的表情嚇了一跳,不由得皺了眉,開始說教。
估計是個華裔,說的是英語,葉蘇更是有些莫名地懊惱。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便拿出便簽紙寫下車號和聯系電話遞給劉志勇,然后以趕時間為名,又坐回了駕駛室。
劉志勇很是火大,拉開車門,堅持讓葉蘇先道歉。
難道剛才沒有說sorry?葉蘇只得又下車,說完sorry,又嘟囔了幾句中文:“事情已經發生了,解決好了不就得了,光道歉有用嗎?”
“道歉很重要!”
靠,這男人明明會說中文,還非要拽英語,真是可惡。葉蘇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可是不知怎么就迷了眼,她沒有去揉,瞬間積蓄出眼淚將砂子帶了出來。
劉志勇看到她哭了,還一臉倔強,搖著頭轉身走開,甩下一句:“女人示弱更可愛,總這么強勢只會制造障礙。”
葉蘇抹去眼淚,把現場拍了照,然后給保險公司打了電話、
坐回車上,這句話反復在葉蘇的耳邊響起,示弱服軟不是她的風格,尤其是在這紅塵俗世中,只有把所有的刺磨尖,等待機會亮出,才能有時間養好自己的內傷,也才能保護自己不再受傷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