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們頓時愣住,他們看向首領,而首領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小草只能嗤笑了一聲道:“也是,人都死了,就算看見了內(nèi)丹又有什么用?”
那枚乳白色的丹丸上飄浮著一層冰寒幽冷的氣息,確實和狐王身上的氣息相同,是他的內(nèi)丹沒錯!
殷寒亭臉色瞬變,他竟然也覺得這股氣息有些熟悉,趁著小草沒把內(nèi)丹收起來,他傾身上前嗅了嗅,果然,是小草給他吃下的點心的味道……
黑衣首領臉色凝重下來,膝蓋率先往地上一砸,叩首道:“拜見狐王。”
其余黑衣人也趕忙跟著跪地,聲音齊刷刷的一片,神情皆由驚愕變得欣喜若狂,這可是狐王的內(nèi)丹啊!多少雜念與貪欲在這一刻像是水草一般在他們的眼中瘋狂滋生。
小草無奈地嘆氣,拿出狐王內(nèi)丹實在非他所愿,狐王一死,縱是生前立下多少功勞,故去后也還是人走茶涼,徒留一顆珠子讓人費盡心機地算計,日后只怕更是要攪得青丘不得安寧了,他淡淡道:“起來吧。”
黑衣首領恭敬地行禮之后起身,接著緊緊蹙著眉頭道:“看來公子還需要向長老解釋一下狐王內(nèi)丹的來路。”
小草搖搖頭道:“錯了,你為何不想想,狐王傳內(nèi)丹于我,可是最后新王身邊輔政的卻是長老?那個老東西,只怕新王都要讓他教壞了。”
“那是因為長老有先王手書,乃名正言順!而你簡直無恥至極,你殺害先王,還敢狡辯!那枚內(nèi)丹就是罪證!”其中一個黑衣人忽然出聲大罵道。
“手書?”小草嘲諷地勾起嘴角,拍拍自己因為日夜兼程的趕路而稍顯凌亂的衣擺道:“那玩意兒我能寫出一百卷,不過……你又是個什么身份?這里有你插嘴的余地?”
“你!”
每個狐族一生只能結出一顆內(nèi)丹,凝聚畢生的功力,若是想要將其從腹中取出,就只能是活取,也就是說,必須是狐族自愿將其從體內(nèi)逼出,否則,內(nèi)丹會在狐族身死之時自行碎裂。而現(xiàn)如今狐王的內(nèi)丹保留完好,至少說明狐王是自愿將內(nèi)丹取出的。
至于為何會在白公子手上……
黑衣首領面無表情看向身旁勃然大怒的屬下,斥責道:“多嘴,退下。”說罷,他又轉向被他們包圍在中心的人道:“我等身份卑微,所以還請公子先回青丘再行定奪。”
不是每一任狐王在故去之前都愿意先把自己的內(nèi)丹逼出,因為這顆小小的珠子凝聚著他千年來的無上修為與法力,同族食之可與己身內(nèi)丹融合,功力大增,而異族食之則能換骨洗髓,所以現(xiàn)世之后絕對會引起爭奪的腥風血雨,不如隨著王身碎裂,長安于地下。
“呵,剛才不是還想殺我?”小草手中把玩著狐王的內(nèi)丹,就好似這不是一件貴重無比的寶物,而是隨意從地上撿來的石頭,多少人的心都跟著他的動作顫動起來。“我怎么敢回去?”
黑衣首領知道這次牽扯到狐王內(nèi)丹,他已經(jīng)無法做主,“請公子先回青丘再行定奪。”
小草冷著臉道:“你真是無趣。”
黑衣首領完全不為所動。
小草只得道:“去給我找個轎子,我走不動了。”
黑衣人們面面相覷,“這……”
小草哼笑了一聲,張口就把狐王內(nèi)丹吞了下去道:“我說,去給我找個轎子,我走不動了。”
在場之人無一不臉色大變。
“你竟敢……你竟敢私自吞下狐王的內(nèi)丹——!!!”
如此珍貴的內(nèi)丹,竟然真的被他吞下去了!那可是狐王千年的修為,畢生的功力!
小草屏氣凝神,輕輕吐息,雖然一時半會兒狐王的內(nèi)丹還不能收為己用,他也逃不開黑衣人的追擊與鉗制,但是回到青丘山氣死長老和一群野心勃勃的赤狐卻是綽綽有余了,只可惜他都已經(jīng)來到了這個地方,卻看不見想念的人。
也許,等到青丘事了,他還能再回來……
這一刻,殷寒亭心中的震驚也并不亞于其他人。在他與小草第一次分離的時候小草給過他半顆內(nèi)丹,那是在小草吞下狐王的內(nèi)丹之前,他吃的應該是小草自己凝結的內(nèi)丹!
如此,小草肯定把自己的內(nèi)丹剖成了兩半,然而第二次小草給他的,能夠化去他身上所有鱗片的點心,僅憑小草那另一半所剩無幾的修為哪里足夠?
所以,只怕狐王的內(nèi)丹最后也是給了……
不……不對!
小草雖然內(nèi)丹只剩下一半,但是他與狐王的內(nèi)丹絕不可能長時間在同一身體存!所以小草唯有把狐王的功力化為己用,而第二次給他治病的那顆……
只會還是小草的……
那小草……如今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殷寒亭想明白之后腦海里嗡地一聲,只覺得頓時天旋地轉,明明眼前的小草嘴角還揚著一絲諷刺的淺笑,是他從未見過囂張的模樣,這樣鮮活的小草,神情傲慢涼薄的小草,在把內(nèi)丹給了他以后,還能從十萬大山之中離開并且活下來嗎?
這一刻,殷寒亭害怕得連手指都在顫抖,臉上血色盡失。
他的小草……會不會根本就已經(jīng)……
黑衣人找來了轎子,小草最后看了一眼山峰,還是坐了上去。
殷寒亭怔怔地立在原地,望著黑衣人的身影和小小的轎輦從眼前消失,他才身體一晃,向前邁出一步的時候也很快從酒的記憶中脫離了出來,睜開眼,又回到飲酒的桌邊。
殿內(nèi)一片昏暗,沒有夜明珠的照明,窗外天也黑沉沉的,看不見皎潔的月光。
不……不會的……
殷寒亭臉色慘白地從桌邊站起身,由于走出去的時候跌跌撞撞,還帶倒了凳子,可是他已經(jīng)顧不了那么多……
或許現(xiàn)在說什么都太遲了!
他沖出寢殿的瞬間化作青龍,巨大的龍身沖天而起,轉眼間就把東海的王宮甩在尾下,只有這樣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趕赴十萬大山,十萬大山之外還有丘陵低谷,茫茫草原,寒疆沙漠,無論小草在哪里,在沒有見到人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之前他都不會放棄!
不要把他一個人扔下!
他還沒有等到過一句完整的問候,他也還有很多地方?jīng)]帶小草看過,很多食物沒給小草吃過。
沒能寵著小草,把他放在自己的手心,護著他,順著他,不讓他受委屈,也沒能給他哪怕一點點的快樂,一點點的信任,一點點的期待。
他好后悔……
他原本只以為小草是生了他的氣,所以故意藏起來了,可是小草的記憶卻給了他迎頭痛擊,沒有了內(nèi)丹的小草會怎樣?會變成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狐貍?還是會死?
青龍在破開海面時發(fā)出凄厲而又痛苦的尖嘯,久久不息,人世那么廣闊,也許他們此生都不能再相見。
會不會正應驗了崇琰的那句詛咒?
川蜀群山圍繞,青龍龐大的身軀再一次出現(xiàn)在漭山的境內(nèi),就是在這片滿眼深綠的地方,他丟失了他的小草。
漭山上四溢的魔氣在青龍到來的一瞬間就收斂了起來,黑氣散去后,坍塌的山洼間,梼杌的身形清晰地浮現(xiàn),而后很快,他變回了人形的模樣。
青龍也隨之游了下來,彌漫的霧水消散,殷寒亭落在梼杌身邊的一塊巖石上。
梼杌無語地看著明顯比上一次來時神情更加疲憊憔悴的殷寒亭,抽了抽嘴角道:“來干嘛的?”
殷寒亭冷冷道:“找人。”說罷他就一個縱越,踩上了坍塌山頭的最高點,極目遠眺,上一次來時由于踩塌了這座山峰,導致周圍的一切都未來得及一一仔細看過。
“我不是說過人根本就不在這里了么!”梼杌狂躁地抓著凌亂的頭發(fā),青龍這么來來回回地路過,簡直攪得他不得安生,換做是以前,他早就一嘴巴撕上去了。
“從頭再找一次。”殷寒亭不管梼杌,身影下一刻又到了另一座更高一些的山頭上。
梼杌額角青筋啪啪直跳,半晌干脆放棄一般地找個地方坐下等他,然后隔空問話道:“你說你找的那人究竟是哪兒好啊?天帝玩剩下的,你還找上癮了!”
半晌,殷寒亭冰冷的聲音才傳了過來道:“不是他。”
“那是誰?”梼杌說完也不見殷寒亭搭理他,他站起身尋去,卻發(fā)現(xiàn)殷寒亭身上那股逼人的龍氣已經(jīng)轉移到了漭山境內(nèi)最高的那座主峰上。
梼杌沒人搭話,獨自默默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后道:“青龍,你有沒有想過,你找的人可能早就死了,這都多久了,尸體都得臭了吧。”
他的話音剛落,最高的那座山峰就忽然傳來一陣巨響,碎石與塵埃一同揚起,伴隨著男人克制不住的殺意一同傳來道:“你找死……”
“行行,我不說了,好心沒好報。”梼杌算是徹底怕了殷寒亭了,不過等了一會兒,他還是憋不住道:“我就是給你提個醒,活人堆里找不著,死人堆里找找唄。”